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阳光落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十分美丽。海风也还算温柔，吹拂在身上，像是一双柔软的手在轻轻的抚摸。这些小泽的心都感受不到。他正大口喘着粗气，双臂用力滑动，往前游着，不顾一切想要远离那恐怖无比的噩梦之地。他甚至怀疑自己可能真是在做梦。明明出海时大家那么高兴，出海后一起唱歌，享受着海风，结果忽然间，一切就改变了。那些可怕的周人，像是怪谈中的恶鬼一般，冲上船来，将他们的人屠戮殆尽。他亲眼目睹自己几个亲切的朋友，被周人、被武士大人称作“北安军”的人用弯刀割了脑袋。那血腥恐怖的一幕，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他没有任何战斗的勇气，于是扔掉了刀跳海逃生。和他一样跳海的还有许多人，但他们的运气都不好，被潜伏在下面的北安兵抓住杀了。他则侥幸逃脱，北安兵里有人看到了他，想要追，但他们的指挥似乎制止了，没有让其追击。这让小泽心中生出一丝庆幸，但这一丝庆幸，却无法冲垮那一座名为绝望的大山。他的手臂很酸了。哪怕他从小在海边长大，很擅长游泳，可刚才的过度发力，还是导致他体力大量消耗，手臂肌肉似乎也出现了撕裂。小泽鼓起勇气扭头看去，那些船已经在离开了，海面上漂浮着的几乎都是东倭兵的尸体。他奋力想要找一具北安兵的，根本找不到。这让他在愤恨之余，又有种想哭的冲动。他很后悔，为什么要参加这一次行动。甚至后悔为什么要成为一名足轻，为什么要加入军队。如果他还只是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渔民，或许生活会很困苦，但绝不会落到现在这般境地。现在他快要死了，他无比清楚这一点，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不会凭空冒出一条船把他救起来。“这会是报应吗……”他哆嗦着嘴唇嘟囔。以前他也参与过侵扰大周边境渔村的行动，抢过一些东西。难道，那些恶事会在冥冥之中有神明注视，到现在，报应便来了？小泽有些失焦的目光渐渐凝聚，他模模糊糊看到远处似乎有一道黑色竖直的木板在朝这边靠近。在意识到那是什么时，他彻底的绝望了。但他却忽然看向北安军战船离开的方向，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居然比看到鲨鱼更加恐惧。“不！！！”他发出一道凄厉的吼叫，因为他才意识到，北安军战船离开的方向，是东倭的方向。……戚继光站在一条战利品上，他打量着这双层战船，从工程角度来看，这船的确很不错。东倭能制造出来，一定也是靡费不少。但他们大概想不到，自己苦心建造出来的帆船，现在都归北安军所有。毫无疑问这一战北安军是完胜，敌人基本死亡，只留下几个活口，用作审问。五条双层帆船也都保存完整，没有损坏，可以带回到京城渡口。乃至江湖高手们的“士气”都变得十分充足。这些江湖人，本来个个都比较有性格，比较桀骜不驯，但自从发现听话就能打胜仗、就能爽快杀戮倭寇后，都是对戚继光言听计从。尤其是刚才听戚继光说明接下来的行动时，他们更是兴奋地摩拳擦掌，坐立难安。戚继光决定要去东倭。当然这个去，说做突袭更好。先前为了避免碰到鲨鱼，戚继光让船队迅速离开。离开有两个选择，一是带着已经足够大的胜利回京城渡口，二是对东倭进行一次突袭。这并不是苏元交代给戚继光的任务，苏元只是让戚继光负责这次截击行动，但并没有说“完成截击行动后就立刻回来”。因此，戚继光在完成既定任务后，也可以有除回京以外的其他想法。正如苏元先前所想，和普通召唤士兵不同，每个珍稀武将，都是性格迥异。他们的智能程度比锦衣卫还要高出不少，且由于性格突出，如果不给他们明确命令，那他们便会按照自己的性格、想法，去做一些令苏元意外之事。李元霸、赵云、乃至到现在的戚继光，都是如此。戚继光现在决定去突袭东倭，绝不是为了立功，而是根据他的观察，他发现东倭水兵无比自大傲慢，傲慢到根本不设置侦查船。这就代表，东倭的渡口会十分疏于防备。这种情况下，渡口的一些东倭人，看到自己国家的快舟和双层帆船到来，会是什么反应？他们第一时间恐怕会认为是己方军队，任何疑心都不会起。之所以会这样，完全和东倭没遭受到过类似突袭有关，为此戚继光才突然决定，要给东倭狠狠上一课。当然，他也明白，大型渡口他是不敢去突袭的，毕竟他这边兵力不是很多。哪怕有数十名江湖高手也不够保险，万一突袭受挫，损失大量兵丁，那他没法回去向苏元交代。他决定突袭的是鸟冈县渡口。这个渡口距离最近，且防备一般，再加上从俘虏口中审问得知，他们就是出发自鸟冈渡口，因此那里根本不剩多少守兵。这样一旦进行突袭，一定会收效颇丰。戚继光做出这个决定后，江湖高手们无疑一边倒地赞同。以往都是倭寇到大周去作威作福，在他们的土地上制造惨案。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有能力有机会，去到东倭领土上大闹一通又何尝不可？戚继光为此还叮嘱众人，让他们在到达渡口时一切行动都要听指挥，不得随意杀戮渔民百姓。汉子们自然是一口答应，他们可不会像倭寇畜生一样，见人就杀。身为习武之人，还是有一份操守在的。航行需要一定时间，好在口粮不缺，东倭兵都死了，他们的口粮自然能充分利用起来。到时候再在渡口抢一些，不担心会饿到。实际上，若不是考虑到江湖高手们，戚继光和楼船卒们都不需要带口粮。他们作为召唤士兵，不需要进食，坐着就能恢复体力。只是为了不吓到江湖高手们，才假装像是正常人一般吃喝。随后，戚继光又对几名东倭俘虏进行审讯。这其中还有一名武士，审问前还咋咋呼呼，要为将军、为大名剖腹自尽，以鉴忠心。但当戚继光让人把刀放在其面前时，这武士沉默片刻，却又一脚把刀踢开，痛哭流涕起来。显然，在死亡面前，所谓的武士道精神也不过如此。精神一垮，都不用上刑，这武士就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说完后无底线地求饶命。“大人，求您放过我吧！您让我做什么都行，扫地喂马，浇田种地。大人您需要看门狗吗？我愿意给您当一条看门狗！呜汪汪！汪汪汪！”戚继光：“……”他心中不由感慨，人一旦失去底线，那真是什么行为都做得出。但他很显然不需要一条看门狗。审讯结束后，戚继光独自站在船头，在心中整理了一下之后要汇报给苏元的内容。其中最关键无疑就是那个上宫信玄。这个幕府将军是目前东倭势力最大的将军，而且一直在谋求夺取大周疆土。上宫家本来就是东倭大家族，上宫信玄得到家族支持，又得到最大的忍者流派支持，为此才能力压其他将军。而且此人擅长鼓舞精神，许多人愿意为他效命，便是得益于此。按照当下局势，东倭国内很快就不会有任何力量能阻挡上宫幕府，另外几家幕府，也会很快失去生存空间。真要让上宫一家独大，对北安军肯定不是件好事。戚继光心想，作为属下，他一切都是在为苏元着想。为此这次突袭行动，他决定对外宣称时，并不宣称是针对整个东倭。而要宣称是针对上宫幕府，是对上宫幕府先前对京城渡口的袭击做报复行动。如此一来事情就不同了……若是宣称针对整个东倭，那东倭各大幕府都会联合起来，同仇敌忾。若只是宣称这是报复行动，那其他幕府说不定就会合力谴责上宫家，谴责其给东倭带来危险。让敌人内部不和，总比让敌人团结一心好。……次日。天刚蒙蒙亮，鸟冈县渡口渔村的一些渔民已经起床。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渔业无疑就是需要早起的行业之一，许多渔民都是天还未亮时就起床整理渔网渔具，待天色稍明时就坐上渔船出去捕鱼。今天如往常一般，渔民们早早起来，在渡口边准备出海。然后，他们看到东倭的船只从远方而来。“奇怪，大人们的船，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昨天刚走的么……”“是有点奇怪。我哥哥就是上船的士兵，说是暂时回不来，要在海外的小岛上待许多天呢。”“大人们的事谁知道呢。喂，咱们快把渔船移开，别挡了路！”渔民们好奇之余也都纷纷把杂物弄走，站到一边，静静看着船只靠近。待舟船靠近，前面的人已经跳下来往这边快速奔跑时，才有渔民意识到不对劲。“他们是……”“那是什么衣服？好像不是我们……”“难道是其他国家的人？！”“糟了！是敌人！快跑！”待发现回来的不是东倭士兵后，渔民们都吓坏了。有的呆愣在原地，手脚僵硬不敢动弹。有的则是拔腿就跑，但没跑出多久就被北安军的江湖高手追上，打倒在地。“小子，想去通风报信？信不信大爷砍了你？”“哇哇哇！”被打倒的渔民哇哇大叫，口中说的话江湖高手根本听不懂。双方语言不通，只有戚继光懂东倭语，他让士兵把渔民们集中起来，说道：“不要乱动，否则杀无赦。”多余的话他没必要说，留下一部分士兵看守，随即便带领主力部队前进。戚继光的目的不是要抢劫渔村，而是要摧毁本地的军事力量，活捉本地的最高官位——也就是要摧毁县府，活捉县守。位置信息他从俘虏口中已经得出，距离不远，只有不到半个时辰的行程。破府，然后回来，总共一个多时辰，时间完全富裕。只要没人通风报信，那等幕府再收到消息，大军再过来支援时，戚继光等人早就在回京城的船上了。渔民们被控制起来，每个人都十分恐惧，他们大多遵从戚继光的命令，不敢轻举妄动。但也有胆子大的，或许是想要立功改命的，趁守兵不注意，忽然撞开一人朝远处狂奔。“嗯？”一名留守的江湖高手眼前一亮，他正觉得自己留下没意思呢，见有人逃跑，别提多高兴。只见他掌心一翻，一把飞刀显现，手臂举起，朝着那逃跑渔民一挥。“中！”噗嗤一声，飞刀没入那渔民后颈，人直接应声倒地，身体抽搐几下，不再动弹。其他渔民目睹这一幕，全都吓得大气不敢喘，再也没人敢生出逃跑心思。东倭国家不大，县城自然也很紧凑，从渡口渔村到城内不过由一条土道连接。戚继光带人冲到城门口时，五六个东倭守兵正斜靠在低矮的城门边闲聊。看到戚继光等人，他们还没来得生出恐惧之心，还十分迷惘着，就被北安军杀死。戚继光可以做到不随意杀戮百姓，但为了自己手下士兵安全，对于东倭士兵，他却不会有任何留情，看到一个便会杀死一个。一行数百人杀死守兵，冲入县城之内，立时引得一片惊叫连连。这小小县城，路上大多东倭人都营养不良、身材矮小，看到一群人高马大的士兵冲杀进来，怎能不害怕？纷纷四散而逃，不敢相顾。戚继光目标明确，带兵动作迅速，他带人来到县府时，县府的士兵正从中出来，显然是听到了动静。可这区区数十上百的府兵，又如何能戚继光部所抗衡？戚继光当即喝道：“杀进去！活捉县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