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 变天之际

“天变在即,孰吉孰凶?”

“只怕凶多吉少,却也有逢凶化吉之机!”

龙虎山巅,张元旭、张元放两兄弟背负三五雌雄斩邪剑,仰望西方天际。在他们的感应中,一道宏伟的气机自骊山所在位置升起,贯穿天地,化作万千星辰的浩渺光芒,沿着夜幕朗月,投射下来。一时夜空亮如白昼,每一颗星辰都在明灭闪烁,星斗移位,星空抖动欲坠,天地元气动荡不休龙虎山屹立千年的护山大阵霍然颤抖,仿佛天崩在即。

“改天换日,斗转星移如斯气象,莫非是秦陵之内的周天日月星辰图之威?”

传说中秦陵地宫之内,除了百万兵马俑、尽集六国兵戈所铸的十二金人,以及大量水银聚成的江河湖海之外,穹顶还有汇聚天下宝珠奇珍所成的周天日月星辰图。这几大布置,每一件都是堪称旷古绝今,拥有改朝换代,颠覆乾坤之能的大手笔。然而更可怕的是,它们还未必就是秦陵的最强依仗,只不过是知名些罢了。

时至今日,衰弱到极点的九州结界威力已是百不存一,被结界封锁的秦陵自然开启,而先引起的变化竟是如此惊人,连星空也被全面扭曲篡改!张氏兄弟在心中惴惴之余,也不禁感慨当年祖龙的气魄之大,先秦修士高人的神通之广!

毕竟先秦时代,诸子百家圣贤辈出,甚至连三清道祖也降下化身,那是一个修真、求道者梦寐以求的真正黄金时代。其恢弘高妙之处,又岂是如今已衰退到极点的修道界所能想象,哪怕这十几年间因天路短暂重开而光返照,也是远远不能企及!

即使天师教保存了许多不为凡俗所知的当年秘辛,却也对当年先秦的修道界知之不详。如今张氏兄弟也仅仅知道先秦时期的修行路线以“神、人、鬼”三仙为主,此外还有诸子杂家许多旁门修法,只是基本都断了传承。至于“天、地”两仙的修者,在先秦时只不过是方士的一个旁支炼气士。与一般炼丹方士不同的是。他们一般出身贫寒又不得权贵资助,没能购买得起昂贵炼丹药材,故选择以自身为偃月之炉,采日魂月魄天地灵气入药。加上自身精气神三昧纯阳为火,意图以此炼就避死延生的仙药。归根到底,这只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几乎没有什么得证长生的希望,且也难以修成什么了不得的神通武技。

直到炼气士尹喜受惠于老子所传道统。以自身为炉鼎炼气成丹,这才开创了直指天、地两仙的“金丹大道”。而后原本修炼人、鬼二仙的张道陵得道祖亲传法箓,清修千日,降伏百万鬼众归于阴曹酆都,内外功德圆满,成就史上第一位天仙,才令“天、地”两仙修法在之后的两千年间渐成正宗主流。

连张氏兄弟都只是略知大概,至于民间史学家,更是对这些先秦秘辛一无所知,哪怕当年其实仙凡不分。仙家频繁入世干预军政民心。毕竟真正的仙家大能连大范围记忆篡改都能够做到,正如当年穹冥帝君在带走华夏群鬼之时,也带走了华夏民众曾经与鬼类真实接触的记忆。那一夜过后,对于所有普通人来说,曾经鬼魅横行的过去都仿佛都仅仅存在于幻想或者传说之中。类似的事情若是多来那么几次,真相玄机也就只能永远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

“怪了,秦陵一启,不仅不见死煞之气,天地之间乙木生气反而大盛,又是何故?”

再过片刻。静观其变的张氏兄弟忽然现异处只见四下山林的一草一木忽然显得格外青翠葱郁,生机洋溢,某些已经枯死几十年的木墩竟然一下萌新芽,以近乎肉眼能见的度迅生长起来。原本无色的天地灵气几乎泛起青色。充满了浓郁的草木清新气味,让人一闻口舌生津,自生清爽之感。

张氏兄弟面面相觑,茫然不知其中有何玄机。

蓦地,一道冷冽清澈的光华自天外而来,只是一个闪烁。便如梦似幻般穿过龙虎山护山大阵,落到张氏兄弟两人面前,却是一口白玉冰晶雕就的长剑。紧接着层叠剑气仿佛一朵清新剔透又锋锐森寒的青莲随剑绽放,又从莲中幻化出一位道姑形象。

“是师妹?”

张氏兄弟见状喜出望外,眼前的道姑俨然正是小师妹张静姝。

昔日镇魔井破封,井内邪修纷纷闯关,张静姝为求剑戮群邪,不惜让肉身化为金铁玉雕。而后张元放带上张静姝远赴昆仑,请求紫媛仙子运用仙法将她金石化的躯体炼成灵剑,其魂魄也转化为剑灵。此法虽非起死生,但对于张静姝这等以剑为证道之器的纯粹剑修来说,追求的就是气为剑气,骨为剑骨,意为剑意,魂为剑魂,即使修炼到丹破成婴,元婴也并非人形而是剑形,待到修成本命仙剑,也就位列仙班。所以化身剑灵,对于张静姝反而是一种机遇,不仅少了肉身累赘,而且从此彻底斩灭了源于肉眼凡胎的诸多杂念知障,剑气更精,剑意愈纯,能够一瞬千里出入无间,一斩之下,连元婴后期修士都要小心抵御,不过弱点是没了肉身,力量储备不足,也难以源源不断引聚天地元气,若无人御剑借力,出数斩之威后便会后继乏力。

“两位师兄,还请准备两日后开启镇魔井!”与两名师兄见礼之后,张静姝肃然相告。

张元旭面色微变:“这是紫媛仙子之意?”

张静姝点头:“届时紫媛仙子必将亲自,镇服一众邪修!”

镇魔井下,依然还镇压着诸多元婴甚至化神等级邪修,以如今的天师教实力已绝无正面对抗余地,只能依赖先祖的遗泽继续维持封印。不过若是紫媛仙子前来,以她二劫地仙之威,镇服一群实力与境界都大不如她,且因长久囚禁而虚弱的邪修自不在话下。

张元放不由感叹:“看起来,正一祖师设下镇魔井,其用意正在于此!”

一处山野乡村,一名骨瘦如柴的老人躺在一副临时拼凑的简陋担架上,奄奄一息。面色青。而出奇的是,那并不是普通面无血色的青,而是一种真正的草木青绿色,血管尤其青到紫。仿佛身体中正缓缓生长着叶脉。绿的头、胡须、睫毛、汗毛,看上去近乎细细的草绒。僵硬的四肢,甚至呈现出近乎木质的纹理与质感。

老人的子女哭泣着,四周的乡亲或者惶然无措,或者议论纷纷。由于近期草木离奇疯长,下山就医的道路已被灌木杂草覆盖,短时间内无疑没有开辟新路的可能了。

就在此时,一位穿着一身白色衣裙白袍的女子信步走来,雪白的脚掌走在乡间泥地上,却又不染半点污垢,包括她全身上下,都洁净圣洁得仿佛谪仙临凡,又随时可能乘风飘去。

无人能知这位女子是从何而来,但一种不容亵渎的庄严之感却让他们纷纷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她走到已经陷入昏迷的老人面前。

找不到半点瑕疵的白净素手只是虚按在老人额上,老人便自然而然的张开嘴来,吞下了女子手中的一枚小小丹丸。

说是丹丸,其实更像一枚小小的血红果实,只是果实表皮呈现出一种沉甸甸的金属质感,散某种古怪的铜铁腥气。

只是两三个呼吸间,老人身上诡异的青绿色便已迅褪去,恢复成健康红润的血肉光泽,双眼睁开,双目炯然有神。干净利落地一翻而起,举动间虎虎生风,不仅沉疴尽去,看上去还仿佛年轻了几十岁一般。

“多谢仙人救命之恩!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明白了事情经过。老人当即向女子下跪,拼命磕头。四周村民也是咚咚咚跪倒一地,既是因为亲眼见证奇迹,也是因为女子谪仙圣女般的圣洁气息。

又有人一下跪地扑倒,苦苦哀求:“我家也有病人,还望仙子救命!仙子救命!”

女子微微颔。素手一翻,手上便多了三枚沉甸甸的血红果实。一群村民都用虔诚而炽热的眼神死死盯着,仿佛见了传说中让人长生不死的蟠桃。

“此为赤汞果凡有血脉泛绿纹者,只需服下此果,即刻痊愈,兼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若无症状者,却不可贪服,否则反中铅汞之毒!

若将此果种下浇灌鸡犬之血,外加元水、朱砂诸物,旬余即有所获。切记,此物秉性为金,以金克木,所种之处,方圆一丈内,寸草不生!”

元水即是水银,朱砂则是硫化汞,女子寥寥数语间,已通过神念将一切种果诀窍直接印入每一名村民的脑中。

村民感激复惶恐,最终推选出一名公认德高望重的村老,双膝跪地,双手高举过顶接过“小民斗胆,敢问上仙尊讳,我等必将家家立神牌,时时供奉,不敢有忘仙恩!”

女子漠然冷淡,不带丝毫烟火气地道:“吾乃仙秦帝国乙木天青龙将府总管。始皇圣帝念汝等为仙秦弃民后裔,世代沉沦于王道化外不毛之故土,身躯孱弱复又心智愚昧,故大开方便之门。归化仙秦者,皆能得易筋伐髓之药,享三甲子之寿,兼得仙家修法,若能勤勉修行,顿悟大道,或者屡立功勋,得赐仙药,或可寿延千年,甚至长生不死,位列仙班!若欲归化,只需尽心尽意栽培赤汞果树三月,再以火焚其枝干,自可获神将接引!”

说完,女子也不管一群跪倒在村民如何癫狂热切,对有机会成为仙界子民,甚至修成仙人万端痴迷,径自飘然离去。

就在,忽然只听一个苍老声音传来:“道友且慢!”

“喔?”女子缓缓头,看向场中忽然多出来的一名身穿飞布道袍,看上去颇为平凡土气的老道士。

“故土仙道早已衰落多时,还能修出阴神,又渡过数重雷劫的大修,屈指可数,想必先生乃是当世修家魁了,倒也省了我上门拜访的功夫!”女子微微颔,心知自己与对方之所以都是神出鬼没,来去无踪,原因就在于彼此都非实体。而是神魂出游显化。

骊山,为渭河流域秦岭支脉,海拔12米。传说上古之时,女娲就是在这里“炼石补天”;西周末年。周幽王在此上演了“烽火戏诸侯”的历史典故;秦始皇则将他的宏伟陵寝建在骊山之内,只是至今无人能得其门而入。周、秦、汉、唐以来,骊山一直作为皇家园林地,离宫别墅众多,亦有许多仙家传奇。最知名者莫过于骊山老母。

然而早在二十多天前,这座承载了无数古迹与传奇的千古名山已然面目全非!

先是骊山地震,山川移位,渭河改道,灾情波及方圆百里。最中央的骊山尤其凄惨,一时间,山峰崩溃,地泉涌出,一道道青气白光冲上云霄,天空群星变换。也不知有何玄机。等一切平息下来,骊山之巅已彻底坍陷陷落,原址出现了一方数亩大小,黑漆漆深不可测,不知到底通向何方的巨大地洞。

还未等政府派出救援队与考察队,地洞四周一切草木已莫名疯长,不过数日间,足有数百米高的擎天巨木便用枝干绿叶将地洞附近的天空完全遮盖,丝毫阳光也不泄露。须知世界上最高的巨杉也不过一百五十米,然而骊山周边的树木竟不乏在十天内长到过三百米高的。让骊山看上去大大拔高了一大截,当真离奇之极。

即使派出侦测飞机,也再难透过遮天蔽日的绿叶一睹洞中究竟。地洞附近的地面则全被直径数米粗的树根与藤蔓纠缠蜿蜒,连一点点泥土都看不到。远远望去,都是一片犹如山脉一般的壮阔的苍茫深青浓绿,根本就不容人畜通行。而且那些巨木的树皮坚韧致密到堪比防弹衣,连火烧都只能烧焦一层表皮,哪怕动用炸药开路都会更快重新生长填补上,摆明的让世俗军队彻底无从下手。

由于早在此之间已经获得一系列异象警告。当地政府也已事先尽可能疏散周边群众,一切变故造成的人员伤亡还不算太过惨烈。不过随后以骊山为核心迅大范围扩散的植物异常繁茂疯长的现象却让无数人为之措手不及,焦头烂额

清晨,雾起,因浓密绿荫包裹而显得臃肿许多的骊山笼罩在云雾之中,轮廓看上去一片模糊。

意寄云雾,轻于烟尘,漠漠然寓于太虚,淡淡然飘于苍穹。高翔自身仿佛已彻底解体化虚,化身渺无边际的云海,无处不在。

这种最为深入的天人合一状态,高翔已经保持了七天时间,如今他的刀气,早已寄托云雾雨露,渗透到方圆数十里内的一草一木之内,只要一举引,就能如庖丁解牛般将眼前这一片比任何原始森林还要更加繁茂稠密的浓绿天地彻底粉碎瓦解!

他的刀气也随着化散、化雾,寄托心念,向被草木封锁的地洞深处渗透。

随着越来越深入的感应,他越来越深刻地感受到:地洞之中,并非一个阴森地窟那么简单,而是很可能通向另一个广阔无边的世界,一个充斥着精纯而浓厚的乙木灵气的世界。只因那一个世界独有的天地元气源源不断涌入这一片天地,这才使得众多植物疯长异化。

虽然从目前看,这是一场灾难,一场植物大肆压缩人类生存空间的灾难,而且不乏其他附带影响。最起码高翔就感到这些时日来天地间火性元气日益活化,或许正是基于木能生火的五行之理。

不过要是全然有害无益,却也未必,最起码对于高翔来说不是。他能够明显感受到随着草木繁荣,空气也变得清新洁净了许多,因人类社会日益工业化而导致的大气污染在短短时日内就几乎被悉数净化。自己这些天来吞吐吸纳精纯乙木灵气,吐废纳新,体质已有了不少改善,即使战力提升不明显,但寿命至少可以平添近十年。而且这些满浸大量乙木灵气的植物完全可能在短时间内催生出大量近似百年人参、千年何乌一类天才地宝,对于武许反而成了天赐的福音。

然而这种很可能涉及沟通两个世界的天大手笔,高翔可不敢相信对方没有一系列惊天动地的后继手段,若是善意还罢了,若是恶意故高翔此行务必尽快弄清秦陵中的虚实。

而他也并非莽撞之人,既然秦陵中俨然涉及了另一个异世界,冒然进入,天人合一境界很可能会大打折扣。故选此两界交汇之处,先行适应、试探,再图深入。

随着刀气寄托风**雾透过重峦叠嶂封锁,逐渐深入地洞之内。高翔直感到眼前呈现出一片绵延千万里的广阔天地,如龙蛇走伏,黑山白水,其中山如泼墨,水作银白。仿佛用浓墨混合水银所作画卷,虽然气势宏伟,却总有种虚假不实的感觉,唯独山水间的无数异兽,有人蛇身的怪物,有九头虎身、有羊身虎齿人爪竟是来得无比生动真实,形神兼备!

这些异兽或嗜血狰狞、或威煞如海、或庞然如山、或吞云吐雾、或追风逐电无数异兽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苍凉蛮荒的赫赫威煞直冲斗牛,顿时让高翔不觉心旌晃动,天人合一的状态出现一丝波动。

“何方鼠辈。敢窥探本将的万兽社稷图?”

一声并不凶恶,却透着股不可一世,不容违逆强悍意味的喝问如雷而。强大的气血仿佛火山爆,从地洞向外蒸腾喷薄,庞大的生命精气伴随着一股仿佛要将天地万物囊括于掌心中的雄浑大气冲霄而起,一时整个天地都仿佛剧烈地震晃一下,竟让高翔生出一种整个天地都要被对方硬生生夺走、震碎的错觉,原本圆满的天人合一状态,荡然无存!

只听对方再次声:“原来却是一名炼气士,竟然炼气为刀。化风幻雾,却也有些妙处,可惜气血融了天地罡煞,本身真元不纯。不能穷究人体秘藏,终究大而无当!”

“根据统计,长江以北各地因植物莫名疯长而导致房屋倒塌事故已累计过五十五万起,受损建筑不计其数!长江以南各地灾情还待确认”

“已组织、动军民进行多次锄草、伐木会战,均未能完全预定目标。”

“各地生石灰、除草剂、枯叶剂已基本告竭,相关单位正在加班生产。”

“各地植物生命力异常顽强。除草剂、枯叶剂难以挥预期效果,而且根茎极为坚韧,某些植物的枝干还长出坚硬木刺,叶片边缘长出锐利锯齿,难以用人工方式彻底清除,即使用火烧,过后也会迅重新滋生”

“军事研究所正在采集筛选质地足够强韧植物组织,研究用于制作廉价防弹衣”

“绝大多数农作物同样长势异常旺盛,若能有效清理田地里疯长的野草,粮食产量有可能翻上数倍不过食用这些作物是否对人体有害还有待观察”

“具气象部门统计,自本月五号起,大气含氧量异常上升,至今已提高.78个百分点,二氧化碳明显下降”

“半个月来各地火灾事故明显增多,各部队武器走火、自爆事故比上个月多出二十七个百分点”

在一所会议厅中,陈囤仔细听着各级官员干部的汇报,又沉稳冷静地与众人一起研究讨论,一一订下对策。虽然表面上他仍是一如既往的,天塌不惊的沉着坚定,但眼角密布的血丝,显示出他已是经过了多日不眠不休的焦灼煎熬。

在此之前,陈囤早已通过多方渠道获得了秦陵将启的信息,并为百万幽冥大军蜂拥而出作了一系列相关装备,但事态的展依然大大出乎他的所料之外。如今单是应对军事以外的种种变故,就已让他颇有一种抓襟见肘之感。

“主席,刚刚收到来自陕西的特急电报秦岭周边多个村落足有上千人患上全身僵结难行,甚至皮肉纤维化、木质化的怪病,患者多是常年食素的老人,或者久病体虚者”

陈囤面色一沉,这显然又是一个及其糟糕,甚至有可能引全局崩坏的消息。

“嗟呼!料想不到三十六个甲子之后,仙秦弃民竟是孱弱如斯!”

忽然,只听一声喟然感叹,声音不大,在喧杂的会场中,本来也不如何惹人关注。

然而陈囤却当即中止了正与人讨论的话题,转过头来。将目光完全集中到对方身上。

那是一名坐在角落里,并不引人注目的年轻记员,这人名叫沈怀国官职不高,为人一向踏实、低调、沉默寡言。兼且武功不弱,暗地里也充当警卫员,却不知忽然以一种陌生语气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叹。

在场的大多数官员都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物,现不对,虽然吃惊。却没有慌乱,而是有秩序地纷纷退出会场。陈囤更是半点惊讶动容之意都不看,依旧稳坐泰山,只是将不怒而威的眼神落到对方身上。无形之中,赤色光华绽放,直灼人心,若对方还是未渡雷劫的鬼仙,在这一眼之下,便要神魂受创,无法出窍!

对方微见动容:“喔。主席看来早有所料,早有所备!也难怪我总有些锋芒在背之感。”

陈囤冷哼一声:“正待看看你还要装到何时。”

“好!好!看来今朝华夏虽已衰微之极,国主仍不愧为一代人杰!”

对方赞而起身,蓦地移筋换骨,形貌体态全变,转眼间已变成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男子脸部轮廓宽长而富棱角,尤其让人称奇的是他皮肤尤其细腻,让人完全看不到半点毛孔,就如羊脂玉酥油似的。但骨架宽大硬朗,气息昂藏豪迈。却是让人联想不到一丝半分女儿之气。

“你是从秦陵内来的!我还以为秦陵内都是些土俑枯骨。”陈囤沉声问道:“你乔装易容,混入会场,这等鬼祟行径,又意欲何为?”

此时会场负责保安的高手已或明或暗将对方团团围住。其中甚至包括以景林为的三名先天高手,各自气机锁定,敌意全部集中到对方身上,带来密如天罗重如崇山的无比威压,足叫心境较差的先天高手未战先溃!

“此举其实并无恶意,只是末将不识今时故土政体。加上一时孟浪,忍不住相试一二,却不想即使已能将筋骨皮膜变化如意,又敛神藏气不引人注目,却仍被主席轻易看破。如今看来,今世故土朝廷虽已不受王化,却也堪称吏治清明,法度严正,上下一心。主席也仍不愧为一代雄主豪杰!”

对方依然从容,双目犹如古潭深井,身躯挺立,仿佛披甲在身的战将一般豪不弯腰,只是拱手赔礼,举手之间,仿佛蕴含着深不可测的力量。

陈囤微微点头:“既然你只是将被取代者打晕藏于床下而并未杀人,又主动暴露身份,想来也不是意图伺机刺杀,多半只是想在见面之前给我们来个下马威。我看你言语举止利落干练,想来也是一名军士,何不开门见山,亮明所图!”

陈囤心知能够提早觉对方其实有些侥幸,眼下会场加上工作人员足有近百人,此人乔装成一名并不重要的记员,一举一动又出奇地泯然众人,仿佛滴水入海,当真半点引人稍为注目之处也无。不过陈囤早得王宗提点,刻意培养了一批能够堪虚辨气的人才,其中便有人现此人全身精气神竟是完美敛藏于内,仿佛没有生命的石雕塑像般半点外泄也无,大违常理,这才暗中告知了陈囤。而陈囤也借着人员来往,进出会场间不动声色完成布置,既营救被取代的沈怀国,也做好将对方生擒的准备。为避免打草惊蛇,在场绝大多数官员还蒙在鼓里。

秦陵开启不过短短数日,就已经显露出有可能颠覆一国根基的巨大威胁,偏偏陈囤等人又对对方虚实近乎一无所知,眼下既然对方送上门来,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对方从容道:“末将赵姓殷氏,单名彖乃仙秦帝国青龙军先锋,也算是使节,如今前来,正要送在场诸位,乃至整个华夏故土一场大造化!”

陈囤还未应,已有官员忍不住怒声反问:“秦陵开启,天下植物异变,害人无数,也算是什么见鬼造化?”

“鼠目寸光之辈,偏要献丑!”殷彖闻言嘿然而笑:“须知草木乃是一切生灵之基,如今故土草木得了大量乙木灵气,加倍繁荣,终究也会对人畜有益!只可惜华夏故土民众羸弱者甚众,虚不受补,气血不畅。令乙木之气淤积体内,方有躯体木化之患。若是我仙秦子民,哪怕区区一介庶民,亦有生裂虎熊之力。延绵三甲子之寿,气血足了,自然有益无害!”

“生裂虎熊?这已是贯通了大周天的高手的能耐,哪有普通平民就能做到的道理?”

“三甲子,也就是一百八十年。这可是连先天高手也不一定能达到的寿命!”

殷彖寥寥几句,言语中自有一种自骨子里的傲然与睥睨,让人忍不住想要信服他所说,也让在场的不少正要围捕他的高手忍不住惊诧议论。

殷彖不理这些,而是继续说道:“华夏故土民众羸弱,其实也正在我等意料之中。遥想当年天庭独尊,直将凡间朝廷都当成傀儡一般,盛衰废立,悉由天数。凡间帝王也只能以天子自称,以天为父。尊天命行事,顺天则昌,逆天则亡。即便始皇圣帝一统天下,威凌**,也多受天庭桎梏,最终奋起一争,领着一群同样不服天命的臣民出征洪荒诸界,这才开辟一方不至受制于人的大好天地。此后天庭屡屡以天道干遏人道,妄以天数加诸历朝历代,视凡间帝王为刍狗。也难怪故土民众日渐羸弱,国运世代衰微。可恨那天庭到头来又自断天路,将尔等置如弃履,以致尔等屡屡为外族所侵。丧权辱国,忘宗弃祖,血性不复!”

他言语中透露的信息太过惊人,在场官员甚至顾不得计较他语气中的轻蔑与奚落,要不是一向纪律严明,早已轰然大哗。

陈囤心中更是震撼。早已经历过许多匪夷所思之事,了解到诸多常人没能接触的信息的他很清楚华夏历史存在着许多凡者介入的痕迹,而且这些痕迹往往都经过刻意掩饰,不见诸正史。如今他虽不见得完全信了殷彖所说,却也能判断出对方所说的一切绝非全然凭空虚构。

若是对方所说多半属实,那么刚刚实现统一的中国面对的就将不再是一名沉睡两千年,从幽冥世界苏醒的古代暴君以及其麾下的兵团,而是一个同祖同宗,却又走上了另一种展道路的辉煌文明,形势顿时复杂了无数倍,是福是祸,委实在所难料。

一时思绪纷乱,陈囤一边尽力消化他言语中所说的信息,一边尽可能不动声色地随口了一句:“过去是过去,但如今中华人民已经站起来了”

殷彖依旧不屑:“主席治下的华夏故土,虽比诸以往略有起色,但距离恢复当年的中央之国之尊依旧远矣!如若不然,试问欧美诸夷、东瀛岛国百年间几次三番入侵华夏故土,杀戮千万军民,劫掠无数财宝,你等又可曾有一兵一卒踏上对方国土,可曾得到对方一分半两金银赔款或者半句赔礼致歉?”

众人一时无言以对,眼下北方政府虽然已一统全国,又驱逐瓦解了东西列强在中国的势力,废除了以往的不平等条约,6军已初步具备守土卫国之能,但海军、空军依然太弱,距离打出去还相当遥远。

而眼下世界大战即将结束,欧洲纳粹自食尸鬼军团莫名崩溃瓦解后便一蹶不振,盟军大举反攻,眼看着已攻下柏林在即。日本攻略东南亚虽未逢敌手,但东亚的6军却遭北方人民军重创驱逐,连在朝鲜方面的统治也有些不堪维持,与美国的太平洋海战更是屡屡失利,连本土也不断受到轰炸打击,失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如今中方虽同属盟军阵营,也将来算是胜利者,但其实水分不小,在英美苏等国眼中,中国仍是上不了台面的弱国。

只听殷彖又道:“汝等甘心忍气吞声,我等却无这般好脾气。念在彼此同祖同宗,这口气,便由我等替汝等出了!”

陈囤微微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殷彖嘿然而笑:“主席很快便会清楚了!”

沉默片刻之后,就有官员匆匆走入会场,向陈囤递上一份刚刚翻译好的加急电报。

陈囤匆匆浏览,终于忍不住面色徒变,只因电报上豁然写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信息。

“驻欧大使馆方面急电:自二十六号凌晨夜间起,欧洲多国境内频繁现数量众多的活动陶土人,多从地下成群结队钻出,以整齐集群式活动。此类陶土人躯体质感近似粘土烧铸的陶土,硬度接近花岗岩,但活动部位却会自动转化沥青一类半流体状态。五官形貌均为黄色人种,体重约为225kg,身上并无任何生命迹象,在被炸碎的陶土人碎片中从未现任何生物或机械结构。只是内外一致的硬石质地,明显为未知自然力量塑造并驱动

陶土人力量极大,估测平均负重二至三吨,长途奔跑度为每小时4千米,短程冲刺可达每小时5565千米。目前所有陶土人在频繁活动中均未表现出任何明显疲劳迹象。部分陶土人骑乘同样质感的陶土马、或乘坐两轮马车,马、车移动度接近每小时8千米。其装备为硬甲、长矛、阔剑、戈、矛、戟、钺、弓弩等冷兵器,武器款式似为古代中国制式,装备外观为黑曜石观感,极为坚硬。十余名陶土人一起端起七米长矛冲刺,可刺穿轻型坦克正面装甲

轻型武器难以对该类陶土人造成决定性伤害,火烧、毒气均对其无效。而只要受到躯体残缺,影响活动的损伤,陶土人既会自行沉入土中,纯土质的地面与墙壁对于它们而言就像水一样。怀疑可在地下自行恢复损伤,目前陶土人在地下活动方式与深度、度均不明

据粗略估计,截至电时为止,目前在欧洲活动的陶土人至少也有三百万以上。眼下英、法、德各国已有多处政府大楼、官邸、教堂、博物馆、军事要塞遭它们占领控制,它们似乎只以宏伟华贵的建筑为目标,进一步行动目的不明。它们虽不主动杀人,但凡是有针对它们攻击或者阻止它们行动的,都会招致它们毫不留情的反击。凡是有陶土人遭击毁,短时间内就会招来更多的集群陶土人,直到威胁被彻底消灭至电时起。已与盟军、德军、民众生过多起暴力冲突,死伤至少过五千。再加上欧洲同样出现草木疯长,火灾频现象,现在欧洲方面的战况已经彻底趋于混乱”

还未等陈囤看完电报内容。又有随从送来另一份急电:

“国安局日本秘密分部急电:自今日十点四十分起,日本西海岸出现众多陶土人涉水上岸,大肆杀戮成年男子,目前至少已有近万军民惨遭屠戮!日本长门号战列舰以舰炮轰击登6陶土人,却遭一从天而降,高过十五米的不明巨型人形重物砸毁沉没”

虽然陈囤意志坚定。手上不见丝毫颤抖,但此时他却只觉手中薄薄的两份电报,仿佛有千钧之重,沉甸甸地直压心头。

殷彖咧嘴笑道:“主席莫慌,那不过是一批掺入息壤,能够借龙脉地气不断复制增殖,引地火淬炼加固的土石傀儡,名为秦俑。虽在仙家大修眼中只是土鸡瓦犬,上不了大雅之堂,却好在数目众多,两千多年下来,连末将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秦俑。若有秦俑难以对付之物,我等还有十二镇狱金人!

我等也不赶尽杀绝,各国加诸华夏故土之耻,所杀之人,所掠之财,我等只需十倍还治其身即可!从今日起,但有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

至于东瀛岛国,俨然中山之狼,猖狂太甚。更兼当年徐福有负始皇圣帝之托,率三千童男童女经东瀛赴神木界后便刻意敷衍,迟迟不肯取扶桑神木之果,以致始皇圣帝大业无端受挫,着实可恶可恨。如今东瀛不乏徐福后裔,旧仇新恨,正好一并算账!纵不尽灭其国,东瀛青壮男丁,也需杀三留七!”

默然片刻之后,陈囤只叹息一声:“这口气,其实也不必劳驾你们替我们出”他脸上却不见什么国仇得雪喜气,这种事如果是凭自己的实力做到固然大慰人心,但眼下这般形势,却唯恐杀鸡儆猴,强迫站队的意味多些。

“我等自行出气,又与你等何干?”殷彖冷笑一声,又道:“不过还有一事,却是与汝等关系重大。”

陈囤面色一凛,问道:“又是何事?”

殷彖正色道:“自是汝等故土弃民归化仙秦之事,凡归化者,皆能得易筋伐髓之药,享三甲子之寿,兼得仙家修法,岂非绝大造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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