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且说那易笑邪离开青云山后,一直焦心如焚,直接往黄山方向风驰电赴。这个易笑邪,别看他一身作恶多端,臭名昭着,面对今天这事,却是矜持不苟,心会神凝,一点儿也不马虎。这一生,或许也只有云中燕享受过他的这种待遇,估计是已雪鬓霜鬟,到了这迟暮之年,突然才看破人生,大彻大悟了吧?他孤傲一生,独断独行,直到耄耋之年,仍是中馈乏人,无儿无女,时到晚年,能够看透一切,将异姓的云中燕当着自己亲身女儿一样看待,实在是醍醐灌顶、难能可贵之事!他心系云中燕的安危,在离别的时候,她已经是危在旦夕,不绝如缕了,可不容再有分秒的耽搁,若再缓些,便会回天无术。不知不觉,他已来到了黄山脚下,不由忖度道:“我易笑邪穷极一生,也从未与那葛神医有过照面,也不曾有过交道,而今前来请他出山救我燕儿性命,也不知他能否愿意跋山涉水前往施救?听说他是一个不近人情之人,所谓医者仁心,可他却有三不医:‘邪不医,恶不医,自己不医’。”这三条定律,前边两者不医还能理解,可不医自己,就有一点让人匪夷所思了,可葛神医一身从未破例过,一生医人无数,也曾拒人无数!易笑邪自知自己就在葛神医的三不医的范畴之内,可这次为了救燕儿的性命,即便要自己拉下这张老脸,他也要请葛神医下山救人。他身法如电,急若流星。很快到达山腰,那边一间破旧不堪的茅草屋已进入了他的眼帘,他听说过这葛神医向来黜奢崇俭,节衣缩食,那间简陋茅草屋,应该就是他的居所了。那间茅屋虽然简朴,但周遭的环境却是怡人得很,热天在树荫底下,冷天在悬壁之间,环境优雅,冬暖夏凉,非常适合居住。他无心念及四周的繁花似锦,这里比起自己的华堂,简直不值一提。几个纵跃,便已到了那间茅草屋外面。茅草屋闭户门掩,阒似无人,看上去雨井烟垣,兔葵燕麦。易笑邪生怕一不小心开罪了神医,误了大事,显得十分谨慎,努力酝酿了一下情绪之后,对着茅屋内喊道:“不知是否葛神医居所?老朽易笑邪前来拜访!”屋内一个苍劲的声音不慌不急地传了出来:“跫然足音,真是蓬荜生辉,不知易老邪光临寒舍,有何贵干?”易笑邪见其彬彬有礼,并不像传言中的那般独行其是,心里倒是宽慰了许多,不由高声回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素闻葛神医医术精湛,有如华佗在世,有起死回生之能,令我易笑邪真是胡天胡帝,仰慕已久,所以老朽此次不惜旅途劳顿,跋山涉水前来请您出山,就是为了救我……!”他话没说完,屋内那声音又传了出来,打断了他的话道:“请回吧!我已年迈,早已不出远诊,不像你们这些武艺高强之人,健步如飞,来去如风,我看你这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了,枉你走此一遭,恕不远送。”他这分明是在下逐客令了,易笑邪仍是强忍着心间的不忿,缓和地道:“葛神医,你也该听说过我易笑邪的声名,虽然一生从未做过什么好事?但这一次关乎我徒儿的生死攸关,无论如何?你定要出诊救人,不然我徒儿就会没命的!”屋内的葛神医仍是不慌不忙地道:“邪不医,恶不医,自己不医,邪恶二字你已占尽,可不要逼我老葛破例,我也不会就范,对不起了,还是请回吧!”易笑邪有些忍无可忍,怒不可遏了,可他转念一想,除了他没人可以救得燕儿性命,他瞬间又咽下了所有的窝气,又哀求着道:“葛神医,你我虽然素未谋面,但也早是望名之交了,今日算是我易笑邪求你了,我徒儿身受重伤,危在旦夕,若再延缓,恐怕……恐怕就无力回天了!”葛林落落穆穆,面不改色地道:“而今我已行将就木,自身难保,经不起劳途颠簸,救你徒弟,却要搭上自己的一条老命,我看这是以珠弹雀,得不偿失。易老儿,你还是请回吧,我是不会跟你下山的!”易笑邪真是火冒三丈,再也忍不住了,走到门边,一脚踹门而入,看着一边藤椅上漫不经心的葛林,真是气冲斗牛,指着他吼道:“姓葛的,我算给足你面子了,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是别无选择,我看你还是自行起身的好!”葛林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慢悠悠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易老儿,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呢?”易笑邪冷冷地道:“我没闲工夫跟你扯,赶紧收拾药箱跟我走吧!”葛林仍是一副视若无睹的神情,镇静地道:“你终归还是原形毕露了,所以我的原则是不会改变的,我不为邪恶之人治病,即便一死,也妄想危言耸听!”易笑邪冷声说道:“那好,你既然谈起了原则,那我且问你,你为何又不为自己看病呢?莫非你自己也是邪恶之人吗?”葛林叹声说道:“我自知命薄,一身苦命,好在并无大病折磨,可我知道,我自知将是死于他人之手,因为天下邪恶之辈比比皆是,我不给他们医伤治病,自然会结下许多的不解之仇,最终会引来杀身之祸。所以我没法自治,即便妙手回春,也难逃一死。我不是不自医,是没法自医,我也没见过死人会把自己医好的!”易笑邪见他一堆歪理,更是极怒难耐,狠声说道:“既然你已自知会死于他人之手,那本邪尊就成全了你,我本邪恶,一身杀人无数,再多杀你一个也无伤大雅。”他凶相毕露,手起掌落,一掌挥之而去,顿将葛林打得脑浆迸裂,当即一命呜呼。葛林怎么也未想到,自己就这样死在了那条常伴自己的藤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