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赤鹿之死
“真是令人惊讶。”
青圭介仍然十分冷静：“原来这间神社既是你的罪，更已经是你本身。”
这座由赤鹿之罪铸就的高楼，在它如铁的意志下，已经蜕变成了更高的形态。
又或者说——变成了。
加诸己身的诅咒。
将意志扭转成一个成熟的术，确实令人赞叹。
恐怕也只有在这个世界才有实现的可能。
青圭介看清了锁链之下的本质，客观承认这门术的强大，不论是什么致命伤都能痊愈，确实可以将战术大幅拓展。
但这种术，并非是为了不死，也完全不值得羡慕。
“竟然被一眼看穿了底细吗？”
赤鹿撕去身上残破的衣物，露出肌肉虬起的身体，血污与伤痕尽数消失，庄严宝相如同神佛一般，重新显露出神光。
“这个时代竟然出现了你这样的人类，真是叫人惊讶，连花子的能力都能自如使用……恐怕就连她自己都比不上你吧？
青圭……介哟，我要向你献上我的敬意。
所以回头吧，人类的光阴短暂，不要断折在这里。”
有赤红如血的火焰字赤鹿身后燃起，逐渐覆盖住它的双足、腿，最终点燃全身。
仍然缠绕在它身上的铁链也立刻被烧红，随着气浪在空中摇摆。
“我会连同这座神社一起，毁掉。”
回答它的，是青圭介同样赤红的拳头。
炎龙！
他的拳头被深红的鳞甲覆盖，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幻想之物被青圭介的灵性所重现，刹那间便将整个地下空间布满炎热的气息。
青圭介将全身仅剩的灵性用以运转炎龙之拳，再用花子的黑色咒文撑起运转的核心，以此达到良好的循环。
全身被炎龙的火焰和鳞甲包裹，他却反而越发感受到花子灵性中的冰凉刺骨，也从这份灵性中更多的了解了。
他曾经用炎龙拳消灭过盘踞在空海私高里的恶灵，这种火焰最大的特质便是可以吸收掉空气中游离的灵性，化作自己的力量，也是当下最适合用来对付赤鹿的招式。
他已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那么，这座神社，能够将赤鹿复活多少次？！
“轰！”
火焰席卷整个空间，隐约之中，仿佛火焰中有巨龙在仰天咆哮。
赤鹿猛地看去，但却是青圭介自火焰中冲出，如流星飞掠而来，一拳砸在它的额头上，将它再度砸入墙壁中。
“何等伟力！”
虽然不知道青圭介又动用了什么力量，但赤鹿却能察觉到拳头中所蕴含的高贵位格。
它甩动周身的锁链，封锁青圭介前冲的路线。
紧接着双刀凌厉斩出，和青圭介的拳头全力碰撞。
耀眼的火光迸射开来，两人全部强行抵住对方的攻势，接着继续悍然向前。
拳与刀刹那间交织出无数赤红的火星，盘踞在半空中久久难以熄灭。
青圭介和赤鹿在地底空间到处肆虐，明明体型相差无比悬殊，青圭介却反而借此占据了上风。
他不断在赤鹿无法看顾到的地方留下漆黑拳印，将伤害一点点累积，炎龙的赤炎不断摧毁着它的生机。
足以轻易打死恶灵的拳头，面对赤鹿这样的大妖，以及这座神社的诅咒，也只能如此尝试着一点点将其摧垮。
赤鹿狂怒咆哮着，承受着越发强烈的痛苦，双刀却永远也无法斩中青圭介脆弱的肉体。
迎接它的，只有那对坚硬如铁的拳头。
多次尝试无果后，它毫不犹豫丢弃掉赖以依仗的武器，抬手召唤出宝杵，也以双手对敌。
这一刻，两人的战斗开始变得越发惨烈凶险。
悠久的生命给赤鹿带来了纯属的战斗技法，不论是刀、拳、掌，甚至于妖术，它全都是世上顶级的高手。
青圭介也难以再保持从容，不论是何种拟态，终究有所极限，在他选择强势硬碰硬的情况下，鳞片终于第一次开始崩碎。
两个人在半空中高速穿梭，洒下混杂的滚烫鲜血。
打了不知道多久，剧烈的爆鸣声骤然一顿，青圭介终于又找到机会，将自己的血送进了赤鹿的心口。
“呃！”
赤鹿的身体失去控制坠落地面，引动了剧烈的震颤。
那座庞大的神社也随之屋瓦崩塌，不复庄严。
天上只剩下青圭介一颗发散炽热火光的太阳，他低头俯视，脸色苍白，神情却睥睨。
他开口说道：“这是第二次。”
接着，一把巨大的火焰长矛混杂着鲜血和鳞片自空中落下，贯入赤鹿的胸口，造成更大的伤害。
青圭介接着确认了眼星野的安全，确保火焰没有伤害到她。
“但是，你身为人类……又有多少血可以流？”
赤鹿挣扎着站起来，用宝杵轰碎胸口的长矛，它也逐渐明白了青圭介术式威力变大的原因。
罪业的诅咒再度加身，为它修复被灼烧焦黑的身体。
“用来杀你，绰绰有余！”
战斗再度打响，青圭介越发强势主动，因为无与伦比的学习能力，赤鹿所展现的技法，对他造成的威胁也随之越来越小。
“第三次！”
“……”
“第七次！”
完全无法形容这次战斗的时间有多漫长，青圭介和赤鹿始终保持着最高强度的碰撞，留下无比强烈的疲惫。
尤其是青圭介，已经感受到因为缺血带来的强烈晕眩。
他仍然站在空中，剧烈喘息着，身上独属于自己的灵性已经所剩无几，连炎龙的鳞甲都片片破碎，再难重新凝聚。
整个地底空间都被他和赤鹿打爆了，穹顶上的岩层被全部打崩，露出了灰蒙的天空。
他下意识抬起头，望向天空，平复着胸口激荡的血气。
他的身后再度浮现花子一号的双眼，打量了许久的战场后才缓缓消失。
“……结束了。”
那座奇伟的神社已经完全被打成了一片废墟，这份赤鹿所背负的罪也终于以它七次的死带来结尾。
以死赎罪！
这份沉重的罪业，终于结束了对赤鹿自己的折磨。
赤鹿倒在无数的碎石中，黯淡的妖血流成了小潭，汇聚在它的身下。
“咳咳……”
它呕出血块，隐约可以看见喉咙深处有赤红的裂痕，那是青圭介拳劲已经传遍它全身的证明。
真的很难想象，它竟然真的会被一个人类杀死。
但这样的死法，似乎也并非难以接受。
甚至于，他还要感谢青圭介送给他解脱。
在它的身边，那把神异的宝杵，也已经完全失去神光，灵性消亡。
“青圭介哟……你赢了，我已将死。
请给吾主，也以安眠。”
它合上三只眼睛，庞大的躯体瞬间被炎龙吞噬。
早该随主死去的大妖，终于迎来自己的结局。
随着它的死去，这个世界也开始了崩塌，遥远的，仿佛有清澈悲伤的歌声响起：
“善良的鹿啊，
不要再烦忧，
放下不存在的罪，
请在花丛中长眠。”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