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正赛

自从那次噩梦以来,莫起再也没梦到过那位少女,第二个夏季悄然而至,他对她的印象竟然模糊起来。莫起的嗓音发生了些变化,变得有些低沉粗犷,莫洛也是如此,两个人像雨后竹节,节节攀长,渐渐超过了老宋和老冯。随着两个年轻人的成长,老宋老冯反而像倒着长一样,在莫洛莫起眼里,两位长辈体格不似以前那般挺拔了。有时候莫起会想,自己现在看起来应该像是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了,梦中的那个背影应该也高了些吧,她会有什么变化呢?这些念头往往在他对着月亮遐想的时候悄然飘过心间,随后便化为夜风飘得远了,他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成为强者,离开这里,去寻找自己的名字,那可能代表着自己的归属的名字。

莫洛是个言出必行的好男儿,在发过誓之后,陪着莫起勤学苦练,他本就聪颖,在一众人中很快出类拔萃,身边聚集了一些慕名的同龄人,日日跟他讨教招式,因此他愈发精进神速,连师傅都要捋着胡须点头称赞。莫洛却毫不在意这些虚名,在他眼里,这一切只是因为当初对莫起的承诺。相比之下,莫起就显得平庸,一点也不出彩,充其量算个中游水平,人缘自然也比不上莫洛了。

娃娃们一天天茁壮成长,虎眺崖却遇到些不小的问题。虽说降雨不少,但似乎土地肥力不那么足,肥料一层一层的上,田里的收成总也不好,武馆已经很少派弟子去做农活了,即使去了,也无事可干。照理说武馆本该专心经营娃娃们的武艺,少做农活是好事,只是这小地方,便是以田地为生,家里若是父母年事高,又无其他壮丁,那只有依靠孩子们了。即使是武馆师傅,不也得种田吗?毕竟,离了食物,哪里能活人!老师傅脸上的褶子更深了,和弟子打趣的次数也少了许多。受土地粮食减产的影响,家禽养殖也成问题,首先就是饲料的不足,相对的,这些食材的价格水涨船高,但大体上,总还在一个百姓可以接受的程度。老冯和老宋经营店里的生意,从采买到上桌,都由二人包办。两人虽赚不了多少钱,可也尽量省下钱来,给娃娃们加餐,毕竟,娃娃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二人作为生意人却不得不考虑长远,这种状况究竟什么时候到头?

然而,没有人可以左右这种状况。虎眺崖镇闭塞已久,外来贸易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指望天地和这里朴实的百姓。

几场暴雨洗刷后,最后的一丝嫩绿色也被深绿色替代,蝉鸣响彻在虎眺崖镇,乐的人听了更乐,哀的人听了整日里怨天尤人。数不清的萤火虫在夜里为闲人点起“篝火”,田里、水间的蛙为之做一曲呕哑嘲哳的伴奏,几场大雨过后,“篝火”渐渐熄灭,蛙鸣也低沉下去,又几场小雨过后,天气转凉,街上的枯枝落叶渐渐多起来,人们开始穿上厚重的衣服,转眼间,雪花就悠然地飘落大地,漫山遍野一片银白,月光下的虎眺崖此时则是一座银色宫殿,晶莹剔透,只是大雪封山,无人可登上崖顶,欣赏这美景了。积雪渐渐化为潺潺细流,滋润着土地下的生机,终于,迎春花又开放,又是一年决定着哪八位佼佼者可以协同远行的日子!

仍像往常一样,老冯为两人准备了些葱花煎饼,一番交代后,两人便去了。此时旭日东升,天色宜人,锣鼓声震天响,主考官向人群挥手示意,登时场内外鸦雀无声,他清清嗓子,一声高喝驱散所有人的困顿,“虎眺崖比武大会,开始!”负责唱名的考官执分组名册而出,朗声念道:“第一组,刘汝松,对上,李青松!”

整个虎眺崖镇人口约莫两三千,年轻人倒不算少,但未必就都对出崖有兴趣了,有些渴望开个小店,娶妻生子,有些则年纪未到。对于这两拨人,年纪轻的往往跃跃欲试,但经历了几次挫折之后,往往兴致大减。而年纪稍大一些的则往往主动放弃。人各有志,很少看到有加冠以后仍继续参赛的。因此,能参加比试的适龄少年其实也就五六十人,不足六十四人的话,少几个人,便意味着几个人要轮空。正因如此,抽签也是一个幸运因素,如果能首轮轮空,比起其他人的机会当然更多一些。

现在站在台上的两位翩翩少年正是莫起莫洛熟悉的老朋友,他们已经切磋了十年嘴上和拳脚上的功夫,今天也不例外。刘汝松啐了一口,道:“哥哥我手下可不留情,你可当心了!”李青松被他占便宜,反口相讥,道:“呵!平日没少败在我手上,少在这耍威风,看招!”两位少年动手之前不约而同向台下望了一眼,只是短短一瞬,便又回过神来。二人师从一家,招式相仿,都是老路子,见招拆招以快打快,很快便过了十招上下,仍未分出胜负。然而,情势立马发生变数,刘汝松几个路子打下来,似乎体力不支,脚步蹒跚,跌跌撞撞。李青松心中窃喜,只当是对方受了自己重击,体内血气翻涌所致,立马使一招“仙人指路”,骈两指点向对手胸口。只要被这一招点上穴道,气血循环立马受阻,轻则头昏眼花,重则晕厥倒地,可以说是此招若中,胜负即分。台下观众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特别是那些下了注的赌徒。正当千钧一发之时,只见刘汝松双足发力,倏然转身,巧妙地卸去对方的力道,引得李青松重心不稳,更把后背袒露给对手。此时的刘汝松与方才相比,真是判若两人。看客们大声喝彩,直呼妙计。李青松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刘汝松的计策,对方是故意诱敌深入,以攻其不备,他不由地在心里暗暗骂道,怎么斗了这么多年,自己就老吃这一招呢?奈何已然中计,无奈之下,只得使出“扫堂腿”向后方盲扫过去,迫使对手退却。刘汝松哪能给他转身的机会,使出“鱼跃龙门”做鱼跃状凌空,避开攻击的同时,拳掌迭出,结结实实打在对手身上。李青松吃了大亏,心神已乱,匆忙退后几步,刘汝松则乘胜追击,势不可挡,以肩代拳撞来,李青松下盘已然不稳,如何接的住这重重一击,只听“咚”的一声,李青松跌落台下。台下此时有一妙龄女子,着青色流仙裙,略施粉黛,目中含泪,脸色绯红,目光随着他也一起重重跌落台下,只见她艰难地从人群中侧身挤过去,到了跟前,急切地问道:“青松!你还好吗?”正是陈雪。李青松灰头土脸的败下阵来,倒也看不出有多伤心,毕竟他和刘汝松是多年的好友,谁输谁赢还不都是一样。只是,他到现在才发现,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竟这么关心自己。他有点不好意思,嘿嘿推说无妨,同时向台上挥挥手,那模样可得意极了。

刘汝松原本扬起的属于胜利者的双手,“啪”得一声垂下来,还未等考官唱出胜者的名字,便匆匆下台,想必两兄弟接下来还得大闹一番,在此便不多介绍了。

莫起羡慕的看着刘汝松稳稳拿下胜利,但同时又有些不解,便看看边上的莫洛,他脸上也刻着与莫起一样的神色。

“下一场!莫起,对上——白璃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