第二十章 玉消恨无常4
5-4
转眼间,房间里又是一片沉寂,风清扬看柳玉儿吃力地斜靠在椅子上,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便过去扶起她道:“柳姐姐,没事吧?”
柳玉儿努力一笑,轻轻摆了摆头道:“清扬,你剑法真是好。”
风清扬想起刚才的一番打斗,这些人没来由的来,又没来由的去,一切恍如梦中。风清扬问道:“柳姐姐,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柳玉儿道:“他们是汉王府的人。”
风清扬道:“又是汉王府?汉王这么神通广大?那他们怎么来了又走了?也不问尚香苑的事?”
柳玉儿道:“汉王是二皇子,在帮皇上争夺天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皇上对他极为宠信,封为汉王。他本来应该去往山东封地,因为仗着皇上的宠溺,一直呆在京城,不肯离开。”柳玉儿喘了口气又接着道:“这些人是汉王府收罗的江湖高手,只是执行汉王的命令,尚香苑的事自有锦衣卫会管,不干他们的事。”叹了口气又道:“宫廷的事很复杂,只要被卷入了,就很难清净安全。”
风清扬不懂宫廷的事,也不明白这些人来人往的目的,“他们来做什么?又怎么就走了呢?”
柳玉儿道:“这些人只是帮着汉王寻找能人异士,其它的事情概不关心,那个道人知道你剑法高明,又不能被收买,所以比试一番就赶紧走了。”
风清扬对汉王的事情没有兴趣,只关心如何能让柳玉儿好起来,“柳姐姐,我们现在走吧?”
柳玉儿喃喃道:“这里本来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也不安全了,又能走哪儿去呢?”柳玉儿知道京城处处都有危险,外面未必就比这里安全。
风清扬安慰道:“要不我们就在这里,柳姐姐在这里好好歇着,我出去给你抓点药来,一会儿就回来。”
风清扬刚出门,就见铜七正拿着一个药包走来,风清扬正欲问话,忽见房顶上跳下来几个人,一看都是锦衣卫打扮,身上俱是飞鱼绣服。
铜七回头看见这几人,脸色一下煞白,单膝跪地道:“卑职参见镇抚大人。”这人身形微胖,所着服饰有金黄坠饰,比之其它几人更显气派,此人是锦衣卫的张镇抚。锦衣卫最高长官是指挥使,下有佥事两名、镇抚两名,再往下还有将军、千户、百户、校尉、力士。锦衣卫通常担负缉拿、刑狱以及皇上的特殊使命,一般以功绩和武功为基础进行升迁,能取得功绩的多是武功超群的人,因此越往上升武功也越高。
几个人散在两边,作势围向铜七和风清扬,张镇抚道:“铜七,你一个晚上跑到哪去了?”
铜七道:“回镇抚大人,卑职与刘将军追踪一夜,后来失去目标,我们分开寻找,卑职找到一个药包,又发现有人,便一路追踪过来。”
风清扬拔剑指向铜七:“你这个小人,枉负柳姐姐对你的信赖。”
铜七并不理会风清扬。
张镇抚抬头看了看风清扬,又问道:“此人可是你们昨晚追踪的人?”
铜七道:“不是。”
张镇抚回头看了看左右两边的人。几人同声道:“小人不曾见过此人。”
张镇抚道:“你起来吧。”铜七站起来闪到一边。
张镇抚看着风清扬道:“你是何人?在京城做什么?为什么会在萧府?”
风清扬道:“我是良人,在京城做事,这是老百姓修出来的房子当然由得我这老百姓住。”然后又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此做什么?”
张镇抚一愣,喝道:“大胆刁民,老实交待,到底在京城做什么营生?”
风清扬哈哈一笑,“我是老实人,一直在做老实事,说得也是老实话。”
旁边一人喝道:“狗东西!这是我们镇抚大人,老实回答。”
风清扬瞪了那人一眼道:“你才是狗东西,你们的狗大人与我何干,是你们来此搅扰了我。”
张镇抚除了皇上和指挥使,何尝把谁放眼里,不过想着这里是萧府,原本想客气一点,哪知风清扬浑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禁恼羞成怒,一挥手,左右两边人便已急不可待地跃向风清扬。
铜七在张镇抚旁边轻声道:“卑职与他交过手,此人剑法了得。”
风清扬持剑退向门口,一边寻思如何退敌,一边笑道:“狗东西的本性终究是藏不住的。”
风清扬舞出几个剑招挡住了几个人的进攻,一边小心地留意房中的动静。
张镇抚面无表情地看着风清扬的剑式,眼看那几名锦衣卫从最初的骄傲勇猛变得惊惶失措,他想不出风清扬如此年轻竟有如此身手。风清扬的剑招空灵如飞,似乎总能穿过几名锦衣卫刀剑之间的破绽,让他们始终处于忙乱的应对之中。
铜七也加入了杀斗中,但形式似乎并没有改观。风清扬脸色沉静,内心虽然惦念着柳玉儿的伤势,但在拼斗时却完全忘却了一切,只有眼前的刀光剑影,他没有看见是谁砍来的刀,也不在意是谁刺来的剑,他的眼里清晰地闪耀着这些刀剑的光芒和痕迹,而且越来越清晰,内心也越来越平静。
只听一声痛叫,便有人被风清扬刺中。张镇抚阴沉着脸,脸色越来越难看,嘴里暗暗骂着。
很快便又听到有人痛叫,一阵剑花飞舞,又有两人被刺中。张镇抚终于忍耐不住,大喝一声:“废物!都滚开!”
喝声未止,几人已经持械跃后,静静地看着张镇抚。风清扬收剑立住,微微调息。
张镇抚轻蔑地看了看几名锦衣卫,然后盯着风清扬,缓缓吸了一口气,慢慢抽出刀,双脚分开,刀势横架,作出七星跨虎交刀势,正是太极拳刀的刀势。
风清扬见张镇抚摆出太极刀势,倒也不敢轻视。风清扬听师祖讲起过太极拳刀法,说此刀法严密,攻守平衡,绝不可掉以轻心,要有足够的耐心慢慢寻找机会,否则欲速则不达,反易落败。
风清扬凝神静气,看着张镇抚。张镇抚突然弯刀一闪,一招风卷芙蕖,刀影竟闪电般直奔风清扬而来。风清扬心头一惊,没想到他的刀法如此之快,只得就地一闪,顺势一招玉女弹琴,剑势便迎着刀影而去。风清扬心中明白那弯刀比长剑重了许多,若刀剑相迎,显然是刀势占上风,不等刀剑相碰,便是一招锦里藏针,直接刺向张镇抚的胸口。
张镇抚岂是等闲之辈,刚才一招原本也只是引刀之势,不过想引出风清扬剑招,从而寻找破绽,不待风清扬刺到,张镇抚早已一招白鹤亮翅,整个身体腾挪闪展,弯刀切下,已将剑势压在身下。
风清扬只得猱身避开,收剑再刺。张镇抚的弯刀一招接一招,身体微胖却显得轻灵无比,刀影仿佛玉女穿梭,捭阖自如。
风清扬剑势玲珑却险象环生,好几次弯刀贴着剑背擦着身体而过。张镇抚越战越快,招式变幻犀利,风清扬还没看清楚一招的刀式,另一招又幻化而生。风清扬也是越挫越勇,长剑生风,剑花如簇。
风清扬内力终究不如张镇抚,渐觉吃力,心下着急,担心越往后对自己越是不利,便苦苦寻思破解之法,哪知这太极刀法,绝非猛攻可解,越是着急便越是觉得满眼生光,刀影重重,如何还能找到破解之法。
风清扬暗自着急,只见张镇抚一招翻身藏刀,刀光顿收。风清扬以为是千载良机,便奋力向前,挺剑刺向镇抚,哪知张镇抚突然鹞子翻身,弯刀含转斜推,只见火光一闪,“铛”的一声刀剑相磕,长剑被弹飞了。张镇抚紧跟一招青龙出水,弯刀便砍了过来,忽听门口一声喝问:“张镇抚。”
张镇抚一惊,便硬生生收住刀,刀锋却已划过风清扬左手胳膊。张镇抚定住身子,看着门口的柳玉儿,半响道:“你可是尚香苑的柳玉儿。”
柳玉儿哼了一声,“张镇抚眼里有过谁?”
张镇抚笑道:“我等正在奉命寻找你,原来柳大小姐是躲到这里来了,只是不知这位公子与你有何渊源?”说完便又看着风清扬。
风清扬胳膊被划过一道口子,见长剑落地,脚尖一提,便将长剑踢到了右手,众人见风清扬受伤,便又围过来,风清扬赶忙退到门口。
柳玉儿道:“这位公子是我朋友,与你何干!”
张镇抚冷笑一声,“柳小姐的朋友当然与我无关,但尚香苑的肇事者恐怕就与我脱不了关系了,否则就是欺君之罪。”
柳玉儿道:“镇抚大人带人在萧妃娘娘故居行凶就不是欺君了吗?”
张镇抚哈哈一笑:“我有皇上的亲授令牌,除了皇上寝宫,没有我不能去的。”
风清扬轻声对柳玉儿道:“柳姐姐,你还能走吗?不必和他多言,我一会和他们周旋,你可先行离去。”
张镇抚大笑道:“到这个时候,你还想救人?这里可不是尚香苑。”
柳玉儿不置可否,突然她拿出一张发黄的锦帛,在镇抚面前轻轻一抖:“别太猖狂了,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镇抚定睛一看,只见锦帛上写着“御赐天恩,圣躬莅临”几个大字,上面还有很多小字。镇抚一愣,马上又道:“谁知这是皇上写给谁的?别拿着鸡毛当令箭。”
柳玉儿大喝一声道:“张镇抚,亏你是皇上的命官,竟敢把皇上写给徐皇后的锦帛说成鸡毛。”
镇抚脸上红白相交,半响没有言语。
铜七忽然指着风清扬朗声道:“大人,正是这人大闹尚香苑,刺伤柳官人。”
张镇抚回过神来,便转头对风清扬道:“好小子,小小年纪,胆子不小,只可惜撞到我头上了。”
风清扬冷笑道:“碰到我是你祖上积德,只是可惜了你这一身功夫,助纣为虐。”
铜七看张镇抚眼露杀机,对风清扬也不再忌惮,便在一旁大叫:“大胆狂徒。”说完便举剑刺来,风清扬冷冷一笑,挥剑削向铜七刺来的剑,未等铜七避开,便是一刺,刺中了铜七的手臂。
正欲回身,却见青光一闪,只见弯刀劈来。风清扬正欲短身躲过,哪知弯刀迅猛快捷,似有奔雷驭电之势。风清扬暗叫不好,却见红光一闪,张镇抚已被人撞开,弯刀重重地砍在了柳玉儿身上,血滴飞溅,柳玉儿倒了下去,口里叫着:“清扬快走!”
风清扬猛然一呆,心中似有万千虫蚁爬过,心痛难禁,提剑便刺向张镇抚,浑不觉身上有伤。柳玉儿却在挣扎中喊着;“快走!”一边拼尽全力用手抱住镇抚的脚。张镇抚气急败坏,眼看柳玉儿抱着自己的腿,渐渐没有了气息,却依然紧紧扣着手不放。
风清扬看着柳玉儿渐无动静,又见铜七和那几个锦衣卫疯狂地围杀过来。风清扬心一狠,唰唰几剑,击倒一人,一跃就上了房顶。那张镇抚岂肯甘心,顺手就将弯刀掷向风清扬,转瞬间风清扬便已跃出很远,弯刀竟然还猛地击在风清扬回手之剑上,长剑一下被击落,只听“叮当”一声,长剑落下了房檐。
风清扬听到后面有追杀之声,接连跃过几个房廊,见下面已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便赶紧跳了下去,淹没在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