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帖请金羽识故人

裴玄陵嘴角上扯,勉强挤出个笑容,道:“多谢相告,我知道了。”寒渊落子的手一顿,鸦青色睫毛一颤,低垂的眼皮一抬,目光锐利的看他,湛蓝眸子里异光闪烁。直直撞上他的眼睛,裴玄陵下意识的迅速移开,半阖着眸子看蔚蓝的海面上,游鱼拍起水花跃出水面,鳞片在阳光下反射着星星莹光。或许,这就是命吧……一个时辰后,船抵达无心海。金羽会举行的地点在无心海唯一的海岛上,海岛呈“凹”形,三面围山,中间有海水注入形成一方湛蓝明镜,恍如仙境。下船时,裴玄陵是被魏子青扶着下来的,整个人仿佛糟了天大的罪,命都去了半条。裴玄陵再次对天发誓,这辈子只要是跟船扯上关系的,他死活都不想上去,滚的越远越好!晕船的事是告一段落了,但到无心岛的进场入口时,他们又遇到了新的问题。“几位郎君,没有请帖是不能进入岛内参加金羽会的,还请几位郎君离开。”门前负责接待的管事板着张脸,不留情面的道。魏子青道:“这……我们千里迢迢赶来,只为了参加金羽会,这位管事可否通融一二,我等日后必有重谢。”管事眯着眼睛,唇角往下拉,语气略带几分讽意的道:“我管你们是哪里来的,没有请帖,谁都别想进去!”陈珀手里的扇子“唰”的一下打开,眼皮微压,神色凌厉,杀气腾腾的看着那管事。管事被他看得后背发寒,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想到自己身后有大世家撑腰,怕几个无名小卒做甚,登时挺直腰杆,气焰嚣张起来:“干什么干什么!?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你们还想强闯不成!?”跟在管事身后的几个弟子手扣腰间佩剑,剑刃出鞘半分,警惕十分的看着他们。裴玄陵拍了拍陈珀的肩膀,低声道:“不可冲动,忘记你之前答应过兄长什么了?”闻言,陈珀敛住眸中杀气,手中扇子一下一下缓慢的扇动,杀意尽退,冲裴玄陵会意的点头:“我明白了。”紧要关头,他不能给同伴们惹麻烦。魏子青退下来,拉着他们走远了些。管事见他们走远,冷嗤一声,挥手让拔剑的弟子退回去,鄙视的瞥了一眼还现在眼前的寒渊,嘀咕道:“闲云野鹤也配进金羽会,当真可笑至极!”寒渊低垂的眸子一抬,漫不经心的扫了管事一眼,霜雪寒冰之意分毫必现。管事骇的脸色刹然苍白,差点因为腿软一屁股坐地上,幸亏旁边的弟子很有眼力劲,及时扶了他一把,这才没让管事真坐下去。收回目光,寒渊侧过身,负手而立面对蔚蓝大海,闭目养神。魏子青带他们走了一段距离,回头看了眼闭目养神的寒渊,眼珠子来回转了一轮,道:“现下我们没有请帖,恐怕是进不去了。”裴玄陵脸拉了下来,道:“那怎么办?好不容易跑过来,难道就这样干站着?”魏子青两手一摊,表示他也没办法。陈珀望着进金羽会的大门,拿着扇子的手渐渐收紧,扇子发出“嘎吱”声。他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回来,他绝对不会放弃!“光明正大的进不去,那就偷摸着进去!”说着袖子一挥就要上去硬杠,兑现自己说的话。裴玄陵急忙伸手把人给拽回来,汗颜道:“哎呦,我的哥啊,你能别冲动吗,万一被人当面捉住,就再也没进去的机会了!”奈何陈珀人高马大,他没陈珀那么高大,根本拉不住多久,轻而易举的被陈珀给挣脱开,执拗的还要往前。寒渊瞌上的眼皮已掀开,面色如常的伸出手:“锁!”话音一落,四根冰线飞驰而来,灵敏的缠绕上陈珀的手脚,另一端钉入地面,将他牢牢的锁定在原地,寸步难行。陈珀来不及挣扎,现在远处的寒渊就瞬移到他面前,猝不及防和陈珀来了个近距离照面,陈珀觉得浑身的热血瞬间变冷,直冲天灵盖!“前……”寒渊懒得听他废话,两指弯曲在他额间敲了下,陈珀整个人定住,嘴巴倏然闭合,说不出一句话。寒渊冷冷道:“聒噪!”言罢,转过身继续面对大海,准备续上方才的闭目冥想。魏子青道:“前辈,我们没有请帖,该怎么进去?”总不能打道回府吧?不然这一行有什么意义,找块石头写到此一游,然后悻悻而归吗?裴玄陵第一个不干,真要这么打道回府,那他晕船晕了一路,差点死在船上岂不是白做?寒渊毫不辞藻华丽的回了他们两个字:“等着。”裴玄陵:“……”魏子青:“……”冰线锁在原地动弹不得的陈珀:“……”等着,是他们脑海里所理解的那个“等”吗?气氛一下子陷入寂静,谁都不敢率先开口问为什么。最终还是裴玄陵忍不住,按了按突突直跳的眉毛,瓮声道:“等什么等,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到时候还能进去参加金羽会吗?”在这一刻,他突然由心的觉得,方才陈珀的说的方法不是不可行,虽有被抓包的风险,但也总比站在这里吹海风要强上许多。寒渊不答,继续闭目冥想,状态仿若魂魄升天,四大皆空。魏子青道:“前辈,小裴说的对,这么等也不是办法,不如……”不如后面的话未出口,身后传来了他们几个都熟悉的声音。“欸?裴玄陵、魏子青和陈珀,还有寒前辈!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几人回过身朝声音传来处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黄色衣袍,衣襟上绣有海棠花的青年男子冲他们走过来,眉眼带笑,风流潇洒——可不就是三天前和他们告别的洛明吗?在他身后是一艘宽宏大气的大船,一位身着暗黄色衣袍,约莫四五十的男子走下船,身后跟着七八个统一身着海棠服的弟子。洛明小跑过来,见到寒渊的第一反应就是挺胸抬头的站直,两手交叠的行礼:“晚辈见过前辈!”这一套举动如同见了虎的猫,乖顺中参着惧意。寒渊点头,算是回应他,接着问道:“近来可好?”洛明展开手掌,三天前寒渊画在他手心的雪花纹已经淡下去不少,都快要看不出来了,看样子回去的这三天没少被吴越暗杀。洛明道:“多亏了前辈留的法印,三日里让晚辈躲过了几次杀身之祸,晚辈在此感谢。”“阿明,这是你的朋友?”身后,洛天河带着一群弟子,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洛明拉着老父亲,指着几人介绍道:“爹,这几位便是前几日庙会救我性命的朋友。”随即他指向寒渊,道:“后来三天我之所以能从杀手手里逃脱,都多亏了这位寒前辈的法印。”洛天河一听是这几人救了儿子的命,面露尊敬的冲他们拱手行礼,道:“多谢几位郎君救我儿性命,洛某在此深表谢意。”裴玄陵还礼,道:“洛家主言重了,既然遇见了岂有见死不救之理。”洛天河又看向浑身冷意的寒渊,当看到寒渊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时,眼中疑惑更加厉害。不用说,裴玄陵也明白他为何是这副神色。主要是寒渊这张脸太有欺骗性,明明一头白发,看起来却只有二十七八的岁数,年纪轻轻,却让跟着他的人都尊称他为“前辈”,这么鬼畜的场面,洛天河这么疑惑的盯着寒渊看,也不无道理。寒渊对他上下打量的眼神视若无睹,五指收拢,锁住陈珀的冰线缠回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顷刻间消失不见。重获自由的陈珀走到寒渊身后,一改之前冲动急躁的样子,规规矩矩的站着,不置一词。寒渊漫不经心的目光在洛天河身上停留不过一息,洛天河心中一震,发现自己看不穿这人的修为,仓促的收回打量的眼睛,恭敬行礼:“洛家家主洛天河,见过前辈。”寒渊道:“嗯。”洛明道:“你们来无心岛也是参加金羽会的?”魏子青道:“正是。”洛明道:“那为何不进去?”裴玄陵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我们不知道参加金羽会需要请帖,所以……”他后半句话隐去没说,洛明却明白了,道:“额,你们远道而来,那管事也不懂的通融一下,真是的!”吴家仗着是东博第一大世家,行事作风都过于铺张,家族中人更是飞扬跋扈,仗势欺人,洛家一向倡导低调节俭,最是看不上吴家这作风,与吴家很是不对付。洛明道:“爹,他们来一趟不容易,要不我们顺路带他们进去?”洛天河道:“行。”所谓知恩图报,这几人救了他儿子,洛家家严明端正,岂能做那知恩不报的人。魏子青道:“那就有劳洛家主带我等进去,感激不尽。”洛天河不甚在意挥手,领着人来到进场处。之前那个嘴碎他们的管事见洛天河带人来,立马端出尊敬有加的嘴角,笑呵呵的道:“洛家主来了,小的有失远迎啊。”洛天河肃穆的板着脸,身上透着无形的压力,道:“嗯,你们家家主呢?”管事顶着洛天河散发出的压力,强颜欢笑道:“我们家主老早就进去候着诸位家主了,特意安排小的在此迎接洛家主。”见洛天河的脸色越加不敢看,管事赶紧让开路,也不管洛天河为何带着裴玄陵几人,恭敬的请洛天河等人进去。走过大门,洛明冷嗤一声,暗骂管事狗眼看人低。陈珀和洛天河并排走,寒渊和裴玄陵走在前面,魏子青和洛明走在后面。洛天河瞅了陈珀一眼,由心而生一股熟悉感,犹豫开口:“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陈珀道:“或许吧。”洛天河脑海里不由得想起挚友那张俊美英气的脸,语气委婉的道:“你长的很……像我一个逝世已久的故人。”陈珀长长叹出口气,摩挲着手中玉骨扇的扇柄,道:“您觉得像,那就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