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大荒奔流(下)
虎贲之北多有风沙,沙海之上有塞北之国。中原以南有洛河穿流而过,其南北数百里地均归洛国,在虎贲以南。中原以东千里,跨过崇山峻岭,有东极国,在虎贲东南部。而出虎贲向西行,一路有大漠孤烟,亦有层峦叠嶂,穿行千里后则豁然开朗,便是西赛海螺城,海螺城之大,九州之地无出其右,有三条大江贯穿其中,不同于中原河流自西向东,这三条大江乃是自东向西奔流汇聚西海。
东方不平下山时周游列国,曾机缘巧合得入海螺城。彼时海螺城已与中原断绝往来长达一个甲子,曾经繁茂的行商官道早已是杂草丛生,破败不堪。东方途径西域边境时,恰恰遇上想重新打通官道的一位有志之士。不幸的是,这位仁人志士夙夜操劳,偶感风寒便再一病不起。此人临终前请求东方为他寻回一味名为“延续”的药丸,言说此药珍贵,可治世间一切疾病。东方应下寻药之事,这才阴差阳错踏上找寻海螺城的道路,拜公子远的《寰宇图治》指引,东方最终得入海螺城,打探之下,方知这名为“延续”的药丸并非什么起死回生的神药,只是用来扶本固元的寻常药物。待东方赶回虎贲西域,那位仁兄已然去世多时,他的孩子继承父亲未完之业,继续这看似难比登天的伟业。东方忆起生平憾事,大为所感,目视大荒(虎贲西域的一条大江),顿感苍穹浩瀚,人力微渺,但江河汇聚非滴水之功不能成,人之延续可解一切亘古之难题。遂创下这大荒奔流掌法,论掌法之精妙,在江湖同辈中可谓一骑绝尘,便是五岭老人观之,也生出青出于蓝之意,只是他终究为情困顿,招式中仍有郁结之处,心智不坚之人习此武功,可生出悲怆之意,若无高人在旁守护,极易走火入魔。
东方也是料定莫起心智坚定,才肯将之掌法传授于他,助他退敌。他将莫起拉至僻静处,将心法口诀尽数传授,外功路数也一一打给莫起看。莫起原本便勤于练武,外家功夫依葫芦画瓢学得倒也不慢,但一时半会难以领会内功心决要领。
因限定一招即分胜负,便在东方传授莫起武功之时,这边第一场的胜负已然决出,秦牧因此前与江虹的比拼中受了伤,与程梁的交手中一直落于下风,论起使剑,江虹和程梁恐怕不是他的对手,但若手中无剑,还不允许用上内功,他便觉得束手束脚,无法施展一身本领。若是剑仙,即便是无剑,以山石草木,甚至内力,皆可为剑。但秦牧终究年少,缺乏历练,于剑道尚不能融会贯通,饶是如此,在同辈之上已是难觅敌手了。程梁的最后一拳,停在秦牧脖颈处,胜负已分。秦牧懊恼地叹了口气,之耿直说道:“我败了。”
江虹哼了一声,蔑视一眼秦牧,又看向程梁道:“小子,咱们定好了一招分胜负,只说不许使用外功,可没说是什么招,姑奶奶若是下手狠了,可别哭着回去诉苦。”
程梁大为恼怒,道:“打便打,爷爷我怕你不成?”
江虹被他占了口齿上的便宜,已是柳眉横飞,倏而一枚弹丸在手,以疾风劲雷之势脱手而出,程梁只道是寻常暗器,正要避过,老者已挡在他身前,白袍飘飘几如天人,只听“咚”一声闷响,老者目中精光暴涨,同时白袍也鼓起来,其中隐隐有火光,须臾功夫,白袍越涨越大,有一股布匹烧焦的味道四散开来。老者气贯指尖,点向白袍突起处,那袍子顿时委顿,不消一会便瘪下来,只是内里已被烧的焦黑一片。
程梁大怒,叫道:“你怎么使这阴毒的暗器,算什么英雄好汉?”
老者则道:“住嘴,女娃说的不错,咱们并没有规定用什么外功路数,她使暗器却并没有催动内力,便不算坏了规矩,这场比试是你输了。”
江虹心中大为惊奇,她方才使的是九天离火丸,如此近距离炸裂,甭管面前是大罗神仙,也得被炸得灰飞烟灭,但这看起来枯槁的老者,却能将火器束缚于衣袍之内,以真气强压下来,果真不是凡夫俗子。
老者似乎看出江虹心中所想,挥手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倒是火痴的技艺又有所长啊!”
江虹问道:“你认识我师傅?”
老者点点头,却不再往下说,将莫起招呼过来,道:“这场比试我们输了,便不强留你了。只是老夫还有些忠告,你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唯有变强一道。”
莫起胸口如遭重创,他也不止三番五次想过,弱小的代价便是任人摆布,可他太普通了,若白璃攸是月亮,他只能算作群星中的一点陪衬。东方上前抚摸着他的头顶,宽慰他几句。莫起全然没有听到,待回过神来,老者与程梁早已不知踪影。只留下秦牧、江虹、东方不平和他四个人。
莫起对江虹道:“我若输了,要杀要刮由你摆布,你若输了,我们之间恩怨两清,一笔勾销如何?”
江虹道:“好哇,反正你都是输!”
莫起从袖中取出一枚弹丸,正是那日在茶馆中从江虹手中夺去的,他冷笑道:“你若用这个,我也用。”
江虹喝道:“小贼,还给我!”说罢以指法向莫起攻去。莫起则以大荒奔流掌法以对,东方共传授他九式,以一招定胜负,他则取“明月照人”一式,此招承前启后,初时处处透露隐忍之意,末了则如大堤将崩,千钧之力在于弦上,将发未发。江虹的指法虽然凌厉,却被莫起一一避过,久而久之心中急躁,出手愈发迅疾,指锋所指尽是要害,戾气更胜以往,莫起则是敌强三分,他便弱一分,敌退一分,他便进三分,是以你来我往,各有攻防,胜负须臾不能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