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承道学苑
若要从临阳城去往洛河,从陆路走可谓难比登天。正因临阳靠北,一路向西南而行,千里之地尽在新国疆域。前有官兵缉拿,后有武林人士穷追不舍,洛城三友便是本领通天,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逃出两千四百里地,毫发无伤抵达洛河边界。
柳岱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们的目标并非白璃攸,而目的地也并非新国。
月光被渐浓的雾吞噬,周围的一切都暗淡下来,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风声渐歇,随着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尊蒙尘神像。此处正是郊外的破庙,白璃攸与莫起约定会和的地方。
柳岱站在最前,肤如铜色,面部有一道斜跨的伤痕,手臂上的疤痕不计其数,令人望而生畏。他对姚戍道:“把她二人放出来吧。”
姚戍将肩上扛的绿色袋子“腾”地扔在地上,抱怨道:“为啥要我来扛,该是那位扛才对。”
他口中的“那位”便是立在一旁的蓝衣女子康晴儿,她披头散发如恶鬼般,一双眸子在凌乱的青丝间瞪着姚戍,似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一阵挣扎过后,白璃攸和虞苓终于从袋中脱出,可手上和脚上绑的绳子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解开,反倒越蹭越紧。
柳岱对着被捆在地上的白璃攸道:“姑娘,你可是从虎眺崖镇而来?”
白璃攸怒道:“快把绳子解开,否则我对你们不客气!”
康晴儿气势汹汹走来,一巴掌打在白璃攸脸上:“大哥问你话,老实回答,再敢造次我杀了你!”
白璃攸觉得眼冒金星,口中一股腥甜血味,啐一口道:“有能耐便把绳子解开,我们较量较量。”
康晴儿还要动手,柳岱一把拉住她,摇头示意,随后又对白璃攸道:“你可是上任瞻乾——白辜鸿前辈的传人?”
白璃攸不答话,虞苓喝道:“她是我妹妹,你们有什么冲着我来,对一个小姑娘下手,不嫌臊得慌。还‘洛城三友’,怕是三只狗熊罢?”
姚戍嘿笑着向虞苓走过来,边走边说:“你很漂亮,但话却太多。”说罢点了她两处穴道。康晴儿则恶狠狠地盯着姚戍。
白璃攸喊道:“你们若敢害我姐姐,我便咬舌自尽,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柳岱语气平和说道:“你若交出《飞鸟》,我们兄弟三人定然亲自护送你回去,若不然”,他叹口气,“虽然不想如此,可也只能委屈姑娘,跟咱回一趟洛国。若到了那边,可有人比我凶狠万倍,他们要如何对你,我便不知道了。”
白璃攸冷笑道:“你们也是来抢《飞鸟》的?它是我虎贲的东西,与你们又有何干?一群人像苍蝇一样,轰都轰不走!”
柳岱浅笑两声:“二十年前,确实如此。二十年后,虎贲不配保管它!我与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讲这些作甚。”他叹一口气,继续道:“交出《飞鸟》,我以性命保你二人无虞,若你执意不肯交出,你姐姐先死,你再跟我们回洛河。选吧。”
白璃攸从未受过这般威胁,一时间失了主意,不禁念及莫起,若是他在就好了,定能想法子与这厮周旋,她坦言道:“《飞鸟》并不在我身上。”
柳岱稍显惊讶,问道:“难不成此书在那少年手中?”
白璃攸摇摇头,讥讽道:“我们从飞篮中下来,便料定会遭遇许多阿猫阿狗,生些事端。因此一早便把书藏起来了。”
柳岱追问道:“藏在何处?”
正当此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姚戍、康晴儿转眼已守至院门两侧。刚要探头观望,木门轰然崩塌,一股劲风灌进来,刮的人脸颊生疼。
柳岱对着庙外一片漆黑处喊道:“何方高人,不妨现身一见?”
“冥冥之中一切既有安排,切莫强求。柳兄,你怎还是这般固执?”说话的是一位中年男子,神色和睦,文质彬彬,着一身墨绿长袍,颇有教书先生的模样。
长袍男子所说固执,便是因为柳岱曾多次带领洛河军队与新军对抗,亦曾多次谏言铲除奸臣宦官,然而在天下大势面前,这些都不可能成功。
柳岱悻悻答道:“子闲兄固然超脱,可虎贲既亡,下一个自然便是洛河,洛河之后呢?难道你们承道苑所在的龙门城,还会有存在的必要吗?”
柳岱口中的承道苑便是当今天下第一大学院,最初由公子时一手创办,慕名前来的学子不计其数,可谓桃李满天下。其后,承道苑逐渐在整个九州之地开枝散叶,各分苑遍地开花,为了方便管教,位于龙门城的总苑也分为天地玄黄四大苑,而这四大苑也成为各地学子的终极目标。这位中年男子,便是年纪轻轻便已位列地苑博士之一的贺子闲,可谓前途无量。
贺子闲道:“岱兄,龙门城无可取代,即便整个九州之地换了国号,龙门城都将不动如山,承道苑亦然。”
柳岱道:“哈哈哈,好大的口气?照你的意思,是说虎贲国、洛国、新国可有可无?”
贺子闲点点头,道:“若论道,愚弟可与兄辩上三天三夜,可眼下兄台似乎并没有兴趣听愚弟辩理罢?”
柳岱道:“子贤兄仍是这般直爽。不错,我此行只为取一本书。”
贺子闲问道:“可是《飞鸟》?”
柳岱不答,却问道:“哦?难不成承道苑也为此书而来?”
贺子闲摇摇头,道:“是,却也不是。眼下这位姑娘完全没有能力保管《飞鸟》一书,交由承道苑代为保管,恐怕是最好的选择。”
柳岱哈哈大笑,斥道:“狗屁!想不到堂堂承道苑竟做出如此勾当,若公子时在世,非得被你们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气得七窍生烟。”
贺子闲道:“岱兄,无论是洛河或是新国,得此书的目的恐怕都是一样的。可你若真正知晓,这九州之地,可以没有新国、洛河或者虎贲的道理,便不会这般认为了。”
柳岱骂几句祖宗,道:“你牙尖嘴利,我不与你辩驳,咱们手下见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