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好芙儿,当真是俏得很
【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溪头风浪晚,雾重烟轻,不见来时伴。】【隐隐歌声归棹远,离愁引着江南岸。】一阵轻柔婉转的歌声,飘在烟水蒙蒙的湖面上。歌声来自一艘小船之中,船里五个少女和歌嬉笑,荡舟采莲。她们唱的曲子是北宋大词人欧阳修所作的“蝶恋花”词,写的正是越女采莲的情景。虽然只有寥寥六十字,但季节、时辰、位置、景物以及越女的容貌、衣着、首饰、心情,无一不描绘得犹如亲临亲见。尤其是下半阕更是写景中有叙事,叙事中挟着抒情,自近而远,余意不尽。欧阳修在江南为官数年,吴越山水,尽皆融入长短句中,当真可谓是文采飞扬。嘉兴南湖,节近中秋。荷叶渐残,莲肉饱实。此时此景,一如欧阳修的诗文所写。这一曲相思随着那泛舟的少女嬉笑传扬,最终落到了一位俏立湖边的小道姑耳中。她在那一排柳树下悄立许久,晚风拂动她蓝紫色道袍的下摆,拂动她颈中所插拂尘的万缕柔丝,心头一时心潮起伏。当真亦是“芳心只共丝争乱”。只听得那歌声渐渐远去,一阵风吹来,隐隐送来一阵采莲少女的格格娇笑声。那道姑一声长叹,抬起左手,看着染满了鲜血的手掌,喃喃自语道。“哪又有什么好笑?这些小丫头只是瞎唱,浑然不知词中相思之苦、惆怅之意。”就在这道姑相距数百步的南湖上。一艘小舟在碧绿澄澈如琉璃般的湖面上滑过。舟上有几个稚气的少年少女,其中有两个唇红齿白,瞧着格外讨喜。二人约莫只有二八年华,正是好时候。这两个姑娘是中表之亲,表姐姓程,单名一个英字。表妹姓陆,名无双。两人相差半岁。便是程家的程英和陆无双姐妹二人。一行人唱着歌儿,将小舟从荷叶丛中划了出来,游湖玩乐格外的逍遥。姐妹二人嬉笑游玩时,她们还不知道此时的陆家宅院里。她们的父亲陆立鼎正抬起了头,呆呆的望着墙壁。只见那墙上印着九个掌印。每个掌印都是殷红如血。陆立鼎在江湖中名声不显,他的一身武功都是兄长陆展元所传。他本身生性淡泊,再加上家道殷实,所以从不在江湖上行走,可说是全无阅历,自然缺乏应变的本事。此刻看着这突然出现在家宅之中的血手印,他隐隐想到了哥哥陆展元临终嘱托。还记得陆展元曾经说过,他有个仇家,是个道姑,名叫李莫愁。江湖人称“赤练仙子”。那女子武功极高,行事心狠手辣。陆展元料想他成亲之后,那李莫愁必会来找他夫妻二人报仇,因此在临终之前嘱托陆立鼎带着夫人离开。却不想陆展元的夫人在陆展元逝世当晚便即自刎殉夫。如今陆展元已经去世三年,算起来也的确是那李莫愁前来报仇的时候。陆立鼎心下惆怅,暗道。“我哥嫂既已去世数年,冤仇什么的,早就应该一笔勾销了,那道姑又来找我一家干什么?”这边,陆立鼎心下正暗暗踌躇间,却听着仆从匆匆进来,通禀道。“老爷,外面来了客人。”陆立鼎挥挥手道,“你说我不在家。”仆从道,“少爷,那大娘不是要见你,是过路人要借宿一晚。”陆立鼎被吓了一跳,“什么?是女的?”那仆从道,“是啊,那大娘还带了两个孩子。”陆立鼎听说那女客还带着两个孩子,稍稍放心,追问道,“她是不是道姑?”仆从摇了摇头道:“不是。穿得干干净净的,瞧上去倒是上好人家。”人在江湖,打尖住店毕竟不常有,更多的是借宿一晚,讨个善缘。如今这孤儿寡母来借宿,陆立鼎自然不好赶着人走,当即点了点头,道。“好罢,你招呼她到客房休息,备些饭菜招待便是了。”就在这时,外出游玩的程英和陆无双姐妹二人也回来了。二人嬉闹着走进宅子里,陆立鼎见她们这闹腾模样,心中又气又愁,便将这两个丫头赶去了后院。程英和陆无双走到后院,便见着后院有两个陌生的少年。这两个少年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瞧着和姐妹二人差不多大。几个孩子都是一样年纪,自然是好说话,程英便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其中一个少年道,“我叫武敦儒。”另外一个道,“我叫武修文。”程英和陆无双对视一眼,也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如此就算是认识了。四人刚打算多聊两句,就在此时,忽然屋顶上有人哈哈一笑,一个女子声音朗声道。“我只取陆家一门九口性命!闲杂人等速速离开!”陆家宅院中的众人,猛然听见屋顶上呼喝之声,全都大吃一惊,全都走到了庭院之中。众人抬头一看,只见那屋檐边上站着一个年轻靓丽的小道姑,月光映在她脸上,看来只有十五六岁年纪,背插长剑,血红的剑绦在风中猎猎作响。陆立鼎见状,朗声道,“在下陆立鼎。你是李仙姑门下的童子吗?”那小道姑冷笑一声,只道。“你知道就好啦!快把你妻女,婢仆都杀了,然后自尽,免得我多费一番手脚。”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竟是全然没把陆立鼎放在眼里。既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陆立鼎当即拔出兵器迎了上去。只可惜他毕竟未曾行走江湖,打了没几招就被那道姑轻易击败。陆府中,早有家奴将几个孩子尽数从后门带了出去。这变故突生,陆家上下乱作一团,便前来借宿的武修文、武敦儒兄弟也被卷入其中。幸好二人的父亲武三通随后赶来。武三通是一灯大师“渔樵耕读”四个徒弟之一,传习了大理段氏的一阳指,武功算是不俗。奈何他也不是李莫愁的对手,仓皇之间,只能带着两个儿子夺门而逃。一番鸡飞狗跳之后,他带着兄弟二人奔进一座树林,忽然放下修文,单单抱着敦儒跑远了,竟是把小儿子留在树林之中。武修文大叫道,“父亲,父亲!”却见武三通抱着武敦儒,早已奔出数十丈外,只听得他远远的喊道。“我回头再来抱你!”武修文知道自己父亲行事向来颠三倒四,一时无言以对,下意识的便想回陆府找自己的娘亲。却不想时近夜半,这黑灯瞎火之间,他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又能走得了多远。最后跌跌撞撞的闯进了一片森林之中,躲在树下便睡着了。等到睡了一觉起来,迷迷糊糊间听得头顶几下清亮高亢的鸟鸣声。武修文急忙睁开双眼,抬头望去,只见两只极大的白鹰正在天空盘旋翱翔,双翅横展,竟达丈许。他从未见过这般大鹰,凝目注视,只觉又是奇怪,又是好玩。忽听得背后两声低啸,那声音娇柔清脆,似是出自小姑娘之口。天上的那两只大鹰闻声,果然是盘旋了几个圈子,缓缓落下。武修文闻声看去,只见树后走出一个女孩,向天空招手。那两只大鹰像是会认人,竟然敛翅飞落,乖巧的落在了她的身旁。那姑娘见了武修文,却只是望了他一眼,自顾自的抚摸两只大鹰的羽毛。但见双雕昂首顾盼,神骏非常,站在地下比那姑娘还要高上许多。武修文从未见过这样的神雕,不由得好奇道。“姑娘,这两只雕儿是你家养的吗?”那姑娘小嘴微噘,摆出一副轻蔑的神情。武修文自讨了没趣,讪讪的很是不好意思,只是定睛细看时,见那姑娘身穿淡绿罗衣,颈中挂着一串明珠,衬着脸色白嫩无比,犹如羊脂一般,白腻白腻的。她的双目流动,秀眉纤长,那五官也甚是精致俏美,一看便是个大美人。武修文虽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也觉她秀美得很,不由自主的心生亲近之意。只是她神情轻蔑高傲,让武修文又不免有些自惭形秽。或许是见武修文不说话,那姑娘右手抚了抚雕背,一双美眸在武修文身上瞧了一圈,高傲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武修文道,“我叫武修文,我在等我父亲。你呢?你叫什么名字?”那姑娘扁了扁小嘴,哼的一声,却也不答。说着转身便走。武修文呆了一呆,下意识的跟了过去。他见那姑娘大概和自己同岁,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人矮腿短,怕也跑不远。哪知道他刚跟上去,那姑娘略一纵身,片刻间已跑出数丈远,竟把他远远抛在后面。瞧着那轻功身法竟是远胜于他。武修文不服气,径直追了上去,却不想那姑娘见他跑得近了,竟突然伸出左脚。武修文被她一绊,顿时便摔在地上。刚好还是脸着地,摔得鼻血长流,衣上点点斑斑的尽是鲜血。那小姑娘见血,似乎是慌了神,不过她却也不理会,只想转身便逃。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着林中有人喝道。“芙儿,你又在欺负人了,是不是?”那女孩一路小跑,也不回头,只是狡辩道。“谁说的?是他自己摔的,关我什么事?你可别跟我爹乱说。”武修文听到那林中之人的声音,勉强爬了起来,见来人是个撑着铁拐的跛足老者。那人两鬓如霜,形容枯槁,双眼翻白,显然是个瞎子。武修文毕竟还小,没有听过当年这江南七怪叱咤风云的名头,自然也不认识这老瞎子。却不知此人便是昔日的江南七怪之首“飞天蝙蝠”柯镇恶。而他看管的这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黄蓉的爱女,郭芙。…………………………世上的因缘际会,错综复杂,倒也难猜。就在李莫愁前去陆家寻仇之时,此刻那南湖之上,另有一艘游船,朱漆琉璃,点金饰玉,格外的贵气不凡。只听着那船上琴声悠扬,曲入人心,使得游人纷纷驻足静听,只以为是何等琴艺大家在此抚琴。却不想那游船之上,此时三五个美人或坐或卧,粉臂雪股,莹莹生光,几多生艳,更有美酒佳肴,一应果品,虾蟹多种多样。那抚琴之人,披着一袭玄青长衫,发束高冠,颇有几分志趣高远的文人雅士之风。只是若是凑近听来,便听得他口中全是秽语污言,极尽调笑之能。周遭的几个女子虽是各有娇容,却也听不得他这般戏弄,或是闭目养神,或是自顾自的饮酒,倒也没搭理他。不消说,这便是陈玄一行人。陈玄气走了令狐冲,转头就把任盈盈给软禁了起来,正好下楼的时候又看到了仪琳小尼姑,自然也不客气的把她也给掳走了。如今他担心仪琳的父亲不戒和尚来找闺女,又担心日月神教的人来找他们的圣姑,便领着一众姑娘来了江南。名义上散心,实际上却是让仪琳和任盈盈收心。一曲笑傲江湖终了,陈玄得意一笑,甚至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口问道。“非烟,你觉得我这一首琴曲可有长进了些?”曲非烟没好气的轻啐一口,恨恨道。“长进个屁,来来回回就这一首,你也不想想是谁把琴谱给你的。”陈玄倒是不以为意,只是笑道。“琴谱是一回事,能弹是另外一回事,这世上如你相公我这般,一眼便会曲中意的人,倒也少见。”曲非烟没好气的“呸~”了一声,转念一想又阴阳怪气的提醒道。“你都陪我们这么久了,就不去看看你那盈盈姑娘?”“这倒也是,我也许久没见她了。”“哼~就几个时辰不见,瞧着你这嘴脸!”曲非烟气得不行,攥紧粉拳,没好气的捶了他两下。陈玄倒是不以为意,笑呵呵的整理衣袖便要起身。却不想就在这时,只听着那天上突然传来一阵“啾啾”鸣响。陈玄晃眼看去,只见极远处的天空上似是有两只老鹰盘旋落下。“有意思,这江南也有这么大的鹰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