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自作多情（一）

十八年前的一个晚上，皓月当空，清辉如泻。

夏府南园东的丹桂园，周围高大的桂花树，枝繁叶茂、吐蕊扬花。

绣阁中整个空气，弥漫朴鼻的桂花香。

绽开的桂花，有深黄色的金桂，有乳白色的银桂，有黄白交错的金银桂，有橙红色的丹桂，有淡黄色的月桂。

桂花是那样的高洁清雅、香飘四溢、沁人心脾。

夏擎天与新宠林姓的八姨太，在玉阶上观赏园中桂花，缠绵悱恻、细语喁喁，陶醉在花香之中。

原来，夏擎天给每位太太闺阁的取名，是按入门先后的顺序排列，以每月的属花来命名。

那位福建籍的八姨太林诗韵排行第八，就按八月属桂花的顺序排列，所以她居住的绣阁，就取名叫“桂芳阁”。

园子栽满了，各种各样的桂花来映衬，命名为：“丹桂园”。

大家品茗赏月观花，乐也融融，从家乡来探望姐姐的林成茂，因对不上先生出的、带揶揄成份的上联，感到泼烦，皱眉不展。

林诗韵怕弟弟因探自己，而荒废了学业，在当地请了位姓叶的教书先生，来教林成茂读书。

那知，那个叶先生却出了一句，嘲笑林成茂名字的上联，还要林成茂对出下联。

林成茂却懵然不知，他整晚独自徘徊于丹桂园中，反复吟诵：

“竹笋初飙，何日林成茂？”……

林诗韵听了几次后，她也听出弦外之音，也明白是叶先生的恶作剧。

她一时想不出恰到好处的评击，又不想用明显得罪先生的妙联来反击，一直不动声息地思考着。

此时，忽闻远处，一把娇俏柔媚的声音，答：

“梅开二度，未见叶先生！”声调似黄莺出谷，啭唱如百灵和鸣，婉转悦耳，各人循声望去。

刚嫁入夏家的新媳妇，那位身材纤细苗条、柔弱秀美、皮肤白皙，长着一双柔情，与媚气并存眼晴的、杭州美女温碧柔所答。

十七岁的温碧柔稚气未脱，见夏府花园景色，妍丽多姿，步移景换，不知不觉间，游览到此。

忽闻人吟诗，她随意应答。

温碧柔对答得大方得体，回击得恰到好处，针锋相对之中，又寓意含蓄，结构工整。

林诗韵非常高兴，她雅兴未尽随口噙一句：“昨夜西池凉露满，”来相试。

温碧柔随口而答：“桂花吹断月中香。”

林诗韵姣美的脸蛋、微笑像牡丹初绽一样，她又说：“东风染得千红紫，”

一阵阵清风徐来，轻轻送来缕缕清香。

温碧柔的俏眼凝望着那株，正好被西风吹得沁芳不断的金桂花树，答：

“曾有西风半点香。”

大家高兴得笑起来，并拍手连说：佳句，佳句！

夏擎天道：“你们都分别以桂花为题，作首诗词，助兴吧？”

林诗韵笑道：“碧柔妹妹，姐姐对对联还勉强可以，但填词甘拜下风，还是妹妹来吧？”

温碧柔见是夏擎天提出，推搪不了，稍作思考，望着玉阶边的金桂花。

虽然没有牡丹、芍药、玫瑰的鲜艳娇媚，也没有梅花、菊花、荷花的高情雅丽。

桂花没有硕大的姿形，招揽客人的目光，其翡翠般的叶子，如绿云似的围着，像点点细小的黄金般的花朵，扑鼻清香，体态轻盈，一簇连一簇，像夏夜闪闪发光的星星。

从平凡中，显不凡的气韵，微风下的桂花，如嫦娥在玉阶下，翩翩起舞，仙裙拂香。

浮想联翩的温碧柔，登时有了意境，便吟了首词：《清平乐.咏桂花》

绿云碧叶，风摇黄金屑。暗淡体柔风韵别。

翠影素雅映月，清香胜绝江南。占尽秋光芳赞，仙娥宠桂翩舞。美人斜插髻簪。

话音刚落，赢得在场众人一片鼓掌声，最高兴的莫过于林成茂。

年幼的林成茂，听闻一位“小姐姐”，替自己解决了难题，登时如释重负，高兴得急急抄下“梅开二度，未见叶先生”那句，第二天交了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