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徒生干戈
项东衢和房孟鑫接了穆琏的指派,不过比先行三人晚了半日而已,但却根本追不上他们的影子。
鸿踏雪的轻功项东衢早有耳闻,杨臻从前的本事他更是心知肚明,只是他无法想象如今的杨臻还能施展出多少本事,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方尔玉竟然也厉害得可以跟得上鸿踏雪和杨臻。房孟鑫比他更合不拢嘴,原来一身擒贼拿怪的本事放在军中好歹算是各中翘楚,如今真搁在江湖里似乎随便出来个人都比他不知强多少。
如此想法属实是妄自菲薄,由于起初的轻视,房孟鑫至今都未能对他面对的这些江湖中人有全面的了解。他不清楚他死活都追不上的那三人几乎是江湖中轻功最好的人,更不了解连日以来与自己同行的项东衢到底有多少本事。他只知道项东衢跟他一样追不到人。
何况这个同他一样被镇原侯派过来监察那位先生的人揣的是什么心思他也尚不清楚,他是决计不会如镇原侯所言对那位先生动粗,如果这个与他同行的人要对那位先生怎样的话他必得提早提防。
两人比着劲追到抚州府仍未追到人,项东衢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他基本不再对能追得上那三个人抱有希望,他只希望自己赶得上,不至于他到崇安之后杨臻已经离开了。
此处设有营帐,有房孟鑫领头,他们既可以打探沿路消息又能暂时在此歇脚,项东衢也难得能喘口气。
他们到时已是黄昏,项东衢被独自安置在一处,入夜躺下之后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稀里糊涂地来到此处,可这里分明是房孟鑫的地盘。他不确定镇原侯是否发觉了他的二心,如有万一,这军营里随便拨调出十几二十人都比他好使,那眼下的他不就是请君入瓮了?
感官上周围并无人监视他,正因如此他才更觉奇怪。悄然起身,他尽量敛住一切声响留到外面,魂不着地般寻寻觅觅许久才捕捉到了房孟鑫的动静。轻飘飘地伏在帐上,从前他虽常常多心,但此刻听到的第一耳朵便令他顿感此行不虚。
“大人,侯爷既然有此吩咐,您何不从此抽调人马随您同去呢?”
“人多好办事啊,大人!”
“镇原侯轻易不问政,一旦出面便必是大事吧!”
“卑职听京畿的亲戚说最近似乎有些事……”
“随您而来的那人似乎是个江湖中人吧,不知他堪不堪用……”
云月间有夜枭掠过,项东衢心中暗道不妙,缩着身形以图避开巡岗官兵的视线,但他的动作反而牵连着帐顶鼓动了两下,仅是如此的刹那后,项东衢脸皮贴着的那片帐布便被一锋刀尖刺破。他掫身飞起连翻了几圈,落地后立刻被围了起来。
房孟鑫盯着稍显狼狈的项东衢看了片刻道:“夜色已深,足下怎么不在帐中好生歇息?”
项东衢心中讥笑穆琏滑稽的运筹帷幄,面上则摆出一副笑脸道:“你们不也忙着呢么。”
“来者是客,我们纵有千般忙碌也不会麻烦到你身上。”房孟鑫身旁一个头领模样的人高声道。
“眼下看来我更像是不速之客。”项东衢微有背手搭剑起势之状,“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各位公干了。”
“且慢!”锦衣头领见他要走立刻上前阻拦,但项东衢毫不含糊,抽剑旋动半身一划直接破掉了头领锦衣上的胸甲。锦衣头领明显被惊得不轻,被当众下面他自然有气,撇开闲杂束缚,赤手空拳便冲上去劈手扣住了项东衢的厚肩。项东衢抖肩斥开钳制,拧身调向再次把剑锋对准了锦衣头领,他只是想离开这里,如果这些人非要阻挠,那他便让他们瞧瞧什么叫鱼死网破。
锦衣头领紧着嗓子眼跟项东衢过了几招后很快便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这么厉害的江湖中人他还是头一次接触,本来便不是对手,加之是赤手对长剑,更逼得他愈发捉襟见肘。周遭伺机而动的军营士兵并未切实上手,反倒是有一人在发觉头领势有逊色之时吆喝了一声后抛给了锦衣头领一把军刀。锦衣头领硬着头皮接下军刀,军中士兵平日里苦练的实用杀敌技巧摆在项东衢这等武林人士面前似乎只有拼狠劲的份。冲身穿刀几轮之后,头领再次落于下风。
项东衢动手的本事虽然比不上大师兄季风轻和师弟顾慕之,但哪怕是放在佼佼者众多的试武大会也是十分出挑的,何况是对付这些吃皇粮养老的嘴?
锦衣头领再有不敌之势时,房孟鑫便顶了上去。他并不觉得与项东衢动手是合适的事,但此刻既然已经打了起来,他又不是个能止戈为武的人,反而为了不闹出人命其后不好收拾,他必须要出手一战才行。
房孟鑫用的是五军营中配备的改制御林军刀,有障刀之型,但比障刀更长更劲。同样是穿刀引身追击之势,他使出来远比锦衣头领更骇人。
项东衢侧身仰面躲开房孟鑫的枭首招式,撩剑还招之时也附上了狠劲。他原以为这些人只是想扣住他不让他跑,可房孟鑫一出手却是一副要杀了他的架势。江湖中用军刀的人不多,房孟鑫确实也够厉害,但也不至于厉害到令项东衢害怕。眨眼间撩剑劈剑的迅猛招式配合着扎实的腿法逼得房孟鑫连连后退,一招仙人指路更是直接把后者慑退了几丈。
打斗声引来的官兵越来越多,原本围起来的圈子也因项东衢过分凶猛的攻势扩大数倍。
房孟鑫退无可退之时也重新攒好了气势,横刀击剑撤肘卸掉项东衢的五分劲力之后拧腰抬劲鼎力一扛直接将项东衢顶退掀飞。紧接着又追身缠上,化用一招太极射雁式压住项东衢的攻势,项东衢毫不退缩,要比太极剑法的话,他可见过更厉害的。乍然抵步,绞动上半身马步上拦铿的一声撞上刀刃,钳力拉臂时带出一串星火,映得夜色中所有人的眼中锋芒闪烁。
营帐里的官兵们几乎都在周围观战,他们晓得房孟鑫是京官,凡事都高人一等,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上去拉偏架,毕竟看那副架势谁上去都是献祭。更何况他们的头儿都捏着刀在一旁看热闹,哪里还有他们折腾的份。
房孟鑫与项东衢缠斗间惊异地发现项东衢的招式也有太极剑法之韵,一套左右云抹拉扯地有来有回。想来也是,此人是昆仑门人,昆仑与武当本来就有同根之谊,能与他不相上下也是情理之中。昔时他们房家兄弟二人仗着聘请武当名师习来的本事在京城军营中吃得甚开,如今面对真正的武林中人后才有倾盖如故之感,也算是认祖归宗了。
只是他也难免困惑于项东衢的情绪与态度,真想不出此人到底有什么事非要急着此时离开,不然为何招招凶狠至此。
项东衢一招鹞子翻身迫房孟鑫展翅飞腾躲闪,再次接刃后房孟鑫隐约有些转过心思来:莫非是因为自己出手狠辣才引得项东衢也起了杀心?
房孟鑫难免自嘲,他出手狠是因为看得出项东衢切实有本事,想要全力迎战,没想到会有这般误会。
十数回合之后二人再次锋芒对撞,房孟鑫顺势扣住项东衢的空腕,在后者要喷力抵抗之时突然开口道:“稍等!”
项东衢盯着他,此刻他们之间的杀气确实松动了不少。
“你我难分胜负,我并无敌意,不如先协同前进,交付侯爷嘱托如何?”房孟鑫忽然灵光了许多。
众目茫然间,项东衢当真松手收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