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三方策战(其之九)

法却形以自身性命,借助七大派绝密的“人析法”毁去“桃源乡地上天国”,这件事除了陈至这个亲见者外,其余人都是后知后觉。

“桃源乡地上天国”之“秘境元”被新生妖魔吸去,这影响也是由近及远,所以除了陈至外第一个发觉的是追赶着陈至、法却形两人的田宫小太郎。

“一特欸……南恩难打?!(到底……怎么回事?!)”

“秘境”环境偏幽暗,田宫小太郎首先发觉的不是周围桃木枯死,而是四周本来足以照亮水铺地面的桃花桃果微光消失。

瞬间的环境变化引起的错愕,让田宫小太郎停下脚步,但是这仅只一息的时间,就以他蠢笨的头脑也知道“秘境”必然发生了惊人的变故,所以再次迈开步伐。

兴福寺印舜仍然在焦急地等待消息,任何的消息,放了两个强者过去,跟着他们的只有“天草十人众”中仅比真野段平武功强些的田宫小太郎,这是非常麻烦的事态。

这名怒界僧人在心中复诵起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此经至少能让他安下自己的心。

在兴福寺印舜看来,突入“桃源乡地上天国”的那两人目标最可能是“天童子”,就算他们身后只有田宫小太郎跟着,“天童子”身边却有御色多由也和柳生宗矩两人,足以让他安心。

那么,是什么让他仍然心神不宁?

直到被身后弓队中生出的哗然之声从禅定般的状态惊醒,兴福寺印舜睁开双眼,才终于乱了阵脚。

桃林中桃花桃实所发之光虽然微弱而且色调偏冷,总是光芒,而且照亮范围极大,此刻同时熄灭,让兴福寺印舜和神他身后弓队如同困在黑暗囚笼之中。

难怪弓队会惊惶哗然,就算是冷色之光,像这样突然消失,也会给人一种仿佛只有手中火把尚具温度的孤立感。

对于“切利支丹”农民弓队来说是如此,对于兴福寺印舜来说,这现象代表的事则更直中其心事。

那两个人,不是冲着“天童子”来的!

兴福寺印舜终于明白陈至、法却形两人突入“桃源乡地上天国”的用意,悔恨的感情此刻满溢于他的胸中,他再也按耐不住。

这不是任何经文能够平息下来的情绪。

兴福寺印舜横提十文字镰枪,不顾已经出现恐慌情绪毫无主见的“切利支丹”民众,一人运起身法飞快地向陈至、法却形所去方向窜去。

“秘境”对于“切利支丹”来说,是仅次于“天童子”的重要之物,自己怎么会忘掉这点?!

兴福寺印舜心中已经生出浓烈杀意,这一次他不会压抑这股感情,而是放任感情吞噬他的神智,他要借助这股感情化身为修罗。

上一次他有这种冲动的时候,还是在生前,作为兴福寺偏院宝藏院最惊才绝艳的弟子却被一名如野兽般的浪人在武艺上压倒的时候。

那一次的结果是兴福寺印舜落败而死亡,因为“天童子”的“异能”两次重生在世上后他认为那场失去冷静的败亡是终身耻辱,用回了自己更早的名字重新练起生前未曾重视的修心功夫。

而这一次,他丝毫不在意结果,哪怕这结果又将是死亡,反正他已经从地狱回来很多次了。

满腔的杀心之中,兴福寺印舜甚至想重拾那个仍很骄傲的生前自己最惯常的名字。

四周皆是一片漆黑,他只是一路向自己最后目击到陈至、法却形的方向不停奔去。

就结果来说,田宫小太郎能够先找到陈至所在的地方是当然的结果,他毕竟那时候开始就追起法却形和陈至了。

能够找到人,靠的还是光,田宫小太郎是看到了那颗古怪巨大桃果才往这边一转而来。

他从没看见过颗这么大的桃子。

这让他晚了一会儿才看见陈至,看到之时陈至自然也听到了他的前来。

只是陈至一动也不能动弹,此刻田宫小太郎如果要抽刀斩他,他几乎是必定要白送一条性命。

只是死在这个人手上,就不用死在妖魔手上,这会不会反而是件好事?陈至对自己生出的这个想法感到好笑,只是他如同被凝冻的不止是四肢,连嘴角都拱不出笑容来。

救了陈至的,是陈至这双作为“孽胎”特征而睁不开的眼睛。

“……西、辛答?!(……死、死了?!)”

陈至“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的模样让田宫小太郎想到怒界一种叫做“立往生”的死法,传说中有名喜欢收集别人兵器的绝强武者武藏坊最后就是护卫其主君而这样死去的。

如果田宫小太郎有机会细细去观察一下,当然会明白陈至此刻并未“立往生”,然后说不定就会生出补他一刀助他往生的想法。

只是这个如果,被另外的异动消灭了,那颗巨大的桃子突然如心脏般开始收缩舒张,发出让人难以忽略的响亮“噗通噗通”声。

田宫小太郎被这声音吸引,转过身去不看立在原地的陈至,似乎有意向那颗巨大桃果走过去。

陈至突然感到一丝希望,心中不断祈念田宫小太郎走到自己和那颗巨大桃果中间。

如果法却形想要利用的是“人析法”所新生妖魔类似于雏鸟的“印随”现象,想让妖魔因此诛杀陈至,说不定田宫小太郎走去阻断了陈至和桃果中间的连线,田宫小太郎就会代替陈至吸引桃果中新生妖魔的注意。

如果这个猜想能够成立,那陈至就有充分的机会脱离这古怪力量的桎梏,然后开始逃离此地。

拜那颗法却形一时兴起所赠的“七宝莲子”所赐,陈至此刻伤势最严重的左腿也已经差不多恢复到九成的状态,加上“返真一步剑”步法来夺路而逃应该问题不大。

田宫小太郎真的走到了陈至和那颗桃果之间,陈至顿时感到身上桎梏减轻不少。

有人身上桎梏减轻,另有人身上就开始出现了这股古怪力量的桎梏。

这个人,当然就是田宫小太郎。

田宫小太郎眼见那巨大桃果最后一次收缩之后,不是再度舒张,而是发出一声好像萝卜从中掰断般的脆响。

桃果分开了。

一个半曲蹲坐着的淡紫色头发俊美青年,赤着身子缓缓站起,更加诡异的是他身后一具接近骷髅的穿着袍子干尸双手展怀呈现着如同呵护这名青年一般的姿势。

这人……体貌特征明显是个俊美男人,头发淡而柔顺,仿佛蚕丝织就一般,眉毛也是一般。

可“他”的下面,什么也没有。

田宫小太郎不明所以,因为他身上桎梏还未到能封住他出声的地步,他居然还能发出感慨来:“马萨卡……摸摸抬龙乌卡?!(难道……是桃太郎吗?!)”

这句怒界话陈至自然听不懂,即使听得懂他也不会知道桃太郎这个怒界的民间传说。

陈至能认出法却形的尸身来,此刻陈至仍难动起手脚,干脆多看这名已死的敌人一眼。

“欧迈欸哇打来打?!(你是谁?!)”

田宫小太郎终于想起对这名赤身青年抽刀相对。

这一以刀相对,换来这神秘青年脸上浮出温柔笑容,就在这一瞬间,陈至、田宫小太郎身上古怪桎梏力量尽去。

谁?它“印随”了我们中谁做敌人?!

陈至反而不急着逃走了,如果不能弄清这个答案,就算第一个开始逃走说不定这家伙也会只追自己。

何况法却形说过,这很可能会是只能可走出“秘境”的强大妖魔。

“欧迈欸哇那诺莫诺?!(你是什么东西?!)”

田宫小太郎不管三七二十一,此刻他才终于觉得这家伙不对劲,于是直接运使起得意刀术“圆月杀法”向这名青年一斩而去。

寒光一过,这名青年当真从脑天给田宫小太郎一劈两半!

这两半中却没任何血,这青年分开的时候也甚至是发出的将青桃掰开一般的脆响。

田宫小太郎不能理解眼中的现象,不自觉抽回长刀双手持着后退两步。

分开两半的青年,两半各自起了不同的变化。

随着“嘎啦嘎啦”的响声,两边的“半截青年”都开始变成不同的人形。

左边的“半截青年”先完成了它的变化,它在不停的响声中收缩成小小的一团,最后居然是成了一个白胖的婴儿,落地即发出一声尖锐的啼哭。

田宫小太郎和陈至身形同时为之一震。

因为这一瞬,那股古怪的桎梏力量再次出现在两人周身。

随后,右边的“半截青年”化为一个面目可怖的老妪,双乳长垂,四肢枯瘦,跑动起来叫声也好像鬼哭神嚎。

这名“老妪”将地上“婴孩”抱在怀里,就开始跪坐着以垂下之乳进行哺乳,侧对一时无法动弹的陈至、田宫小太郎二人。

随后又是一阵“嘎啦嘎啦”的声音,“老妪”肤色由惨白转为土木深褐色,身上纹理如同树干一般,俨然化作一截树藤所成,而且显然在枯死之中。

而“婴孩”一展四肢,身上各个部位以极其可怕的方式伸展到一定长度,伴随着不断的“嘎啦嘎啦”脆声再重新定型。

当脆响声音停下时,以双脚站在陈至、田宫小太郎面前的,又再是那名淡紫色长发的神秘青年了。

陈至突然感到身上桎梏力量消失,稍瞥一眼就看到田宫小太郎一动不动。

被“印随”的对象看来是他!

陈至忙一脚向后七寸,一脚入地三分,以“返真一步剑”步法尽快低跃远离。

低跃尚未落地,陈至直觉感到危险,避开一记破空劲力。

兴福寺印舜直挺手中十文字枪,这一击显然是他发出来的。

陈至也算见过两三次这人了,却没见过这人此时这边恶狠狠的神态。

而且他身上这成了实体一般几乎肉眼可见的杀气……

……独有炼途杀途初境“杀气腾腾”境界威能?

“宝藏院胤舜,就是将要杀死你的人的名字!!”

兴福寺印舜,再用回生前至极骄傲之名,再续生前误入之途,誓杀陈至。

而这一次,他注定做不成这件事,因为他的注意力也被陈至身后的景象吸引而转移。

“你又是谁……?!”

无论田宫小太郎呆立不动还是这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神秘青年,都太过古怪了。

所以兴福寺印舜,不,此刻该改叫他宝藏院胤舜……当然会问出来。

那名神秘青年口开了数次,只发出“啊,啊”的声音。

他似乎也为不能回答而焦急,谈紫色眉毛一时蹙到一处。

不过很快,这名青年的眉头就又舒展起来,他走到被钉在原地一样的田宫小太郎身前,一只如玉雕一般的手直接插入田宫小太郎的喉咙。

血光四溅,只是溅在这青年身上的血也很快钻进他身子一般消失了,随后这名青年从田宫小太郎身上挖出血淋淋的一块东西,塞向自己喉咙。

这东西也真融化般钻进了青年的身体,田宫小太郎这时才再能动作,捂着喉咙踉跄前了两步后才倒下。

“啊……啊……有……有变化了……这……可以用。”

宝藏院胤舜皱眉怒视这名神秘青年。

这名青年开始用的是田宫小太郎的声音,到了后半段转为更加中性轻柔的声线。

然后,他就用这种声音真的开始回答起了宝藏院胤舜的问题:

“人人皆可吃一桃,那么,从公平的角度讲,一桃应该也能吃尽人人吧。

你们可以叫我‘替桃行道’业无极。”

陈至发现自己错了,法却形却错得更加离谱。

这名妖魔“印随”的现象,并未针对某个个体,而是某个种群。

所有人类,都会是它的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