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3章 一轮明月到阶前

金军金蝉脱壳时被宋军白衣渡江,宋军先礼后兵时被金军暗度陈仓。

严格说来,金陵和林陌只是打了个错手,一个只关注东南角,一个只关注西北角。

然而,金陵的思路局限在环庆且越来越小直缩到归云镇,林陌却把棋盘向外渐渐拉伸到镇戎州甚至金夏交界……谁高谁下,一目了然——

若被这支百折不挠的金军逃出生天、当真从天而降去震慑越野旧部,那么环庆之变极有可能换到镇戎州去重演!有没有寒火毒再生还不好说,但镇戎州这个枢纽能把环庆和会宁切断!

“不能让他逃!”吟儿醒悟,一边庆幸陈旭心思玲珑,一边只怕祝、杨、萧去得太晚。

“曹王驸马这一手,倒是出乎意料得很啊。”哲别暗叹。原来,自己给林陌构思的“利用人数梯度差、活捉凤箫吟为人质”并不是林陌的完整构思?换言之,哲别的设计里,抓凤箫吟是背水一战,但林陌的设计里,抓凤箫吟是锦上添花——“势”一变,民众也许都不需要善后,自然而然就服帖!

“早知道,我就不出面了……”比武之初,哲别为什么主动代金出战?只不过想要调节金宋双方的强度,令他们不至于实力悬殊——他希望阴阳正负一起湮灭在环庆,别去打扰大汗攻西夏,能给未来铺垫则更好……加上拖雷少不更事先露脸,哲别连掩藏身份都来不及。

没想到,没打得过凤箫吟不说,还不小心把后路提供给了强者如林陌——完颜纲之所以那么快发现从环庆去会宁的路,是因为,那条路大半是哲别从会宁来环庆时开辟的……

“金宋还是有可能湮灭的,对吗,哲别叔。”拖雷抬起脸来问。

“哎,不到最后,焉知谁是谁掌中棋。”哲别一笑,自言自语,答非所问。

    

“驸马!”“岛主……”孰料,宋军悔恨不过片刻,金军就又被安排好了情绪——

封寒、范殿臣才刚从对比武的辩论中回神,就惊见移剌蒲阿、完颜合达和素心等等,本该离开的人们,又回来和他们见面了……

明明白白,走不掉!林阡本人虽然还没到,但四面大军已泰山压顶式合围,不可能给更多人离开环庆,甚至要把已经逃掉的那些给扫回来。

哪儿都不准去。宋金的协议里写的是环庆八二开,那就是八二开,毫厘都别有误差!

“林匪究竟何许人?人未到,鞭长至此。”哲别难免更好奇。环庆宋军一个都没发现的漏洞,全给一个远道而来的他补上了。

“说的什么呀……”吟儿耳朵尖,听到这句话,脸都红了,你不会汉语能别瞎用吗!

金军全部陷入恐慌,谁都见不得宋军清闲,然而这电闪之间哪个都想不到,竟是那范殿臣最先恼羞成怒,直接弃去其余所有对手、不惜穿过无辜的闲杂人等、出刀直杀毫无防备的凤箫吟——也对,别人有那心没那胆。可是,范殿臣怎会罕见失控?!

“林匪鞭长莫及,怕也后悔莫及了。”范殿臣冷笑声中,辜听弦、穆子滕、柳闻因都是本能抢救离自己最近的无辜,独独忘记保护那个还在转头关注哲别的吟儿……

哲别却及时看见了这道悬在凤箫吟头顶的锋芒,不知是出于惺惺相惜,还是看到她百宝袋有疑似大汗之女信物的缘故,二话不说拔出剑来就准备先救她,但他比范殿臣武功稍逊,心想自己最多能给她吊住命……

轰然巨响,风疾雷暴,当世最强的所有杀伤都聚到了面前背后,可吟儿却冷静在原地一动没动,只因为那一瞬她觉得其余的一切声音都消失,唯余本该在远方却清晰可听的三个字:“谁莫及。”

电光火石间,那个挡在哲别和范殿臣之间的身体、惊慌失措地爬起并向两边挥剑以自保、一不小心就结束了此地的所有比武……竟是战狼,他当然不是来救凤箫吟的,他是被一个恶魔囫囵扔过来当刀使的……

能把战狼、范殿臣、哲别这金宋蒙联排至少前七的三个高手一招压成一块夹心饼干,而吟儿则在半步之外毫发无伤的……

还能是哪个魔鬼!

“胜南……”吟儿只觉心跳都漏了半拍,只要他在,定会护自己周全。

林阡一跃而下,刀意奔流如海,所有武将悉数想跑又一个都不敢动弹,最终都只是在自己的方寸之地挪了一下后重新站好。

“胡闹。”他眼观四境确定没人乱来,忙不迭给了吟儿一句训斥。

先前他在陕北教穆子滕带话给吟儿说“蒙古也在”,本是想提醒吟儿自保、小心,没想到她非但不能领会,反而还以此为由“兵贵神速”“拿下环庆给主公接风洗尘”。计谋固然不错,却总是用她自己搏命了。她对自己的风险完全计算不到,兴许一切都以盟军为重,可世上有谁不知,她是他的命门?!

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要打哪儿,吟儿偏在哪儿了。为了救她,他这最后一百里路和战狼的厮拼,差点没把战狼给打断气。他也是真心不想她再带着球跟别人打架……“瞎打!”

“打得对又不一定赢!”吟儿就知道他要责怪,笑着昂首挺腹,给他看他最期待的忆舟。

“……”林阡本来还想反驳说,一时的输赢算什么输赢。可看到她顶着重重压力为他强取了环庆,既不是太认可,又不得不宠溺,便话锋一转,笑起来:“夫人哪战不赢?”

十一月十一晚,月上梢头,空洒大片狗粮。

    

才刚见面,就如胶似漆,其余人好似不存在。

“胜南,大军已追去镇戎州了?你是怎么发现林陌想法的?”金陵都不忍打破这温馨。

“他不可能痴迷于环庆而不跟曹王汇合,解药一出来,他们就会跑。”林阡回答时,众人视线才掠过林陌,那时他早已藏匿真情。林阡都回来了,大家把视线给谁都吝啬,所以没人的目光会停留。

“原来如此。我靠得近,反倒不清楚了。”金陵暗叹侥幸,还好林阡和陈旭都已经离得不远,情报才没有在途中折腾太久,否则,现在的镇戎州,可能已遍插金旗。

“师父,您来就好,我这就去堵人。”辜听弦笑着上来请战。林阡一愣,想起当年这顽劣小徒弟不听号令把驻地的重兵随意调出去,结果敌军压境气得他差点鼻孔冒烟:“辜听弦,把追兵全都撤回来!”那时的辜听弦还顶撞说“来不及撤回来”,急得他怒不可遏:“撤不回来就堵回来!辜听弦,你就是用命去顶,也要给我顶住了!”

现在,一样是堵人,却是主动分忧,顶天立地。林阡一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听弦长大了。”

见辜听弦去战,听闻山东军石硅也来,吟儿想起的却是另一件事——昔年陇右有个神组合,石硅内敛如玉,致信外露如剑,飘云淡静似水,听弦飞扬如火,曾经因为石硅出走,林阡总苦叹再也看不到,今日,却很明显那火花又能摩擦:“太好了,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