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最后一战（7）

完颜阿骨打在这个时空的境遇和结局与本原的历史大概相似，病逝于返京路途之上，终年五十五岁，似乎比原来早逝了一年。

王霖有时也在估摸着，这大概与他穿越后历史轨迹的细微变化有关。

譬如他先后掳夺阿骨打和吴乞买的国运和气运。

完颜什离三女生母皆为唐括氏。

三女早在数月前就开始酝酿祭奠阿骨打的事，此事当然也征得了皇帝的同意。

严格说起来，王霖犹记得当日在上京与阿骨打谋面时的情景。

阿骨打并不主张南侵中原，他直至临终时还在谆谆劝告继位者不要轻易对汉地妄动刀兵，守住既有的疆土，已经足以让大金国运昌隆。

只是可惜后来金国的掌权者没有几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包括他的儿子们。

而后来的事实也一一验证了阿骨打的警告。

女真族的国运在灭辽之后抵达巅峰，又在逐步南侵中原与汉人王朝的对抗真正中走上了下坡路。

完颜什离三女意欲请皇帝为阿骨打予以追封，这是三女商议了许久的事，这样一来，不但对其父阿骨打是一种追赠和认定，还将给女真一脉尤其是阿骨打一脉留下一条生路。

但燕金为敌国，让大燕皇帝追封敌国的开国皇帝……这显然会引起大燕朝野上下的强烈反对。

所以三女虽然怀有这般心态良久，但一直没有敢说出口来。

王霖早就猜出了三女的心思。

在王霖看来，阿骨打不失为一位功绩卓着的伟大的君主。

没有他，女真族人至今还处在蛮荒和茹毛饮血的原始状态，大金国更不可能诞生。

对于女真族来说，阿骨打是毫无疑问的天命之人。

王霖对阿骨打的印象一直不错，这不单单是当初阿骨打对他的看重和欣赏，更是深谋远虑，提前为金国谋划未来，不顾金国高层反对，将完颜什离嫁来中原。

而从某种意义上说，阿骨打也是他的岳父。

他以大燕皇帝的名义对阿骨打予以追封，相当于另外一种形式的盖棺论定和对于女真人的承认，承认女真人为大燕的组成之一，与汉人、契丹人、西域人、蒙古人、西夏人、吐蕃人及西南、海外诸国人并无区别。

三女在启程前往五国城祭奠阿骨打之前，终于还是由完颜什离代表三女提出了此议。

……

御书房外。

完颜什离三女齐聚，面色都有些紧张和忐忑不安。

皇帝正在御书房内召见内阁诸臣和六部主官，商议为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上追封尊号的事。

不出三女所料，皇帝的想法得到了朝中重臣们的一致反对。

反应最强烈的还是民族情结最浓烈的宗泽。

宗泽面色涨红道：“陛下为大燕圣主，岂能为敌国开国皇帝上尊号？这般诏书一旦明发中外，让我大燕子民情何以堪？”

李纲也叹息道：“陛下，如今我大燕与金国正在国战，金人累次侵犯我疆土，又曾杀戮我十余万河北河南百姓，乃我大燕世仇。陛下若是因为宠溺女真三妃，便要行此事，一定会让大燕百姓心寒。”

张浚也拱手道：“陛下，历朝历代，从未有为敌国君主上尊号的先例，还请陛下三思！”

群臣的反对早就在王霖的意料之中。

受制于这个时代的观念和文化的束缚，现在的朝臣无法接受这种事也在所难免。

王霖环视群臣缓缓道：“诸位爱卿，如今蒙古、西夏、吐蕃、大理、西域诸国、西南万象……皆已纳入我大燕版图，不论是西夏人，蒙古人，契丹人，包括现如今的东瀛人，在朕眼里，都是大燕子民。

凡臣服于大燕者，皆可以国民视之。

朕意欲开创万世之基业，自然要有海纳百川之宽宏胸襟，若是我大燕连诸异族人的国民身份都不敢承认，谈何为天下共主？

将来的女真人，与蒙古人契丹人没有什么区别。

朕一定会将金国纳入版图，凡放弃武器愿意臣服大燕并接受大燕治理的女真人，一样都是大燕国民。

若无这般器量，朕开疆辟土，也只是一种假象。

假以时日，诸异族人群起而反抗，大燕终将还是要丢掉这些国土。我们现在占了，也守不住，也不能实现长治久安。

再则，阿骨打也为朕之岳父。阿骨打素无南侵之心，主张与万族和平共存。

朕思之再三，决定为阿骨打上尊号，这将昭告天下，只要女真人愿意归顺，接受王化，朕将一视同仁。”

李纲和宗泽等人面色惊叹，皇帝所想，视野开阔，站在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上，表现出一代圣君过人的气魄。

与皇帝相比，他们的心思还是太狭隘了一些。

实际上，都这么多年了，李纲宗泽他们也慢慢开始接受皇帝全新的思维模式和万族融合为一体的观念。

王霖起身环视诸人，笑道：“所以啊，朕希望你们，大燕的肱骨之臣，执掌庙堂和主宰亿万子民命运的人，看问题要深远一些，不要与升斗小民一般见识。

不说旁的，我大燕与金国此战必有结果，朕想请问诸位，若是灭亡金国之后，我大燕将如何处置女真人？

斩尽杀绝使之亡国灭种？

当年金人灭辽，尚且干不出这等惨绝人寰的事，何况是我中华上邦？

朕愿意以此诏书告诉天下人，朕的心胸能容得下天下愿意臣服大燕的人，朕与金国一战，不是为了杀戮，也不是为了发泄私愤，而是为了长远的和平繁荣。我们的仇人，从来都是女真人中的好战分子，对中原心怀不乖的金国贵族，而不是普通的女真族人。”

李纲深吸一口气，拜倒在地：“陛下圣明，陛下此番言语如同醍醐灌顶，老臣如梦方醒。老臣惭愧，愿意代陛下拟诏！”

诸人也纷纷拜伏在地，口称陛下圣明，王霖忍不住轻笑一声，摆摆手道：“好了，不必再吹捧朕了，朕不是圣明，而不过是看得比你们远一些罢了。”

……

完颜什离三女狂喜过望。

由李纲亲自拟定的诏书很快明发中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有至德，斯享宏名；成大功，宜膺昭报。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英武天成，谦让弥光；拯救女真黎庶于水火危难，勋猷茂着。定女真与辽为一统，厚泽流于奕世……自此，不论前宋、契丹、蒙古、乃至女真之地，皆为大燕版图，凡诸异族愿归顺王化者，皆为大燕子民。

朕为天下共主，谨袛告天地、宗庙、社稷，追尊为“金国懋德修道广业定功安民立政诚敬义皇帝”。于五国城设冠带庙，由诸子奉祀。并尊义皇帝妃唐括氏为“敬孝忠恭静简慈惠助德左道义皇后”，同附庙享。”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