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凋零的世界树

艾莉亚的第三小队在这条商业街的巡逻一直持续到了傍晚五点。

直到另一支骑士小队过来换班,他们才终于得以喘息一口气。

上城区即使到了晚上依旧有热闹的夜市,同样需要人手巡逻。

相比较艾莉亚他们,这些值夜班的骑士或许要更为辛苦一些。

“辛苦了……”

“队长再见……”

“……”

和艾莉亚打完招呼后,第三小队的队员们原地解散,罗伊在一旁伸了个懒腰,长吁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艾莉亚同样舒展了下有些僵硬的身体,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谢谢少爷陪了我这么久……”

“哪里。”罗伊摆了摆手,“这对我来说同样是很新鲜的体验。”

以他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御前骑士身份,恐怕以后也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走基层“体恤民情”了。

“那个……你们要走了吗?”

一旁,那个小吃店的小男孩抱着一本小册子,试探性的问道。

因为之前送过点心的关系,在面对罗伊和艾莉亚时,他已不像最开始那样紧张。

“嗯。”罗伊点了点头,和煦的问道,“有事吗?”

“骑士哥哥……不对不对,是骑士大人,您就是早上站在圣女殿下身边的御前骑士吧?”

小男孩指了指罗伊身着的那套金、红、白三色御前骑士制服,以及左肩上那件标志性的单肩披风。

早上圣女的出巡队伍路过这条街的时候,他当然也在旁边看过,因此对罗伊的样貌和装束有大概的印象。

后来因为有些怕生,第一次送小吃时没敢开口询问,现在终于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在临走前问了起来。

“是我。”罗伊微笑道,“没关系的,叫我哥哥就好了。”

看到他如此平易近人的样子,小男孩也放下心来,将手中的笔与册子递给他:

“那……可以拜托哥哥给我签个名吗?你是我的偶像!

“早上观看殿下的出巡时,妈妈还指着哥哥对我说,希望我能成为像哥哥那样有出息的人呢!”

“会的会的,你会出人头地的。”罗伊笑着应和着,接过纸笔随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成为小孩子们的偶像了,不知为何,他的心里也涌现出了一股莫名的责任感。

可要好好表现,不能让小孩子的偶像塌房咯!

看着地位如此崇高的御前骑士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为自己签名,小男孩别提有多激动了,话也多了起来:

“骑士哥哥,你那么厉害,那你肯定也去过荒野、去过世界树里的高层世界吧?

“我的父母可不允许我乱跑,他们唬我说外面很危险。骑士哥哥,外面的世界真有他们说得那么可怕吗?”

罗伊微微一顿。他将签好了字的册子还给了小男孩,摸了摸他的头说道:

“外面的世界是很大的,有山川河流这些优美的风景,也有天灾魔兽这些穷凶极恶的危险。

“正是因为这些危险的存在,西德尼亚才会筑起城墙,你的父母才会告诫你不要乱跑。

“不过,面对危险,我们并非无计可施。像我们这样的传承者,不仅会保护普通人的安全,也能在危险的墙外生存下来。

“如果你能觉醒成为传承者的话,长大后就能亲眼去看看这个世界了。”

听到罗伊描绘的图景,小男孩的眼里闪闪发光,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我一定会成为传承者的!

“等我变成了跟哥哥一样强大的传承者,我也会像哥哥那样保护大家,和哥哥一起去城外探险!

“在那天到来之前,哥哥千万别把我忘了唷!”

小男孩十分热血的许下了自己年少时的誓言,罗伊和艾莉亚笑着与他挥手告别。

待得小男孩离开,罗伊脸上的笑容沉寂了下来,转头望向参天的世界树,眼神深邃。

外面的世界……可怕吗?

当然可怕,直到现在为止,人类依然对恶魔心存畏惧。

画地为牢,把自己龟缩在一座城池里,就是人类没能征服伊甸大陆最好的证明。

这种生存模式无疑是病态的,只是居住在城内的大部分人都已渐渐习惯。

这个世界的可怕还不止如此,直到现在,人类都还没有弄明白,自己赖以为生的世界树到底是什么构造。

人类至今也没能达到世界树的最顶层,就连指引人类的所谓“神明”,人类的文献中对此也记载甚少。

未知,即是最大的可怕。

而人类的天性之一,便是探索未知。

曾几何时,他也像这个小男孩一样,对未知的世界抱有巨大的好奇。

这份好奇直到现在依然保留在他的心里,他现在要做的事,与小男孩想要去做的事,其实是一样的。

“诶……少爷快看,好像下雪了!”

身旁,艾莉亚的惊呼把罗伊从沉思中拉了出来,他仰头摊开手,果然看到有星星点点的白色颗粒从昏暗的夜空中落了下来。

白色颗粒落到罗伊的手心里,他仔细一打量,摇头道:“这不是雪,这是冰雹。”

“好吧。”

艾莉亚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表情颇为遗憾,“不过,今年的雪季算算也该来了吧。”

往年的西德尼亚,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间会开始下雪的。

“时间也不早了。”

罗伊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我们是在附近的餐馆吃,还是回家吃?”

艾莉亚想了想说道:“府里的厨师虽然厨艺高超,但偶尔也想换换口味……

“我们就去附近的餐馆吃吧。”

罗伊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一家推荐的餐馆。”

与其说餐馆,他准备带艾莉亚去的地方其实叫做“西德尼亚酒楼”,这是上城区档次最高的酒楼。

第一次去那里,还是在克里斯蒂安家族冤情昭雪后,他在那里参加了秦柳和克莱恩的欢送会。

之后去的几次,就是最近和达达尼昂一起实习的时候。

每次饭点,达达尼昂都会带他来这里胡吃海喝,反正他不缺钱。

据经验丰富的老司机达达尼昂所介绍,西德尼亚酒楼的菜品确实是上城区各个酒楼中味道最好的,因此罗伊也乐得向艾莉亚推荐这个地方。

他们现在所在的商业街本来就靠近上城区中心,西德尼亚酒楼就在这附近。

罗伊从空间戒指中取出雨伞,两人顶着稀稀落落的冰雹穿过一条街,很快,那座富丽堂皇的酒楼就展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入夜后,气温也明显低了下来,此时正需要一个歇脚的地方来缓解他们忙碌了一整天的疲劳。

站在酒楼门口的侍从也注意了到了罗伊与艾莉亚,当他看清二人身上所穿着的制服时,脸上顿时堆起了热情洋溢的笑容,忙不迭的迎了上来。

“两位大人里面请,请问您需要什么样的包厢?”

“一间小包厢就行。”

罗伊将手中的雨伞收好,随手递给侍从,就要往酒楼里走去。

这时,夜空中的一片落叶在寒风的裹挟下,带着簌簌的声响落在他的脚边。

注意到这片树叶,罗伊颇有些疑惑的停下了脚步。

说是落叶,它的表面还有很大一部分是绿色,只有边缘轮廓有些泛黄,但颜色并不是重点。

这是一片椭圆形的树叶,连叶柄大概有接近半米长,算是比较大片的树叶了——

而这恰恰是最反直觉的事,他在上城区生活了那么多年,在他的印象中,在上城区种植的树木中,应该没有哪个品种拥有如此大片的树叶才对!

“大人,怎么了?”

侍从见罗伊迟迟没有走进酒楼,礼貌的问道,“您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吗?”

“没什么……”

罗伊弯腰捡起了那片落叶,“你们酒楼边上,是不是最近栽种了什么新品种的树木?”

侍从一脸茫然的回答道:“没有啊,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件事。”

罗伊眉头紧锁,他抬头望天,可夜空乌云密布,一片漆黑。

“少爷,发生什么事了吗?”

艾莉亚看到罗伊皱眉的表情,脸色也认真了起来。

“不知道……”

罗伊摇了摇头,看到艾莉亚和侍从都在等着他,便说道,“我们先吃饭吧。”

……

酒馆的包厢里,罗伊点好了菜,随后便对着那片叶子发着呆。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少爷,您觉得这片落叶有古怪?”

艾莉亚坐到了罗伊的身边,问道。

罗伊缓缓点了点头:“虽然没多少研究,但根据生活经验也明白,上城区的树木是长不出这么大片的树叶的。

“所以我突然有些怀疑,这片落叶……是不是从世界树上掉下来的?”

因为下午小男孩送给了他们“世界树之叶”作礼物,所以他便很快的联想到了这一茬。

只是,因为西德尼亚很早之前就禁止了采摘世界树树叶的行为,而世界树又高达近千米。

以至于他们两人,其实都没有真正近距离的观察过世界树的树叶,只是觉得这大概和书上所描述的大小有些相似。

“我不清楚诶……”

艾莉亚也有些不确定,“可是世界树,它的叶子不是从来不会泛黄枯萎吗?”

她指着这片树叶有些泛黄的边缘轮廓。

偶尔捡到一片世界树的落叶,或许可以解释成是被狂风或冰雹吹下来的,亦或是被飞鸟无意中啄下来的。

但无论如何可以确定的是,世界树的叶子绝对应该是绿的!

这是常识,世界树的树叶永远长青!

“所以才显得古怪啊。”罗伊的眉头挤成川字型。

就在这时,酒楼的侍者打开包厢的门,将新鲜出炉的菜肴鱼贯端了上来。

罗伊强行把注意力收了回来,对艾莉亚挤出一丝微笑:“我们先吃饭吧。”

本来今天正是高兴的日子,他请艾莉亚来到西德尼亚最高档的酒楼吃饭,自然也有约会的意思在里面。

原计划是趁着一顿烛光晚餐过后情意正浓,两人的感情就能继续升温了。

没想到途中却遇到了这件奇怪的事情,这片发黄的落叶令罗伊如鲠在喉,就连丰盛的菜肴在此刻都味同嚼蜡。

艾莉亚知道罗伊有事要做,也没有怠慢,两人沉默而快速的填饱了肚子。

吃完饭后,罗伊便立刻掏出了达达尼昂给他的传音石,往里面注入灵力。

薇拉正在参加圣地巡礼,继承艾尔兰家族的律器,这个点估计还没有出来。

现在他能联系到的熟人,就只有达达尼昂了。

在注入了灵力后,传音石沉默了很久,正当罗伊以为达达尼昂不在上城区,而是去了别的小世界鬼混后,那一边终于传来了动静。

“罗伊?”

达达尼昂语气无奈,“这个时间点打给我,不会是想和我谈情说爱吧?

“大家都下班嘞,你难道不陪你的未婚妻吃一顿烛光晚餐吗?”

“有件东西想给你看。”罗伊沉声道,“这件事很重要。”

他暂时还不确定,这片有些发黄的落叶是否就是世界树的树叶。

为此,他需要向见识更广的人求证一下,不然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听到罗伊严肃的语气,达达尼昂也收敛了玩笑话:“行,你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你。”

罗伊报出了自己的包厢号,随后切断了传音石的通讯,对艾莉亚说道:“你先回家休息吧,我等会儿就回来。”

艾莉亚站起身来:“如果有事,请一定要用传音石通知我。”

罗伊点了点头。

随着艾莉亚的离开,包厢里陷入了沉寂,罗伊凝视着这片发黄的落叶,突然心中一动。

对啊,如果说要向见识更广的人求证的话,不是还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吗?

只不过因为最近都没怎么和它交流,以至于有时候甚至忘记了它的存在。

念已至此,罗伊在心里问道:“神之心,在吗?”

“不在不在。”神之心懒洋洋的回答。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罗伊扶额,“难道世界树的安危对你来说也无所谓吗?”

世界树是人类在伊甸大陆上的生存命脉,没了它,人类就如同无萍之水,千年来的积淀将荡然无存。

既然它是曾经与人类并肩作战过的三神器之一,遇到这种情况,它应该不会无动于衷才对。

“不过是一片发黄的落叶而已,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神之心平静的说道,“你的两鬓还有一撮白发呢,你看艾莉亚给你哭丧了吗?”

罗伊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你能不能举个正常点的例子!”

不过,他也听出了神之心的弦外之音。

既然没有否定,就说明这确实是世界树的落叶。

而且这片落叶的枯萎程度并不高,目前只有最边缘的部分泛黄。

假设树叶枯萎与世界树的生命力呈正相关,那么至少它应该不会在短时间内突然倒塌。

这意味着,即使出了什么意外,西德尼亚也有一定时间去应对。

明确这了一点后,罗伊心里稍安,转而问道:“在一般人的印象中,世界树的树叶从来不曾泛黄凋零过。

“如今树叶出现了异变,你似乎却对此现象并不吃惊……

“神之心,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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