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各往一方(其之二)

王巨斧、“红白双煞”邱公邱婆三人在前,南宫寻常、南宫胜寒兄弟二人在后,一行五人给线人带到一处山间转低谷地,线人便不肯再带路。

带到这里已经够了,在场五人没一个瞎子,这里石块纷乱,隐隐成阵似路,显然还是人力设置而非自然形成。

若说这座石阵是设来给入侵者添堵,保护隐藏其后的据点,绝对说得通。

王巨斧所在前队三人立刻等起来后方的南宫兄弟两人,入阵之前也需要一些合计。

王巨斧心中仍对南宫寻常表现有所疑惑,心中记着要设法找到个合适的托辞让南宫寻常不能首先越过石阵,达到其后缕臂会。

这却是不容易办到的事,当年“护花云身”南宫寻常成名就是和修罗道三当家结下的梁子,王巨斧、邱公邱婆都是三当家手下暗桩,早对南宫寻常那奇诡身法“爆云千变”有所耳闻。

“爆云千变”身法奇诡快速,南宫寻常凭着这身法纵然石阵中有机关或者埋伏,或许也有统统无视之长驱直入的机会。

让南宫寻常放着这种可能不去尝试,还要不惹起他的怀疑,那这托辞实在难找。

王巨斧思前想后,决定反其道行之,要让南宫寻常在定计之时做主导,于是道:“南宫少主,这处便是敌人所在。

老实说王某粗人一个,到了跟前也实在没什么好主意。

不如就由南宫少主策划,我们执行,只要能占有三分抵过之功,四当家绝对也不会认为我们三人办事不利。”

邱公性子更直些,此时插嘴道:“有什么好说的?杀将进去,那秦少侠等人不是试过玄牝门深浅?缕臂会能够用钱收揽的败类实力应也有限,我们进得去起码也退得出来。”

说得好,王巨斧感谢邱公这种直冲冲的意见,这个意见和他的说辞一合,倒是层挺自然的掩护,能让其中的试探意味更加模糊。

南宫寻常一听之下,倒肯十足耐心地反驳邱公的意见:“邱公莫要莽撞,秦隽、岭掌门之前一战也同样试出起码玄牝门以机关术为傲,不知道有什么其他古怪的手段。

我们此时找出这处据点,要做的与其说是要抓舌头或者捣毁他们的据点找出藏身之人,不如说是制造压力,试出此处对缕臂会或者玄牝门人有何意义。

长驱直入固然简单,但是如果玄牝门的机关之术确有些门道,或者我们直接闯进去,他们早在另一头备好密道之类消失不见,那我们找出来此处的意义也就没了。”

邱婆也道:“老头子,南宫少主此言有理。

来这里要是来空,下次我们其他能动用的线索也会给走脱的人警觉,再找出来人难了。

你还想要我们在扬州每处都掘地三尺不成?”

“红白双煞”邱公邱婆为了随时接敌,早就分别换上特别的丧服嫁衣,邱公脸配祛毒的雄黄涂得蜡黄,邱婆也把脸上脂粉涂得煞白,为的就是随时可以进入独有炼途忌途催动的最佳状态。

一人药味浓烈,一人脂香浓腻,南宫寻常尚且能故意无视,南宫胜寒却没这么好的涵养不去在意,这两老这会儿为了议事靠得较近,他也就不客气咳了起来。

南宫胜寒不咳倒好,一咳其他四个人目光一起投过来看,南宫胜寒知道自己得拿出点“高见”来掩饰自己失礼之处,可他哪有什么“高见”?

南宫胜寒心思和妙目同时一转,装作自己在认真思考一般,用慎重的语气道:“我就是在想,别人设这石阵里面道错综复杂,我们怕触了机关打草惊蛇,会不会反而着了道?

你看,如果为了小心不触机关,那这石阵把彼此视野一遮,那是有借阵设防之人各个击破的机会,又或者沿着别人布好的路走了半天,反而是给人用机关察觉入阵,我们走完人家设置的路人家早就从另一面走了。”

南宫胜寒所说的都是一眼即知的问题,其他几个人却没有特地提出来的必要,而南宫胜寒既然提出来,倒是必要互相确认一下发生最差的万一时是以进展还是全身而退为主。

王巨斧点点头,光凭这几句他倒是觉得可以信任南宫胜寒,起码南宫胜寒着眼之处乃是实打实的眼前问题,或许这兄弟两人也不是都抱着其他心思。

那么,南宫寻常纵有其他心思,王巨斧相信也不会让目的太早浮出。

果然,南宫寻常接过话头,主动说了自己关于这点的想法来统合众人心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既然敌人肯布下这个石阵,起码石阵之后也有一探的必要。

我相信就算敌人要转移,也不会是这次试探之中进行,或许他们察觉到我们进入石阵也会先退我们再谋转移。

所以我们还是要尽力去找出这座石阵之后隐藏着什么,这趟比起走空,还是损失人手更为严重。

如果遭到强敌挡关,先退为妙,之后就算对方转移,也可以去买些鸽子笼禽之类涂灰放了,装作玄衣卫在附近散出奇禽探查,故布疑阵拖延对方转移的进展。”

这倒是个实打实的好办法,王巨斧也不能挑剔,只是心中感慨这南宫寻常倒是大手大脚,这个故布疑阵可是要自掏腰包出一笔血才能起到成效。

只有南宫胜寒清楚藏真心在建安城中十日时间赚了上千两银子,在缕臂会相关的钱庄存着不用早晚让银票变了废纸,不用白不用。

五人商定主旨,便不怕遭到石阵分兵,各自沿着石阵道路入阵,偶尔唤几句给其他人报自己之位和状况,也都是为了彼此确认处境。

这五人一经入阵,就已经被人发现。

石阵毕竟不是白设,乱石之中,也有些透明的宝石,正如透镜窥着各处岔路口,在这些宝石“透镜”之后也有水银为底的明镜和其他奇材不断反射岔路口情况,最终是汇入石阵正下一处简陋地宫之中。

十二面光滑如境的青石,映着从各处射来的光,在石面上投出不同的画面,正是各处岔路口之景。

这处简陋地宫唯一的出入口正在石阵之后,这十二面青石之前自然也有人轮替观察着岔路口情景,准备随时提醒他人。

所以南宫寻常五人入阵之事,也很快传到了此处坐镇者的耳中。

这里坐镇者,恰是不多不少五名玄牝门精锐,地宫中隐藏着缕臂会一些首脑人物的家属,就是由他们提供保护。

这五人也是和之前在秦隽等人面前现身的林霹雳、燕五、詹家兄弟一样,各自穿着那种宽袍大袖的淡青主色长袍,只有一人的长袍太过瘦绷,毫不合身。

也不怪这人身上的长袍不合身,这人身子九尺多高,身材极其壮硕,就连这深约丈许的地宫对他来说都有些低矮狭小,何况他身上的袍子?

除了他外,其他玄牝门弟子就真的和燕五、詹家兄弟一样相貌堂堂,显得如同人中龙凤一般了。

五人之中只有一名女子,名叫钟慕儿。她一双妙目杏圆,生得是极为标致的瓜子脸,除了声音低沉得不像女子外,身段也是极纤柔:“这种‘眠龙窟’地宫布置起来本就麻烦,此刻来了不速之客,倒真是晦气。

这里还是人家特地设计,从上透光之后整个地宫连照明也不用,对贮藏些特别的货物虽然合适,却本来就不该用来藏人的。

这些缕臂会的家眷怕不是就是惹来麻烦的原因?你看,他们藏居此地需要的东西也多,难免让一些闲杂人等也帮助运送物事出入,消息应该就是这样漏的。”

“钟师妹所言有道理,之前那些运送物事的脚夫也是这些人藏到这里来时路上雇佣的,很可能就是其中有人走漏风声,然而他们来的时候已经自己遣散了,此时便是想要灭口也寻不到该去灭谁的口。”

迎合了钟慕儿的男子名叫薛研之,生得一对浓眉,双眼却极细,打远处粗看之下分不出哪里才是眼睛哪里才是眉毛来。

薛研之说完,另一个玄牝门弟子叫段怀云的便问道:“那我们怎办,这些人武功也不会,落入敌手也是麻烦。

本来说让他们藏上一两个月,现在这……从他们搬来可有半个月吗?”

答他的是那名极高壮的玄牝门弟子:“才十天多吧……我不记得了,我们在此看守也是吃了睡睡了吃再去周围巡巡,过得太浑噩。”

最后一人公羊述也最年幼,这小子只有十六七岁,光从外表看来在五人之中最为文雅,实际上嘴巴却是最俗的一个:“刘师兄倒是过得省心,凭您这种心眼儿是怎么成了‘玄牝十杰’之一的?

一个您,一个林霹雳林师兄,于机关术上不知道才通几窍,让我简直对老师评出十杰的标准产生质疑。”

钟慕儿掩口一笑,道:“公羊师弟这是把师姐我和薛师兄也骂进去了,同为‘玄牝十杰’,标准有问题就是人有问题,也就是说我们有问题。”

公羊述忙道:“不敢,钟师姐设计奇巧,师弟一直是佩服的,就只有林霹雳师兄和刘鹏师兄……嘿嘿,实在让人有些不解。”

那大个子刘鹏也不恼怒,笑着接话道:“本来我们玄牝门就只有三十一名正式的弟子,选出十个本来就不见得比公羊师弟你们高到哪里去。

也许老师再评,公羊师弟便会位列十杰,把我顶了下去。”

段怀云倒是会打圆场,此刻道:“老师评出‘十杰’人选本就是表几位师兄是本门崭露头角之时,可为栋梁的人才。

刘、林两位师兄就算机关术上有所不足,武功却是可以信任,足以让我们化解各自危机。”

公羊述不屑道:“说得好听,林霹雳师兄还不是没能顺利达成任务,也没能顺利回门禀报?说不定已经死在那处荒郊野岭了。

倒是詹师兄一共四位,心思又够鬼巧,更可能顺利回来个谁告诉我们那批奇材最后是出了什么事情。”

“够了!”薛研之一声喝止公羊述,然后道:“现在有人侵门踏户,让他们发现这些家眷事小,如果让他们从地宫中发觉到什么倒是可能会连累枉死城。

不要忘记,蝶门枉死城有恩老师,也就是同样有恩于各位,十年前扬州大涝之后,老师艰苦收留养活我们若无枉死城多年照应,今日也无我们玄牝门。

侵门踏户的五个人里,有个人很像那描述中的百花谷南宫世家之人,吩咐下去让那些仆人处理一下昔日存放怒界花种花苗的库房,我们至少也要迎击敌人争取一下毁灭这条线索的时间。”

“那这些家眷……”刘鹏不禁问道。

“管他们去死,恩主比较重要,其次就是我们自己。

林霹雳等人可能已经不幸,不能再失去同门兄弟,迎击之时如发现不敌,即刻设法撤退舍弃此处。”

薛研之主意已决,其他几人各自答应下来。只有钟慕儿仍四处看着她亲自设计的反射外界光源照明的厅堂,露出明显的不舍表情。

薛研之将这点看在眼里,也没宽慰之意,这里除了刘鹏就是他年纪最大,更为明白玄牝门的存在到底承了背后的蝶门枉死城多少恩情。

玄牝门的最初本就是扬州大涝之后失去亲族的孤儿,再由玄牝门门主“绝世老人”收养调教。

玄牝门弟子的十年,本来就是领受恩情才能生存下来的十年。

薛研之相信等到同门师弟师妹再成熟些,也会同意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