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光成灾
林木层层叠叠,鬼哭隐隐约约。
屠世先生晁颢手中暗紫长剑剑鸣如泣,断断续续。
凌绝全力戒备,等待晁颢彻底完成最险恶的准备。
晁颢转眼,阴冷目光盯上两名小子中的“秦隽”,恐怖杀气逼迫使得后者如同咽喉被扼。
暗紫长剑如同祭祀仪杖被高高举起,“秦隽”想要放声叫骂,可心扑腾直跳身微微颤动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只能任等死神宣告命运,毫无任何办法。
凌绝目光也渐渐转向“秦隽”。
这一瞬,晁颢如脑后生眼,知道得清清楚楚。
暗紫长剑忽而落下,中途折转,破空剑气反袭向晁颢身后凌绝!
凌绝一惊,以剑格开混杂血气的破空剑气。
眼前破空剑气牵出的淡淡血雾转眼便被紫袍身影冲破,暗紫长剑萦绕血气淡烟,一记横斩撞上凌绝手中剑后暗紫长剑随即下压,以刁钻角度自下斜挑再袭凌绝右肩。
手中横剑突遭两击,凌绝发觉第三记斜挑的袭击后敛剑护肩,左脚扫向晁颢双脚。
晁颢不愿攻势就此缓下,放凌绝反应时机,右脚前弓踏实土地,右膝左右一摆向地借力以小腿硬抗住横扫而来的一踢。暗紫长剑给凌绝收敛垫在肩上之剑弹开,晁颢右手腕一转肘一带,再以一横抹平,欲划开凌绝脖颈。
这几合电光火石,晁颢丝毫不肯放松攻势,力求压制凌绝的剑路。
晁颢曾经在凌绝剑下输过一次了,他明白对方攻势的可怕。这一次,晁颢不惜背叛自己所属的组织修罗道,私窃修罗道二当家暗自收藏的邪剑“血涂”来报一败之仇。
“血涂”是所谓“六刀七剑,十三名锋”之一,现世便能引起江湖争夺。晁颢私窃此剑,是做好宁可不回修罗道的准备了。
这次带来三个孩子,晁颢本来就打算以其中两个作为幌子。摆开架势,杀掉其中一个就足够染血开剑以及勾起自己完美杀心。
这是一番心思,晁颢赌凌绝既然肯为见识自己剑术放自己一马,也一定会等待他杀戮三个孩子进入最佳状态。一个已经足够,当凌绝以为自己会再杀第二个时,已经注定偷袭成功。一击之下,晁颢就要以不停的攻势压制凌绝的剑路。
凌绝上身一仰避开横抹之招,双脚左右换摆,以飘忽身法移开两尺距离。
这距离足够凌绝手中剑摆出一横一斜两记,护住暗紫长剑紧逼剑路。
晁颢剑逼两记虚招,不断咬住凌绝剑身,以图十三名锋之利损害凌绝手中剑刃。
“太好了,我们快走”那两人交战之后“秦隽”不再感到压迫,马上提醒身边陈至。
“以他们两人的功夫,决出胜负如果是那位屠世先生得逞,我们总会给追上的。”陈至摇摇头。
“秦隽”并不愚笨,他也马上明白陈至所言不虚。那“杀徒”老头儿反手袭向对手的时候“秦隽”就已不再感到压迫马上开口提醒陈至,这个马上不过两息时间,交手两人已过了那么多次攻守。
“那我们给老头儿捣乱!陈……你到底叫什么的?”
“叫我陈至就好,比我之前名字要来得好听。”
“秦隽”一怔道:“这不知道哪家老母猪成精生下来心肠流脓的坏老头儿随便给你起个名字你就真改名了?”
“那不然你本来叫什么?”陈至反问。
“老子本来叫秦狗……”“秦隽”答一半而止,改口:“罢了,你也叫我秦隽就好!”
现在开始,他也真是叫秦隽了。
“所以你的本名也不好听?”陈至笑道。
村中孩子的本名,本来就很难特别响亮的,长大成人知道廉耻的也往往事后改名。
秦隽是个现成的名字,除去本人对那屠世先生的恶感,名字听起来其实还算不错。
“关你屁事!好了,我知道我没本事,既没法子干扰这两个混球神仙打架,甚至还诓不到你送死给我争取逃走机会。”
“你倒是老实还是不老实?一下想赚我去死,一下又马上承认。”陈至皱了皱眉头。
“眼下我们死在临头,我老实不老实重要吗?!莫名其妙!”秦隽这次翻了个完整的白眼给陈至“你最好是有什么办法了!那边剑气窜来窜去,那些血给那把跟鬼一样的剑弄得也好像成精一般,真要那年轻的混球打输了我们可就也躺在这了。”
“他们看起来要打好久,现在跑到偏僻地方如果能藏上两天,说不定也不是没有机会逃开。”
“这贼老头儿害死姜延光咧!逃了机会是有,不比他输了那另一个混球懒得杀我们更大。换个方法,换个方法!”
“你不是想逃?”陈至突然发现这姜隽也是怪人。
“欸,别假,别假。我看你气定神闲,一定有个了不起的坏主意。害那个老混球一害,那姜延光虽然是个白痴,不代表老王八不能为白痴赔命了!”
陈至盯着说出这番话的秦隽看了又看。
“干嘛?!我都弄不清你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这样很可怕咧!莫名其妙!”
陈至笑了笑,这笑容在秦隽眼里也有点想皮笑肉不笑,而且秦隽弄不清陈至这双眯眯眼到底是睁开还是闭着。
“我确实有个办法,只有一次的机会。所以一定要等到最可能成功的时候。”
秦隽是不信这句鬼话的,可强迫自己相信这眯眯眼小子有办法还比较舒心,他于是下定决心等着。反正从那双似睁似闭的眼里,秦隽也看不出这小子是真有信心还是假有信心。
陈至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暗自摸了摸怀中藏着的东西。眼下陈至只能相信那项东西将会是改变战局的关键,但是带着那项东西的契机只是件微小的事,陈至不确定那项东西是否真能有效果。
两个小子距离战圈十丈多远,交手的两人全然没有多余的心力分神注意这两个小子的举动。
晁颢的攻势稳稳压住凌绝,心中也暗自讶异于凌绝应对之巧、应对之疾。
之前的一战中,晁颢就见识到凌绝恐怖攻势和凌氏秘招“寒星一点”的威力,他知道那是最需要注意的杀着。此刻占尽攻势,晁颢发觉自己反而成了不能犯错压力更大的一方。
否则松懈一瞬,寒星一点。
“寒星一点”是凌氏嫡系闻名的绝技,看似只是进攻中手腕一坠剑路改换,其实手腕和手中剑下坠之巧,只有对招的对手知道改换剑路时施招者剑尖劲力贯通划出一刹寒光之后剑尖变换的位置是多么难防。生死决战中,那一点寒光绝对如深夜突显明星,璀璨夺目。
凌氏嫡传中功力高强的,凭那一招足够避开对方所有的戒备,闯进对方毫无防备的方位。
屠世先生晁颢在江湖中为恶多年,从来不是易与之辈,和凌绝之前的那战里却在“寒星一点”之下三招就再无匹敌能耐。
这一次,完全不一样了,晁颢相信自己此刻的准备之足放眼整个江湖都难找到敌手。
十三名锋本来就是江湖中传奇般的兵器,六刀七剑不止出自名匠之手,更都混入妖魔或秘境遗留神奇材质,每口名锋都暗藏不世异能。
邪剑“血涂”染血开剑,能操纵周围离体血气。
这口剑被认为不祥,被屠世先生本来所属的修罗道二当家弄到手后也是藏而不用。屠世先生也只在拐秦隽之时发现光装仙风道骨没什么效用,装作随意启了次剑匣,眼下这一次才真正是让名锋出匣使用。
功夫修炼到一定水准,往往会有境界的突破,能完成这一步的武者就成了修炼者,不再和寻常武人同一种程度。江湖中评判别人功夫,也是凭借心神、技巧、功体、直觉四个方面总结了四条“炼途”根据其武功显露的征兆来判断程度。
以这个标准来说,屠世先生晁颢在炼体一途上,毫无疑问早就达到了“出离凡物”的炼体高境,在他最为强壮的年纪他甚至只距离炼体一途最高的极境“形成圣体”一步之遥。即使早已年老力衰,晁颢身为炼体者,仍是停留在“出离凡物”的境界之中。当晁颢需要用力气的时候,哪怕几千斤几万斤的力气只要持续运力他总能用得出来;三天不饮七天不食仍会致死,但他到死前一刻仍然会是最巅峰的状态;只要其他方面跟得上,持续以最高速度全力舞剑他也能坚持个一年半载。
而以这个标准来说,凌绝也在炼技一途上到达“意身不二”的高境,虽然还看不到“身先意从”极境的门槛却也稳定了这个程度。凭着身体和意识同时反应,凌绝有足够的余地在每一招的时候把握好每一份的劲力;在以招式硬抗的时候,他只要用出四两之力就能将千斤巨力对冲,并用四两力中余下二三两力道压制对手。
这两人都相信自己在天下剑客中稳居前十,屠世先生晁颢凭此加入的修罗道成为二当家的左右手,凌绝也凭此天下扬名。
晁颢相对年老力相对巅峰时期较衰,不过邪剑“涂血”染血开剑异能初展,炼体高境气力永续不减,在此刻弥补了晁颢的缺陷。
凌绝凭借巧技硬抗,等待晁颢犯错的时机,也是险象环生。只有在战圈之内的凌绝才明白他此刻尽被压制的原因,周围似有似无淡淡血雾如反光般不停逼来减弱却仍有少许威力的破空无形剑气,隐隐鬼哭偶尔变得清晰实际上是血雾改道剑气的声响。
就是这样的局面,居然凌绝也渐渐适应了。
晁颢心知,是时候了。
晁颢明白凭借自己的实力,尚不能完全发挥“血涂”异能的全部威力,独特“杀途”炼途的威能因为这不是“炼体”“炼觉”“炼神”“炼技”四大共途,其暗自改变想杀之人和杀人者运势的威能也藏不住多久。
这不代表晁颢就没有决胜之法,他的决胜之法要用在凌绝抓住反击机会的瞬间,取下敌人性命。
窃得名锋邪剑“血涂”,只是屠世先生第一重手段;拐来三名少年,染血开剑同时显现独有炼途“杀途”是他第二重手段;以剩下两名少年为幌子暗施突袭,以攻势压制剑路,是他第三重手段;“杀途”高境威能暗改二人运势,将凌绝的运气渐渐悄悄改弱,是他第四重手段。决胜的手段,晁颢要逼得凌绝施展自身独有炼途威能进行反击,那时他才会用出手中“血涂”自己能引出最强的异能。
对剑之中,晁颢忽然出现一种错觉:好像凌绝唯有手中之剑突然消失,而挡住自己长剑的是不知道什么东西。错愕一刹,他明白凌绝已要反击,此刻正是机会!凌绝之剑再次出现,争取来一瞬攻势,随即手腕一坠,“寒星一点”突破晁颢血海攻势。
就是现在!
淡淡血雾突然浓烈,蛛网蚕丝一般在凌绝闯过晁颢击出剑网的剑尖黏住。烧水沸腾一般的声音在突然出现的血丝上传出,凌绝好不容易寻机反击,剑却被神秘血丝黏阻,血丝的一边渐渐黏上凌绝本人,凌绝攻势一滞。
这是致胜的机会!晁颢极招上手,“血涂”携带凶光刺向凌绝!
这是致胜的机会!陈至将怀中暗藏的“那项东西”丢向交手二人!
“那项东西”却被淡淡血雾中传递无形剑气劲力击落,掉在丈许之远。
晁颢甚至还有余力带笑看一眼搅局的陈至和用来搅局现在被击落在地的“那项东西”。
因为“血涂”的异能“血光成灾”已经底定了胜局,这一刻天下间除了屠世先生自己没人能制止这一剑。
一剑飘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