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八三章 三更夜话

紫禁城乾清宫。

已是三更时分。

龙案上的鎏金小火炉咕嘟咕嘟炖煮着一锅酱骨头，本不喜欢硬食的正靖皇帝似乎喜欢上了啃酱骨头这一口！

六七岁的男娃儿走进来，正靖皇帝招呼道“回来了，长庚且先快来尝尝这酱骨头，寒冷的冬夜对着小火炉炖上一锅，确实叫人欲罢不能啊！”

六七岁的男娃儿正是李长庚。

此时的李长庚没了于锋棋、小女贼、龙默默三人面前的活泼可爱，一本正经的于皇帝施了礼，缓缓走到臣子的位置，谢过皇帝赏赐，才从锅内捞出一块酱骨头。

待李长庚啃完一块酱骨头，正靖皇帝才问道“此番逆龙剑之事如何了？”

李长庚仔细擦了擦嘴上油渍，不急不缓的答道“火工最终还是交出了逆龙剑，武七修等人已是携剑往漠北而去，天亮前应该能赶到延庆卫，如是陛下想追，启明消失之前老臣都还隐约能查到他们的踪迹！”

正靖皇帝倒是不觉意外，摆了摆手说道“火工那个人很好琢磨，又很难琢磨，看似做任何事情都循规蹈矩，但规矩间他又能寻到不一样的解决办法！至于逆龙剑吗？自从上任铸剑山庄庄主任铸铸造出逆龙剑那一刻，错误就已经铸下，结果也已经定下！追就不必了，朕终是答应了通天剑冢不会参与抢夺逆龙剑！”

李长庚点头说道“通天剑牵连因果甚深，如此那仿煅通天剑的逆龙剑上也满是因果，诚如陛下所言，结果都已经定下！再者逆龙剑落于通天剑冢之人手中也好，看似强大的通天剑冢现在属实忌惮那小伙夫，不予他们点外力怕是不会根本不敢面对小伙夫！”

正靖皇帝笑了笑，点头说道“长庚之言深得我心，如今就是通天剑主宇文宏图似乎也不愿于那小子对上，这可不是朕想看到的！”

李长庚却是稍稍露出惋惜之色，说道“只是老臣还是有一分惋惜和不甘，宇文宏图手中的通天剑却是不好夺，大阵如是用那柄逆龙剑暂且替代才是上选，陛下的明天子剑终归是柄王者之剑，少了十足的杀戾之意！”

正靖皇帝望向西北方向，冷哼一声说道“虽然他们给了朕阵图，却也防着朕呢，不然也不会设下这么多算计也要拿回逆龙剑！哼，至于杀戾之意十足的一柄，朕早已寻得！”

李长庚问道“不知是何剑能有十足杀戾之意？”

正靖皇帝招呼了一声。

隔间吕芳小心翼翼捧出个剑匣。

呃，如是锋锐在定是眼熟，因为这剑匣正是锋锐当年献给皇帝老儿的。

吕芳将剑匣放到龙案上，缓缓打开，剑匣内一柄宝剑剑身上竟然天然形成龙纹图案，盈溢着肉眼可见的杀意戾气，竟然不比逆龙剑差几分。

正靖皇帝问道“长庚可知此剑何种来历？”

李长庚双眸泛起金色光芒，答道“气息沉重，该是柄上千年的古剑，满是皇者之气，看来还是柄一代帝王的随身佩剑，更难得是虽王者之兵竟然有着十足的杀意戾气，只是具体何种来历，老臣看不出来。”

正靖皇帝得意说道“长庚慧眼如炬！此剑确实是柄千年前的古剑，正是传说由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的龙渊，此剑也是大唐太宗皇帝的贴身佩剑，因讳唐太祖李渊改名龙泉。至于一柄王者之剑为何变成这样？嘿嘿嘿，当年唐太宗可是得到过通天剑，而这柄龙泉剑被唐太宗放于通天剑旁几十载之久，唐末之时李皇后人又持之杀戮整个五代时期，死于其下者上至皇帝王公，下至贩毒走卒皆有，自然也养出了十足的杀意戾气！”

吕芳笑眯眯说道“大明朝廷可是秘密苦寻百载才寻到它，更玄妙的是锋少侠献上的这个剑匣，虽然不是通天剑匣却也满是杀意戾气，龙泉一入其中似乎也孕养起自身的杀意戾气。”

正靖皇帝令吕芳收起龙泉退下，带着几分傲娇和惋惜的说道“终是比通天剑差远了！可惜自唐末之后通天剑就脱离朝廷掌控，消失不见，直到百年前苗疆荒神教祭练出凶兽蜚才从新引出它，奈何又落入宇文极道之手，甲子前先帝设计引出宇文极道，并聚起大量绝世高手，不想还是未能夺回通天剑！”

李长庚起身于皇帝斟了杯酒，摇头说道“与其说通天剑落入宇文极道之手，不如说是通天剑选择了宇文世家！陛下可知通天剑的来历？”

正靖皇帝接过酒盏，点头说道“朕自是清楚！据说始皇帝于韩在淝水一战，险些战败之时，苍穹突然裂开，一条黑龙坠下，正是那玄妙的黑龙剑，而到了大唐，大唐的两位陆地神仙李淳风、袁天罡算出黑龙剑来历，留下‘剑乃通天，遗祸千年，福祸相依，大道其间’的谶语，自此黑龙剑改名通天剑，天下也皆知通天剑上有成仙长生的秘密！”

李长庚自己也斟了一杯酒，说道“陛下所言的只不过是通天剑于人间传闻，却不知那通天剑的真正来头更是吓人！”

也不待正靖皇帝问，李长庚饮了口热酒继续说道“老臣今日看到逆龙剑散逸出的杀意戾气，此时又见到龙泉剑散逸出的杀意戾气，终是明白了通天剑的真正来历，原来那通天剑正是当年的诛仙四剑！”

“诛仙四剑？”

正靖皇帝思考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的说道“长庚所言的诛仙四剑难不成是通天教主设下诛仙阵时使用的四柄仙剑？！”

李长庚点头说道“正是！”

正靖皇帝震惊的险些失了手中酒盏。

天下人自是知晓通天剑不一般，定是天上落下的仙剑，可没想到通天剑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诛仙四剑，仙剑和诛仙四剑一比那就像普通百姓家的菜刀和流传几千年的绝世宝剑太阿、赤霄一样不入眼了。

正靖皇帝双眸中贪婪、渴望的火焰立时炸开了，喃喃说道“朕要得到它！朕一定要得到它！”

李长庚却是摇头说道“陛下，如今那通天剑或许不是好东西！”

正靖皇帝稍稍敛下贪婪、渴望，问道“为何如此说？”

李长庚重新于正靖皇帝斟满酒，说道“陛下可知通天剑上的通天剑意是什么？”

正靖皇帝微微皱眉说道“据说是世间玄妙力量之源，最是纯粹的玄妙力量，虽可影响使用者的心神，但能给使用者无穷无尽的力量！”

李长庚答道“是玄妙的力量，或许比神力、仙力还要强大，因为那通天剑意正是死于诛仙四剑下诸般仙人的暴戾、愤怒等种种恶情绪所化！当年元始天尊从诛仙阵夺得诛仙四剑，在万仙阵时令广成子等四名弟子用它们屠戮了截教万仙，据说当时诛仙四剑上立时滋生出浓浓的杀意戾气，只是事后诛仙四剑如何了一直不为所知，没想到原来竟然坠落人间化成了通天剑！”

正靖皇帝缓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李长庚说的大秘密，喃喃说道“怪不得通天剑可破开苍穹、打开天门，怕是持之到了天庭也能所向披靡，难怪宇文宏图有那么大的野心！”

李长庚饮尽杯中酒说道“破开苍穹打开天门不算什么，它的威力确实仍可以屠戮诛仙众神！不过老臣越发感觉诛仙四剑坠落人间这般种种，或许是某人的算计也说不定，那日凌霄宝殿上老臣可是隐约听到灵宝天尊说出‘师尊谋下之事’之话！”

灵宝天尊的师尊？

三清皆是鸿钧老祖座下弟子，灵宝天尊的师尊不就是鸿钧老祖！

正靖皇帝越发感觉事情似乎比自己猜想大的多得多，大到他稍微多想一丝就害怕。

正靖皇帝连忙打住念头，饮尽杯中酒说道“罢了，不说通天剑和逆龙剑之事了，眼下终归都在通天剑冢之人手中！还是说说那小伙夫吧，长庚这次近距离接触那小子，感觉怎么样？”

李长庚心有余悸的说道“老臣看不透他，更不敢看透他！虽然老臣极力遮掩住自己的神魂，可老臣感觉到他似乎察觉出老臣的身份了，如不是有公主殿下和锋棋姑娘在侧，他怕是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老臣！”

正靖皇帝不由叹息一声，说道“那小子疑心很重，除了他身边的家人，对谁都猜疑三分，更是那小子说动手就动手，规矩于他如无物，长庚以后还是躲着他为好！”

李长庚颇是庆幸的说道“还好锋棋姑娘能约束下他，如此也怪不得通天剑冢之人不敢再动锋棋姑娘几个！”

正靖皇帝附和道“是啊，动谁也不能动锋棋姑娘！”

正靖皇帝撇了撇嘴，似乎想起了前年抓锋棋之事，如今还有心神惶惶，且幸当时白羽堂和柯降龙及时救走了锋棋，铁冠真人也随之而来，不然那小伙夫真疯了怕是要毁掉整个京城、毁了整个天地。

疯了的小伙夫为什么那么可怕？

正靖皇帝不由问道“他是不是鸿钧老祖转世？”

李长庚摇了摇头，模棱两可的答道“是也或者不是，鸿运老祖虽传说已合道于天，但具体如何老臣这一等神臣也不可一二！”

正靖皇帝微微皱起眉头。

是也不是，这不是废话吗！

李长庚也微微皱起眉头，接着说道“不管是与不是，此次之行叫老臣最是心惊的还是那小伙夫身上的天意！”

正靖皇帝疑惑的哦了一声。

李长庚将九灵谷内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番，最后说道“那位龙虎山天师府的张倒悬倒是真有几分本事，借助九座山峰的力量布下了遮天大阵，纵使眼下的老臣也无法强行突破，可就是这么厉害的遮天大阵，谁也想不到会被那小伙夫因为赶路的疯狂之举而寻到破绽，这般与其说是巧合，老臣更感觉是令人畏惧的天意！”

正靖皇帝失落道“看来就是了！就算不是，天道定是也落在那小子身上呢，于他为敌就是于天道为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