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走吧，回去了

坐龙马车到了国子监府衙，何顾先去了一趟主要办公地，经穿过守卫严格把守的二道门，沿着笔直大道前往最核心的五重听天阁。途中，凡是相遇者无不主动客气与他打招呼。已多少有点明白皇朝官场那一套的必要性，他也不摆架子，亦一一谦虚回应。进入听天阁，何顾只身直接登上第四层。跟着过来的云影显然十分了解这里面的规矩，自觉留在了一楼当中。于大厅侧边的一处座椅坐下，头脑里开始暗暗思考起究竟是哪里导致了今日少主的变化，以及等下该如何在通讯灵信中准确地向女帝汇报这一最新细节发现。听天阁第四层乃是国子监最高领导平日坐镇之地，老国师已独自在里面悠闲品茶等候多时。见人终到，他慢悠悠放下手中茶杯，然后抬头朝之故意眨了眨眼，语气颇为意味深长，笑呵呵道：“逢新晋新居之并喜，想必昨夜很辛劳吧？听说尚宫那边这次特别重视，特意有所精挑细选。老朽还以为老弟今天怎么也得多歇一日，啧啧，果真年轻人身体就是不一样！”何顾闻言一愣，随即很快便反应过来嘴角微抽两下，顿觉这花白老头并没有第一印象中那般古板正经。不过这反倒让他心态顷刻放松了许多。实际上，不管怎么适应，他终究还是不太喜欢官场的那一套逢场作戏。当即打哈哈道：“老国师说笑了，诸事杂多哪有多余精力，只不过是一时得安松懈睡过头了而已。”老国师也不在意他说的是真是假，招手让其在对面坐下，伸手倒上一杯新沏热茶。边倒边悠哉道：“大可不用过于上心，监里平日事情不多，你作为少国师自然也不用干那些繁杂琐事。大体只需这几日完整走上一趟流程，四处都熟悉一下做到心中有数便可。”想象得出皇朝大官的日常办公状态，何顾不可否置点了点头，举杯细品。一老一少就工作上的请教与解答交流了一阵时间，又闲聊了几句，老国师便让他自行决定从哪处开始了解国子监的日常运转。微笑着和蔼道：“大抵就是如此，你看着办吧，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来这里找老朽。平常若是闲了你也在这里待命，顺便陪我这个糟老头聊聊天解解闷。慢慢来也不急，等你何时融会贯通，这里才完全交托于你，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听得出老者似乎并不介意将来退位，甚至对自己的表现还有一些莫名期待，虽有点不明所以，但何顾的态度还是不由端正几分。简单谢过，他起身道别老国师，旋即认真起来，自上到下一处处细细观看。所见确如老国师所说，凡事都有负责的人专项包揽，只需知晓一番，皆不用他亲自下场操心。到了一楼却四处不见云影身影，也不放在心上，出了听天阁接着按照从右到左的顺序先去往八方殿其一的东殿。八方殿共有八座，左右各四座，里面摆放的档案文书对应中皇洲八方之诸事收录，理论上属于大武皇朝等级较为机密的史料存档机构。自认为家族当年的事需要一个真相，如此名正言顺的暗查机会何顾自然不会放过。东殿前厅只有老迈的东殿主一人在，见是新晋的少国师忽然前来，立马起身带着恭敬之态迎接。何顾脸色不变地说明来意，丝毫不费过多口舌便得到了进入内殿查阅的许可。当跟着东殿主进入到如圆洞般的宽阔内殿之时，望着高高叠耸而起不见顶、满满一整圈如浩海的书壁，一下子彻底傻眼了。数以百万计，这要是一本本搜寻，就算是匆匆每本只扫一眼书目都够要人命。似乎习惯了初次进来人的相同反应，一旁的东殿主识趣没有点破，当下宛若无事发生一般主动介绍起来。抬手指向中间祥云石柱上的静逸玉质圆珠，正色解释道：“少国师请看那里，此间所有在存的书目及内容简要提炼都已在入库时录入其中，只需神识探入，再加上一些筛选条件，便能节省精力快速索引。”闻言，何顾这才脸色正常。正要找个自然一些的理由独处，不料身边的东殿主却主动告退。“小的就不耽误少国师正事，请您自便，若有需要随时召唤。”也不等何顾反应，东殿主说罢便先行退下。何顾不得不说，尽管官场那一套他真不怎么喜欢，但这东殿主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令他感到异常舒适。没了外人在场，深知时间不宜久拖，他赶紧上前操作。神识探入，发现有时间和地方区域可选，之后还有更进一步的名词精准查找。名词当然也包含了名字！说来也挺可笑，在知晓的名字当中，除了何家如今为数不多的几位长辈，他现在只知道多一个何清，连自己母亲的姓氏都尚不清楚。苦笑摇了摇头，何顾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便准备一一将掌握的那些名字输入进去。就在神识即将输入第一个名字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非常不妥，连忙止住。细想了一番，他还是无法确保在这期间的操作会不会被记录下来，或者会通过某种联系被实时传递到外面的东殿主处。权衡再三终是打消了这个看起来最省劲的搜索方法。为了不过于明显以及防止出现丝毫遗漏，他直接在筛选时间上按当前倒推百年的时间长度范围查找起来，至于地点则完全不限。完全设置的一刻石柱上的玉质圆珠霎时绽放出颇具皇家尊贵的深邃金光，紧接着一本金光凝聚所着的虚幻典籍于圆珠上方缓缓呈现了出来。每一页都记录这十条书目及内容简要提炼，一目了然。典籍虽不厚，但何顾试着翻了几下，发现厚度并未相应减小，瞬间明白并非内容数量的实质对应，所谓书型仅仅只是一个供查阅的装饰呈现而已。做好了持久战的心理准备，他开始一一快速翻篇仔细查找了起来，重点留在“何氏”字眼上。里面记载的内容实在是范围涵盖极广，稍微显得有点不寻常或是大一点的事件都尽数被收录其中，简直是流水账般的存在。哪怕已经是简化了内容，一通下来依旧看得人头昏脑胀。时间一点点流逝，一个时辰后，何顾通过神识反馈发现才只看了不到百分之一，顿时觉得不能再这般低效率搜寻下去。虽说他可以改日再来，但从最稳妥的角度考虑当然是一趟解决掉最好，趁着他首次进来还可以说成图个新鲜好奇，次数多了难免会引起守殿人的额外注意。毕竟这内容太枯燥了，正常来说应该不会有人喜欢没事一直看。一时束手无策，正欲于避世珠中的天爷商议，忽地有了眉目。既然体内天机石的上任宿主是他的“父亲”，那自然与天机者有关，至少他“父亲”本人就该是一位同他现在一样的天机者！作为国子监少国师，而用“天机者”进行进一步范围搜索正好一点都不突兀！想到便干，他立即操作起来。得益于天机者诞生的异常稀少，相比之前结果一下子大幅缩减，最终只剩百分之几的内容。精神一振，何顾当即更为细致地一一查阅起来。因为内容排序是按年代从后往前，随时记载年份越来越靠近当年变故的事件节点，他越看心境越发的不由波动。当标注的时间递减到了近十年之内，顿时大失所望。看完最后一页他无奈撤回了神识。失去了神识激活，石柱上的玉质圆珠渐渐收敛回光芒，不一会儿变得寻常静溢。尽管一开始也不抱很大希望，但此刻何顾还是不免心中有些惆怅。东殿仅是八座八方殿之一，算下来实际上还剩七次机会，念此他才重新提振起精神。出了内殿，这才发现殿外天色已到黄昏。一番客套道别了东殿主，出门之后发现云影不知何时已在殿外静候，正亭亭玉立背着身站于大殿飞角屋檐下方的苔色石台阶沿上。对面的天际晚霞异常柔和，光辉如同一面水洗过的绣房窗纱覆在云彩上，照映得四周的花草水木蒙上一层如梦如幻的暖调。也不经意间轻轻照在了佳人那飒爽干练的高挑身姿曲线上。精致的修身乌衣紧度十分的恰当好处，使得原本暗色下本该显得不起眼的微翘臀部被包裹得赏心悦目，不禁勾人遐想。似乎沉浸在彩霞短暂的美奂之中，对于他的出现，背着的云影并未有所反应。佳人看景，我看佳人景。何顾忍不住不正经地默默上下多欣赏了一阵子。男人至死是少年，真能白看他还真不能免俗，况且是这种光明正大的难得机会。这小段时日接触下来，面前的微冷女子总给他一种十为冷静、时刻理智的感觉，搭配此间的这身紧身黑色时还真颇有点孤独美人的韵味。这会儿倒是第一次在她身上感受到情绪感性的一小面。就像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小插曲，忽有点意外小惊喜的错觉。美好的景色总是很快便消散，片刻天际霞光在夜幕压迫下缓缓褪去，只剩岌岌可危的一小抹。“走吧，回去了。”犹如才刚刚出来一般，何顾经过时清咳一声温声道了一句，然后慢悠悠率先走到了前头。剩下的七殿他倒也不急，按最后的索引方法，几日内必能全部事毕，自然循序渐进、谨慎为妙。望着天空的那双清眸微微波动了一下，发呆中的云影顷刻回神过来。也不多言，只当少主才刚办完事出来，见状连忙快步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