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同为少年

眼看斗笠茶客做弹指状，箭在弦上，莫起忽然站起来，向众人道：“这火痴与雷琼的故事，我确是不知，不过这虎贲新军一战的后续，我却清楚，诸位可想听？”

茶客们又喧闹起来，嚷嚷着：“快讲快讲，大家伙都等着听呢！”

斗笠茶客看向莫起，黑纱笼罩，看不清他的面容，不过手指劲力已收，弹丸也悄无声息地飞入袖中。

莫起瞥了一眼，装作不在意，清清嗓子道：“最近大家可有听说过一则四字传闻？”

有人道：“说是什么‘公子将出’”。

莫起点头，道：“客观所言不错，正是这四字。据传，虎贲战败之日，有一上圆下方的机关自虎眺崖飞出，这四字传言，便是印在纸上，从这机关上洒下来的。”

说到此处，斗笠茶客再次向莫起看去。

莫起道：“这四个字的意思，不难猜，无非便是虎贲出了一位奇才，这位奇才将会是未来的公子，与九州六公子并列，成为这九州之地上第七位公子。”

茶客们问道：“真与不真先不说，你说说，这人是谁呀？”

莫起摇摇头：“这个咱便不知道了，若以后成了真，大家自然便知晓。咱说回这传言，据史料记载，虎贲曾有一支特殊的军队，战时负责侦查与投掷火器，非战时便专门研究天象，甚至可以指导耕种，预测吉凶。他们乘坐的机关叫做‘飞篮’，可以浮到半空，飞向四面八方。”

茶客们附和道：“小子所言不错，确有此事。”

莫起继续讲道：“据说那日飞出的飞篮上，有人乘坐，新军想用箭矢和强弩把它打下来，偏偏射程却赶不上那飞篮的高度，便只能派出骑兵，在地上追着飞篮跑，可马要吃草，这飞篮飞了四天三夜，也没有要落下来的迹象。便在第四夜，新军停下来喂马吃草的当，这飞篮的火光突然消失了，新军再策马去追时，早已寻不见飞篮的踪迹。”

一众茶客也不嗑瓜子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莫起，听他娓娓道来。

斗笠茶客突然插话道：“咱却听说，那飞篮消失的地方，离此地可不算远，说不准飞篮上的人，便在这镇上，或者”，他转向莫起，“便在这茶馆中呢。”

莫起从容自若道：“此事我却没听过，不过如果真是如此，那大家可得擦亮眼睛，说不定，周围的人，便是从飞篮上下来的。”

大家伙哄堂大笑，浑然没把两人的话放在心上。

“废物，他娘的，通通都是废物。八十一个人，追两个小毛孩，竟给追丢了！再给你们三天时间，把整个临阳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们抓回来。否则，各领军棍五十，脱下这身盔甲，回家种田去吧。”讲话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肩宽体阔，虎背熊腰，名为钱宝来，人送外号“一毛不拔铁阎王”，御下苛刻，从军生涯一半心思花在敛财上，家里动了不少关系，花了大价钱，才把这位混世魔王安插进临阳城城防军，领个百户的差事。

总旗周路明是个活泛心思，没个军功，短短半年从小旗升到总旗，在讨好上司上是花了大功夫的。周路明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不就是两个小孩，还能插着翅膀飞了？”

钱宝来正在气头上，张口便骂：“他娘的，那俩小孩可不是跟长了双翅膀一样？”

周路明嘿笑道：“大人，咱们虽暂时不知这两人的下落，但能保证他们就落在这临阳城里。但是这临阳城大大小小九个镇，两百多万亩地，三天之内如何找得到？”

钱宝来骂道：“奶奶的，找不到要你作甚？别在这废话连篇，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周路明卖关子道：“小人却有法子。”

钱宝来狠狠踹周路明一脚，骂道：“赶紧放屁！”

周路明嬉笑道：“大人瞧好了便是。”

钱宝来又是一脚，周路明跌跌撞撞爬出门去，道：“小人这便去办。”

“娃呀，家里还有几斗米啊？”说话的是个老妇人，掀开门帘，往灶房里张望。

“娘啊，你不操心这个，孩儿正要去集市买些回来。”一个十来岁年纪的少年把脸从米缸中抬起来，小小年纪，面像却显老成，肤色黝黑，筋骨结实，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粗布蓝衣，脚上蹬个破了洞的靴子。

老妇人放下门帘，回到炕上，唉声叹气道：“这打仗的时候，吃不饱饭，不打仗的时候，怎的也饿肚子。我看这新国呀，也是满嘴的胡话。”

“娘！”少年紧张地打开窗户往外看看，在到门口张望，确认没人后，才道，“我的亲娘，您怎敢说这样的话，要是被那钱阎王听去了，非得打您的板子！”

老妇人气哄哄地指着少年道：“往前数二十年，咱家还是给虎贲交税粮，那会儿却还吃得起一碗饭！”

少年赶忙上前捂住老妇人的嘴，恳切求道：“我的亲娘，您可别再说了。”

老妇人把儿子的手扒拉开，坐回炕上，叹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拥那新国，许下的承诺都被狗吃了。”

少年怒道：“娘，您再说，孩儿便不去买米了，咱们一老一下，便等着饿死吧。”

老妇人立马住口，又泪眼汪汪地看着儿子，道：“儿啊，娘可舍不得你，你可不要寻了短见，娘听你的，不再说了便是。”

少年怒气未消，道：“孩儿走了，您好好在家里待着。”转身走出门去，外面的阳光火辣辣的，他舒展舒展身体，自往集市去了。

“小子，你过来。”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负手观望群山，唤一位正在舞剑的少年，道，“准备准备，这便下山吧。”

那少年正在练一路“仙人指路”的剑招，只见他身轻如燕，离地而起，如脚踩祥云，长衫随风而飘，剑指东南气势如虹。日光扶剑刃而过，似被剑锋一分为二，“呔”，少年喊一声，挽个剑花俯身冲下，“噌”一声，剑身没入土中，直至剑柄。

老者看一眼爱徒，心中欢喜，面上却不露，道：“为师教你这么多，偏爱捡些花哨剑招。”

那少年回过头来，爽朗一笑，端的是剑眉星目，相貌堂堂，道：“师傅，这些剑招可都是您教我的，徒儿不好好学，哪能对得起您悉心教导？”

老者道：“哼，臭小子，今日这里没你的饭，赶快给为师滚下山去！”

少年似乎早知此刻，目中含泪，趴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道：“弟子秦无忌，今日下山，定不辱师门，必为剑谷争光！”

老者背过身去，摆摆手。亲无忌，再提剑拜别，转身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