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路人甲》开机

3月5日，是电影《我是路人甲》正式开机的日子。由于演员全都是横漂，没有大明星，再加上题材比较特殊，《我是路人甲》没有大规模宣传，没有盛大的开机仪式，剧组搞了个简单的开机拜神仪式就算正式开机了。《我是路人甲》的主要演员，除了方致远外，其他人都没有出演重要角色的经验。如果像其他影视作品那样，按场次来拍，对这些横漂来说非常困难。为了确保表演的连续性，让演员们能够更放松更自然的表演，尔东升决定按角色分段拍摄。《我是路人甲》是一部群像电影，出场人物众多，每个人物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线，其中最重要的角色是四对情侣。方致远表演经验最丰富，他和陈玉淇就被放在最前面，从而给其他横漂更多的适应时间。开机仪式过后，方致远便和剧组一起飞往山城，拍电影的开场戏。山城是个特别适合拍电影的城市，甚至可以说是中国最适合拍电影的城市之一，尤其时候拍文艺片、悬疑片、以及犯罪题材的电影。因为山城地势高低不平，落差非常大，视觉冲击力特别强，很多人形容现代都市是钢筋水泥的丛林，而山城钢筋水泥丛林的感觉特别强烈，是赛博朋克感特别强烈的一座城市。《我是路人甲》开场的镜头放在后世有名的网红景点，轻轨2号线李子坝站，轻轨在这里从一栋高楼中穿墙而过。轻轨2号线2008年就已经投入运营，对当地人来说是平时出行重要的交通方式之一。后来轻轨穿墙而过的视频在网上关注，成为网红，也就导致了每天都有许多游客从全国各地前来打卡。选择李子坝站作为第一场戏的背景是方致远的主意，他觉得以轻轨穿墙而过作为背景，会给影片带来一种魔幻感，而这种魔幻感跟横店以及横漂生活是相融的。他的这个想法得到了尔冬升的肯定，电影第一场戏就放在了李子坝站。这场戏本身比较简单，就是方致远和女演员表白，然后紧紧拥抱在一起。难点在于在他们拥抱的时候，轻轨从他们身后的高楼穿墙而过。剧组一连拍了四次，都因为方致远他们和轻轨没有配合好而失败。第五次拍摄的准备工作很快完毕。方致远和女演员在表演区域站好，等待开机口令响起。导演尔冬升和剧组所有工作人员都严阵以待，注视着轻轨的动静。随着轻轨缓缓开过来，尔冬升拿起来了步话机，发出开机口令：“Action！”站在摄影机前的方致远和女演员开始表演，方致远对着女孩，深情表达着自己对她的爱意；女演员则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看上去特别感动。方致远上前一步，将女演员紧紧搂在怀中。就在这时，蓝色的轻轨缓缓开了过来，开进了他们身后的那栋高楼中。坐在监视器后尔冬升对这个镜头非常满意，喊“咔”之后，又把画面调出来仔细看了两遍。他觉得这个镜头真的棒极了，给人一种特别魔幻，特别神奇的感觉。他拿起步话机，高声宣布：“这个镜头过了！一个镜头准备！”剧组工作人员迅速动了起来，开始为下一个镜头作准备。《我是路人甲》剧组在山城呆了两天，在拍完电影开场镜头后，便马不停蹄地回到横店，开始后面的拍摄。与在山城的轻松随意不同，剧组在横店的拍摄却遇到了麻烦。这天上午拍方致远抵达横店，在沈凯带领下和两个横漂租房子的一场戏。整个拍摄各种问题不断，演员一次次NG，始终无法通过。出状况的会是方致远这个老江湖，也不是万国鹏和杨玉剑这两个菜鸟，而是年纪最大，看上去特别靠谱的沈凯。由于是第一次出演如此重要的角色，沈凯内心压力过大，表演完全不在状态。他站到摄影机前，紧张到说不出话来，台词说得结结巴巴。谁也没想到这场如此简单的戏，会连连NG。拍直到最后，沈凯已经崩溃，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演了。横店的群众演员大部分都跟沈凯类似，并没有系统的学过表演，平常在剧组跑龙套。当真正给他们一个角色的时候，他们往往是没有能力去面对这种压力和挑战的。这也是横店影视城成立多年，没有走出真正明星的一个重要原因。很多人以为表演很容易，站在摄影机前演就可以了。事实上并非如此，当你站到摄影机面前，剧组几十号，上百号工作人员围着你的时候，压力是非常大。就像有些人平时在酒桌上说话长篇大论唾沫横飞，但只要上台演讲，就浑身冒汗手足无措结结巴巴不能自己一样。你对他们说，你把上台当做上酒桌不行吗？就用你酒桌上吹牛逼的状态搞演讲，多活泛啊！但他们根本做不到。这也是表演训练第一课是放松练习的根本原因。演员只有懂得放松，才能在镜头前自如的表演。很多看过《我是路人甲》的观众都觉得奇怪，为什么同样是素人演员，《我是路人甲》的演员演得很差，张艺谋的《一个都不能》却演得很真实。其实《一个都不能少》刚拍摄的时候演员们也是手足无措，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甚至有人模仿电视剧中的方式表演。张艺谋觉得这样不行，就让摄影师天天扛着摄影机，对着演员们不停地拍。一两周下来，演员们习惯摄影机对着他们了，电影才重新开拍，最终拍出来的效果非常好，当然《一个都不能》用掉的胶片也是张艺谋以前电影的好几倍。像沈凯这样面对摄影机太过紧张，以至于完全不知道怎么演，有一个专业名字，叫本能丧失。人在极度压抑或紧张的情形下，产生的心理自控力崩溃，导致行为拘谨机械，无法舒展自如的表达自己的意志，这被称为本能丧失。这种压力造成的本能丧失是暂时的，比如考生面临重要考试、求职的人面对高级主管、求爱的人面对自己心仪的对象，往往不结巴的变结巴了，很多明明很简单的问题却回答不出来，这是非常正常的现象。比如有一年的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上，比赛现场的大屏幕出现三面国旗的画面，要求选手辨认这三面国旗分别代表哪几个国家。这三面国旗其实是新西兰、英格兰、澳大利亚的国旗，有位歌手竟然称画面中的国旗是中国、法国和东瀛的国旗。节目播出后，引得舆论一片哗然。很多人都大惑不解，连小学生都知道中国国旗是什么样子，成年人怎么会不知道呢。其实这就是典型的本能丧失，选手面对评委考核太过紧张，以至于本能丧失，大脑一片空白。剧组选角的时候为什么要让演员提供影视片段？原因就在这里，有些演员跟导演谈的时候，口若悬河，看上去一点问题没有。等他站到摄影机面前，就手足无措，演不出来。因此没有影视片段的素人演员，别人根本不敢用。尔东升见沈凯整个人都已经崩溃了，知道再拍下去也不可能拍好，只能宣布这场戏暂停拍摄，转场先拍其他戏，等沈凯的状态调整过来再拍。下午的拍摄依然是状况不断，这次出问题的不是沈凯，而是陈玉淇。陈玉淇是表演专业的，但她的情况没比沈凯好到哪里去。像她这样三流表演专业出来的学生能在尔冬升电影中出任女主角，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简直一步登天。陈玉淇非常珍惜这次机会，也非常重视这次机会，正因为她极为看重这次机会，导致她心里包袱极重。拍摄的时候她非常认真，也努力想要演好，可正因为她太想演好，导致她的表演极度用力和浮夸，给人极为做作的感觉。尔东升对此非常无奈，可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他只能一遍遍告诉陈玉淇放松，一遍遍给陈玉淇讲戏，一遍遍让陈玉淇重来，可拍出的效果始终不理想。拍陈玉淇哭戏的时候，尔东升让陈玉淇酝酿情绪，等情绪酝酿得差不多了，就告诉大家，然后正式开拍。陈玉淇没有经验，不想让大家等，总是迅速地说“好了”，却又在开拍后又完全哭不出来，导致拍摄一次次无功而返。陈玉淇见现在工作人员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心里十分着急，便恳求尔东升：“导演，你骂我几句吧，你骂我几句，我就哭得出来了。”尔东升有些无奈：“我不骂你，骂你干嘛呢？这样拍出来的情绪对吗？”陈玉淇闻言鼻子一酸，呜呜地哭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这么简单的戏都演不好，害得大家一次次跟着自己重拍，也拖累了剧组的进度。方致远见哭得伤心无奈地摇了摇头，陈玉淇跟沈凯一个毛病，都是心理包袱太重，太想把这部戏演好了。如果是角色理解有问题，或者不知道该怎么演，他可以帮忙，但他们都是心理问题，他对此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