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围猎计划

“原来还有这等事,受教了!”李波点了点头:“你我是老相识,我就不绕圈子了,这周兴与我主上为难,所以便希望在他身边安插一个眼线,能够盯着这厮的动静,这件事你最合适!”说到这里,李波解开腰间的钱袋,丢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前面说的是公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七哥你拿这些钱,早些和五娘把婚事办了,早晚也有个人知冷知暖!”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陈七看了看桌上鼓囊囊的钱袋,咽了口唾沫,口中却推却道。

“七哥你就别推辞了,这点钱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上次朝廷征发城中恶少年,赘婿、罪犯去安西陇右从军,我的朋友熟人大半都被签走了,你和五娘是我认得的少数几个熟人了!”李波笑了笑:“再说这件事情若是办好了,上头自然会给你安排个好差事,这点钱也算不得什么!”

“那,那就多谢了!”陈七伸手拿过钱袋系在腰间,笑道:“周兴的事情你放心,我眼下在典狱手下当差,每日都要去衙门,只要留意,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好!”李波笑着举起酒杯:“那就祝七哥你诸事和谐,希望早一日喝到你和五娘的喜酒!”

陈七离开之后,李波又喝了两杯水酒,慢慢将盘子里的食物吃完,才离开方相肆,他可不希望被人发现自己和陈七之间的关系。回到王宅,他将与陈七联络的事情向伊吉连博德禀告道:“这陈七平日里就经常去那方相肆,属下便让他有了消息便告诉安五娘,待属下去那儿时再取走,免得引人怀疑!”

“嗯,你能想到这么多甚好!”伊吉连博德笑道:“这里是长安,人多眼杂,若是一个不好,落人手柄,便会惹来弥天大祸,可千万马虎不得!”

“是呀!”李波叹了口气:“若不是在长安,找个机会一箭射杀了这厮便万事大吉,哪里要这么麻烦!”

“哪里有这么简单!”伊吉连博德笑道:“周兴他这也是受命于人,杀了他对方换一人便是,又有什么用?”

“那我们该怎么办?”

“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静待佳音便是了!”伊吉连博德笑道:“说到底,主上已经察觉到了周兴这人,就已经占了先手,便如同两军交战,一方先知敌方斥候所在,岂有不胜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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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王领军,请稍等一下!”

声音从背后传来,王文佐停住脚步,回过头,说话的是一个长须男人,他认得是任东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兼太子左庶子张文瓘,赶忙躬身行礼:“文佐拜见张相!”

“王领军不必多礼!”张文瓘伸手虚托了一下,笑道:“我听说你打算过几日和太子在城外田猎?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王文佐倒是坦率的很,再说这等事也不可能隐瞒:“怎么了?张相您有何指点!”

“指点不敢!”张文瓘笑了笑:“不过王领军你应该是刚来长安不久吧!此地与边地不同,乃是天子足下,行事须得稳重,不可孟浪!”

“哦?”王文佐笑道:“王某确实刚回长安不久,行事不妥之处还请张相多多指点!”

“指点不敢!”张文瓘变得严肃起来:“太子乃是一国储君,率领东宫之兵田猎,不忘武事,这原本也是应有之义。但这田猎也是有规矩的,每年秋收之后,草木枯燥,鸟兽已经繁育产子,引部众而猎杀,不但可以习练武事,还能驱害兽护田实,是一举两得的善举。而眼下却是夏季,田野正是农夫耕种之时,鸟兽也正在产子,车驾一动,人马践踏,牲畜啃食,百姓嗟怨,岂不有伤太子圣德?”

“张相所言甚是!不过田猎的所在乃是在御苑之内,并无百姓田产;而且也不会劳师动众,太子会轻车简从,身边不过千人,不过是为了借着这个机会,检校一下东宫之兵的射艺武事罢了!”

“那就更不应该了?”张文瓘急道:“眼下长安正是太平无事,何须东宫检阅麾下兵士射艺?王领军你难道没有听说过长安城中的流言吗?”

“长安城中流言?”王文佐皱了皱眉毛:“什么流言?”

“在我面前王领军你就莫要装糊涂了!”张文瓘顿足道:“外间传言说天子圣体不豫,有小人挑拨太子和皇后之间的关系,使得母子离心,并且乘机习练兵士,欲为不忍言之事!这等事你没听说?”

“呵呵呵!”王文佐听罢笑了起来:“这等话张相您也信?”

“哎,我若是信就不来找你了!”张文瓘叹道:“但是人言可畏呀!王领军你也是聪明人,又何苦行此嫌疑之事呢?”

“张相!”王文佐笑道:“你方才说长安正太平无事,王某不敢苟同。您应该也知道当初为何王某从长安回来的吧?堂堂大唐,几千河北叛兵在关中生事,就得靠几百回纥人才能平乱,这成何体统?我回到长安后,二位圣上便令我整饬府兵事宜,又令我统领东宫之兵。借着田猎的机会,检阅士卒,这是下官的本分,若是因为几句人言,就这也不敢做,那也不敢做,这并非王某所为!”

张文瓘听了王文佐这番话,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正如王文佐所说的,去年那次兵变捅破了大唐府兵的画皮,聚集着天下兵府一半的关中地区,遇到几千河北兵叛变,竟然就搞得唐军狼狈不堪,最后需要来朝贡的回纥王子带着亲随冲阵才解决战斗。像张文瓘这种有识之士当然知道这意味什么,帝国就是建立在最强大的武力之上的,如果武力不行了,那其他的东西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完蛋就是时间的问题,所以整饬府兵,重建武力就是帝国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王领军所言确实是正理!”张文瓘默然半响,叹了口气道:“但这世上有正理,还有权变。整饬府兵当然是要紧事,但也要看看时境。自古以来天家内事,我们做臣子的掺和进去,多半都没有好结果的,疏不间亲呀!”

“笑话,贞观名臣里还真没几个没参加玄武门之变的,他们下场如何?”王文佐腹诽道,但他当然不会蠢到说出这等话来,笑道:“张相金玉良言,王某记住了。此番心意,他日王某必有回报!末将还有公务在身,告辞了!”说罢他向张文瓘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了。

看着王文佐的背影,张文瓘长叹了一声,面上满是颓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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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的确很热,王文佐的生丝外袍贴紧前胸。空气郁窒而潮湿,像条湿羊毛毯般覆盖整个长安城。穷人纷纷逃离他们闷热窒息的住所,想在水边抢个位子歇息,只有那里才有些许微风,结果河边被挤得壅塞不堪。东宫里也是一样,雄壮华丽的房屋里空气似乎凝固了,王文佐觉得自己就像被黏在凝固树脂里的蚊蝇,痛苦不堪。

“我总算明白陛下要在龙首原修建大明宫了,那儿至少地势高一点,风大,宫城里的夏天真不是人过的!”王文佐一边脱掉已经湿透了的外衣,一边抱怨道。

“那围猎的事情还依照原先计划吗?”伊吉连博德问道:“这天气穿着盔甲行军打猎可是会要人命!”

“当然!”王文佐冷笑了一声:“行军打仗还分季节?”

“好吧!”伊吉连博德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要不要考虑一下太子殿下,听说他的身体可不是太好!”

王文佐陷入了沉默,确实如伊吉连博德所说的,这位太子殿下幼年时就体弱多病,虽然现在看上去还不错了,但底子一般,如果因为围猎病倒了,那自己可就全完了,皇后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的意思是?”

“要么太子殿下别去,要么就多做点准备!”

“那就在车马上多做点准备吧!多准备点冰块,放在马车的夹层,外面再做一个夹层,里面放满刨花芦苇,这样就能确保马车里面不热,还有大夫,饮水药物什么的!”王文佐道:“不去不可能,说到底没有太子,我根本指挥不动东宫之兵!”

“嗯!”伊吉连博德点了点头:“主上,既然东宫之兵缓急之间指挥不动,那为何不从外间调一些兵士来,补入东宫兵中!”

“不行!”王文佐摇了摇头:“你不明白,这里是长安,太多双眼睛盯着我了,如果我稍有动作,立刻就会被人揪住不放,到时候就算太子殿下也保不住我!现在的状况已经很好了,东宫之兵虽然不会唯我之命是从,但若是为了太子登基,就不用担心他们不卖气力!”

“这倒是!”伊吉连博德点了点头:“不过若是这样的话,主上您身边可用的也只有那五百人了!”

“长安城里用得好的话,五百人也足够了!用得不好,再多也没用!”王文佐摆了摆手:“现在最要紧的是先确保太子尽快成亲,裴居道是河东裴氏东眷,家世显赫。有了他的支持,朝中大臣又多了一个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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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

“雉奴,你今日觉得好些了吗?”武氏一边将李治从榻上扶起,一边小心问道。

“已经好多了!”李治在妻子的帮助下,从榻上坐起身来,叹道:“就是还有些头晕,眼睛也还发花!什么事情都办不成了!”

“躺了这么久,自然会头晕眼花,起来在花园里走几步,自然就会好多了!”武氏笑道:“臣妾记得您是贞观二年生人,今年还没满五十,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纪,岂可这么颓唐?”

“也就是你还记得我的年纪!”李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叹道:“若是没有这身病,我这年纪的确正是春秋鼎盛,可惜天不假人呀!干脆等弘儿成婚,就让他登基为帝,寡人就退位当太上皇,我们夫妻去骊山宫中静养,阿武你看如何?”

武氏听到丈夫这么说,心中暗恨,口中却道:“这倒也好,这长安城冬天冷夏天热,妾身早就有些受不了了,雉奴你想去骊山宫,我自然陪你。不过眼下还早了些,弘儿还没有儿子,等他有了儿子,国家根本稳固了,你再退位不迟!”

“你说的也是!”李治点了点头:“天子膝下无子,国家就没有根本,那就只有在长安苦熬几年了!”

“自家儿子,又有什么辛苦的!”武氏笑着淬了口:“对了,昨日兵部有一件事情禀告,说过几日弘儿要去御苑围猎!”

“围猎?”李治皱起了眉头:“这么热的天气?季节不对呀!”

“是呀!”武氏道:“妾身也这么问了,兵部说是为了检校兵士射艺,应该是王文佐的主意!”

“王文佐的主意?”李治陷入了沉吟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他低声道:“我们叫他回长安整饬府兵事,看来他倒是没有忘记!”

“是呀,他这人别的不说,办起差使来倒是尽忠职守的很!”武皇后笑道:“这么热的天气也不放过,算的上是不辞辛苦了!”

李治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他低声道:“这样吧,让随行文士手诏一书,赞赏其忠勤,再赏他本人绢五十匹,参与围猎士卒每人绢一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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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臣谢陛下隆恩!”王文佐跪伏在地,磕了三个头,才起身接过宣旨内宦的诏书。

“王将军办事勤谨,二位陛下都很高兴!”内宦笑道:“时常在宫里提到您,奴婢也曾经听到!”

“这都不过是臣子的本分!”王文佐道:“屋内热的很,院子里还有点风,不如我们去院子里说话!”

“好,好!”那内宦也早就一头的汗了,他听到王文佐的话,如蒙大赦。两人到了院子里,在树荫下的石凳坐下,旁边人送上茶水,内宦喝了一口,叹道:“不知道怎么了,今年夏天比往年可热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