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出现

徐澄之一出来，便看到了那道坐在茶棚下的身影，不偏不倚，无所藏匿，是这临安城中没有的磊落光明与正直的风度。

所以才说那牌匾适合他啊，徐澄之暗道。

待他走过去，发现周行茶杯中的茶已经不再热气腾腾了，他想给自己倒一杯，结果茶水没了，尚未开口，便听到了邻座的议论纷纷，知晓了这短短几日发生的事。

皇帝游猎，受伤而回，皇宫内乱，丞相被捕。

徐澄之沉默了。

周行仿佛没听到周围人的议论，淡然问道：“考的如何？”

徐澄之伸手将他面前的茶杯拿了过来，一饮而尽，压压惊，说道：“现在是关心那种事的时候吗？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周行并未回复他这一问题，只是说道：“我想去见一个人。”

“谁？”

“当今天子。”周行隐约有种感觉，见了他，或许很多事情就能迎刃而解了。

“哦。”对于他，其实徐澄之也挺好奇。

等他们来到皇宫，发现这里依旧是那副模样，仿佛皇帝没有死去那般。

然后他们去了大殿，里面空无一人，再来到最豪华的建筑，里面看上去也是皇帝的住所，可是没有半点皇帝的影子。

徐澄之轻声道：“这可就伤脑筋了，难道我们要一路这么找过去吗？还是抓个人问问？”看那些侍从们谨言慎行的样子，好像没法旁听得到答案。

徐澄之靠在屋顶的柱梁上，看着下面的宫人，他们时不时在宫殿里来去，但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脚步极轻，也不交谈，只是沉默着来去。

周行倒是并不担心，反而质问他：“谁让你考试这么久？”上午考完不就好了？他们可以趁上朝的时间来，但这个时间点却来的不巧了。

徐澄之回道：“规定的时间是九点开始好吗，我再快也到中午了，而且不是你要来找皇帝的吗？”

“那中午就能解决的事你怎么拖到了三点？”

“写是写完了，但不得对文章修修改改，润色一番？”

“就你那破文笔有什么好润色的？”

徐澄之咬牙切齿道：“等我考上状元你就要后悔对我说这句话了。”

周行一笑，道：“看起来你很有自信，行啊，那就等你考上，参与殿试，到时候再一观皇帝如何？我可是很相信你的。”

徐澄之沉默了一瞬间，关切道：“等考试结果出来还有挺久的，你不是迫不及待要去修仙路了吗？没有时间了。”

周行轻笑一声，翻身下去了。这个时间宫人正好离去了，就是不知何时又会进来。

“等会！随时会有人进来的！”徐澄之想阻止，但已慢了一步，只能在上面微声怒道。

“没事，在那之前解决完就好了。”周行头也不回道。

他径直来到桌前，去翻看奏折，书桌上面摆放着一堆折子。

徐澄之无奈地也下去了，问道：“这么多，是没看吗？”

“不，是都看完了。”周行摆开手中的奏折，字迹规整，线条流畅丰润，赏心悦目。

徐澄之也拿起一本，上面是关于淮齐一带旱灾的见闻，写好了批复，已派官员前往处理。

“看来皇帝倒是与传闻不一样啊。”

“是吗？”周行想着科考期间狩猎的皇帝，不置可否。

“日期是今天，看来皇帝没死。”徐澄之论断道。

这时他们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人没有犹豫，立即一跃上了房梁，向外而去。

等从皇宫出来，周行脚步不停，也没有回荒宅，而是来到一座宅中。宅子位于朝献街，所见皆是豪屋宽巷，看起来应该是达官贵人所居之处。至于这座宅邸上面则是一个“韩”字。徐澄之跟在他身后，问他：“这又是去哪？”

但周行却没有回答他，只是一路进到韩府中，来到后院，他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视线看向了一处房门前的白幡，推门走了进去。

门窗紧闭的房间里，空无一人，除了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具尸体。周行走上前，掀开白布，里面赫然是一副女子的尸首。

这是？月如初？徐澄之看着昔日那张温柔无暇的脸此刻一片青白，双眼紧闭。

周行又将白布掀开了一点，露出了她身上布满的伤痕，丧服遮不住的伤口，从脖颈，手臂处露了出来，惨不忍睹。这一身恐怖的伤痕与她平静的神色形成鲜明对比，不禁让人思索，这就是死亡吗？无论怎样的伤痛，在死亡后也会被抹去，因为死亡后，人也就已经不存在了。

徐澄之面色沉重地看着她，眸中不忍之色，但周行面色无异，伸手将她手臂处的衣服拉上去一点，露出伤口的全貌。然后徐澄之诧异地发现，这伤口的痕迹竟像是自己划的，用利器刻下这无数伤口，深入骨髓，然后流血过多而亡。

他心中被震撼覆盖，不知对方为何要这么做，也不知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让她选择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周行突然问道：“澄之，昨晚之后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昨晚？还沉浸在月如初死亡情绪中的徐澄之突然被这一声问起，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怎么突提起这个，但由此他想起了昨晚的流星，“确实，有那么一丝异样。”好像有什么在这天地间，悄然显露了痕迹。

身后的气息传来，他们蓦然回头，看见了那道在树上的幽幽倩影。

周行猝然笑了起来，他的视线牢牢凝聚在那道身影上，毫无疑问道：“开始了，修仙路。”

修仙路是什么？为何存在？怎样出现？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们都不知道，可是当那一刻到来，当那不属于尘世之物出现时，所有人都心领神会般知晓了它的存在。

鬼魂现，标志着神与人将不再有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