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0章 罗缨从风飞,长剑自低昂
“惜音在此,可敢来战!”吟儿废话不多,寻到个金军聚集处就挑衅,深知不必刻意再去找、就地等候对面高手被络绎引来就好。
“……”在场金兵先是一愣循声转头,明明怯懦却纷纷壮胆操戈向她的样子,跟东线金军见到林阡时的闻风丧胆、色厉内荏如出一辙。
“抓活的!”总算十步之外有金将回应,才堪堪把吟儿气势压了一二,原来是曼陀罗恰好领兵在附近,她个性和吟儿一般干脆,这一声大喝,喝得金兵肝胆热毛发耸——
“我大金岂无人乎!”“抓住那‘万恶之源’!”“这毒妇六亲不认,十恶不赦!杀了她!”很快便有金军化悲愤为力量,提起吟儿对曹王的所作所为,鼓舞战友们加强杀她的决心,用以填补他们始终不足的士气。
可惜……开禧北伐和泰和南征结束没多久,金军的精兵强将已然在林阡的饮恨刀下结束了大半——大金岂无人乎?现在的情况是真无人……况且吟儿也被那万恶之源的说法激得怒极,原本见他们对民众秋毫无犯、也没什么正当理由对他们杀生,此刻心火被点燃,索性便认了那十恶不赦的罪,提剑冲着想向她夺命的人们杀出了一个修罗场,以攻代守,这不就是正当理由么!
铿然激响,剑花四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耀眼的锋芒在人群里狠辣地横冲直撞,半空里飞舞出绚烂的白虹和层叠的气浪,白衣掠处全然手下败将与断刀残枪。须臾,剑网里这位当之无愧的“招式杀手”,轻轻松松就完成了对各家招式的杀戮并立即展现出它们的重生,其中不乏刚在她面前班门弄斧过的初次面世的新人之剑法,也一样被她临场捕捉现杀现卖,以至于各路兵马都看得目瞪口呆:这不是我刚刚冲她使的剑/刀/枪法吗!
一众适才不知何时到场补救的新秀,此刻呆呆望着这女子衣带飘舞,剑圣风范,不得不接受现实,他们才刚来就又要下场了!
后战争时代的金宋角逐其实就是比谁的后备人才多,眼下,金军的储备兵马九成以上被林阡吸到了山东,便只有寥寥几个还能跟着林陌征战陇陕,不过,吟儿也不得不叹林陌命好,被金帝除名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招募到一群新的厉害人物,从前却没见过,大约是来自于中都以北的江湖草莽吧,当中一个紧随着曼陀罗的应是她贴身护卫,人高马大,乍一看就内力雄厚、比其余人明显要高强些,他瞅见这边的人被吟儿推挤得横七竖八或失魂落魄,立马拔剑往这里闯,口中哇哇大叫:“让我来!”
吟儿激战正酣,舍不得人群就这么散了换成独独他一个,笑:“谁给你的胆子,来跟本剑圣单挑!”
十三翼苦于敌众我寡、一时间接近不得,远观主母比素日还拽,又是吃惊又是疑惑。
那金人果然不悦,气焰虽冷,杀意却更甚:“什么单挑,送你上路。”话音未落,剑里紫气迫不及待朝吟儿猛攻,瞬然赢回惜音剑十数道纷至沓来的血光:“上剑仙之路么。那就快!”
她的剑在面对等闲和高手是截然两种不同气度,前者反而霸道,此刻却是淡然,本身花里胡哨杂乱无章一团火,越是强敌威胁之下,打得越是神形俱寒。如此便令人抓不住具体精髓,这或许要归结于她的剑法风格跳脱多变,信手拈来,行云流水,
打风,就风动三江,打花,竟花香四溢,打月,则月照千山,打雪,便雪飘万里,初时她还觉得对方棘手,越打手越热招越顺,三四个差不多档次的也不在话下——什么叫抓不住精髓,快、变、幻,打得你还没站起来就又瘫下去,打得你们不得不被我打破节奏手忙脚乱,打得整个比武场都是惜音低昂却荡气回肠的剑响。
封寒因求一击即中,故而一直蓄势待发,纵然恨不得杀死她却也忍不住藏在暗处叹,等她年岁大些,若能气定神闲,沉淀出王爷“淡远轻微”,必然为剑法上的集大成者,堪比林阡那纵横天下的刀法……王爷……心中一恸,稍一迟滞,再看战局,这一来二去,本来在围剿杨巨源麾下的金军大半已被她引到巷中,她虽没有林阡那般的豪情,却真的浑身上下都是剑胆。
“哪个还上!”
“我。”
“还有吗!?”
“……我。”
“就这点人?”
“……”
硬是重演了一遍昔年的云雾山擂台。
“欺人太甚!”曼陀罗本是看在林陌的面子上才不亲自出马,看凤箫吟如此嚣张,再想起上回被她藐视,自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看吟儿气力还有四五成的样子,潜意识里本就没收敛内力。不知何故还越想越气,飞身过去就是一招不受控制的追魂之剑“惊风密雨”,剑招前所未有得致密、凶狠,小巷之中顷刻冲荡起惊涛骇浪。
“不是要抓活的?”吟儿倒不是打不过求饶,而是存心干扰曼陀罗,能省点力就省点,她知道她们见面的第一句话才是金军的真实号令。
曼陀罗果然不谙世事,被她这简单一句就乱了心,起手和落剑时的想法完全对立,这一剑哪还能打得出色?瞬间,剑法便如个庞然大物在吟儿眼前坍塌粉碎,若非术虎高琪和郭蛤蟆刚好闻讯赶来,一个及时跃入战局插手,一个远程射箭协助,只怕她直接就被吟儿活捉了。
“术虎大人,新武器用得惯么。”吟儿冷笑一声,反手就是一剑。
“这毒妇!杀了她!”纵连术虎高琪那样冷傲的性子,也忍不住心态炸裂。
“就知道叫,每个人都这么叫,我耳朵都听出茧了,可谁能杀得了我。呵呵。”吟儿表现得愈发猖獗,万夫莫敌,目中无人。
“主母为何……”好不容易能靠近中间沙走石飞战团的十三翼愈发蹊跷,主母这算哪门子万全之策,就算平日对敌,她也没这么狂,这么令人讨厌吧。
即便她想要对敌人攻心、激得他们发挥失常,可这是一把双刃剑啊,很容易把敌人逼得破釜沉舟啊,当是时,尚有余力的金军高手一拥而上,除了曼陀罗念着林陌之外,根本都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在打她……
她果然求仁得仁,自作自受,很快就把吃到的甜头给吐出去了,东倒西歪,连连后退,打的招式要多丑有多丑……快没路了,这巷子是条死胡同,旁边是一间不敢开门看热闹的酒铺。
“别杀她……”曼陀罗看郭蛤蟆箭在弦上,赶紧喊。
“嘭”一声巨响,吟儿身前蓦地涌出狂澜,剑如潮水迅猛将郭蛤蟆和术虎高琪掀翻。
“必须杀!”术虎高琪摔得鼻青脸肿,一怒而跃起大吼。
“到底怎么打……”郭蛤蟆不知如何是好。
“羞不羞,商量着还打不过。”吟儿表现得就和面对余相濡时的林阡一样贱。
“不商量了……”“打!”“好!”他们终于统一意见,先斩后奏。
再不犹豫,金军同仇敌忾,蓄积出今日最强的一道杀气,以巨型漩涡的形态向吟儿冲斥而来,怒火之盛,不规则的边缘甚至还泛着刺眼的血光。天昏地暗,风口浪尖,吟儿一步都没退,笑着以逸待劳:“好了……”
这场绝杀,正中下怀!
他们谁都不会知道,她今日一反常态,一直挑衅,辗转至此,是想激得他们群起而攻之,从而引起此地一墙之隔酒铺里的那个人闻风而动。
那个人,本来是在大散关坐镇的,可惜不久前又被武功秘籍诱惑走了。吟儿入城前,焦灼时打开锦囊看见林阡给的狗尾巴草,一下子就联想起昔年云雾山擂台上,那人的锦囊里装着就快枯的都快成泥的花,灵光一现,问过海上升明月之后确定了他就在凤州!这不是天助我也?君子也善假于物也!独孤清绝,我用定你了!
喜后难免有忧:诚然,有他的战力,千军万马都可以忽略不计,可是,他会出手吗——吟儿知道独孤是热心肠,但肖逝在畔诸多限制,加上回阳心法很可能会使他本身就对窗外事充耳不闻……
可川蜀分崩在即,吟儿实在顾不上那么多了,赌一把,就算你事后骂我狡猾我也认,
撼山易,撼个岿然不动的绝顶高手难,除非敌人的杀气足够强,能跟他擦着耳膜而过!就趁现在,吟儿轻轻一动、闪身一躲,敌人那万钧攻势齐齐朝墙打去,摧枯拉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