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拈起刀子杀气清
大明军中的神火飞鸦、连子铳、虎蹲炮之类的东西,别说是知府的亲家,就是知府本人,仓促间也是弄不来的,但烟花爆竹,凭刘家的人脉关系,知会了县令之后,倒是可以弄来不少。
也是因为七月半快到了,南洋这里的习俗,要到坟上去烧纸,祭祖先,宗族间团聚放鞭炮,现在正是存货多的时候,一下子弄来一千多斤。
秋笛在老宅外面,拿他的法镜模糊感应了他三个师兄的位置,有九成把握是在后院。
关洛阳就选了从正门直冲。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天上次第炸开的烟花,有小部分掉在水里没来得及炸,但有些掉在水里之后,依旧连声爆炸开来,水花迭起。
处处火光、硝烟、水响,好大的动静。
但其实,关洛阳是把整个板车上的这些烟花爆竹掀翻出去、抖散开来的,不但散射到整个院子,甚至还落到了大堂的屋顶上。
这种密度,或许能炸到普通人重伤,对有些身手、又懂法术的人来说,却最多算是有点小麻烦。
屋顶上的几人各施手段,或闪或挡。
赵千牛钢刀一舞,没一个烟花近得了身。
文老板侧身挥袖扫了两下,打落了几枚爆竹。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维持着风水幻术,外面的人看不到屋顶上的人。
可就在看见那几枚爆竹被自己改变了轨迹,跌向一边的时候,他脑子里像是有一点明光闪过。
“嗯?”
堂前满院烟火炸散之间,忽然爆起了一道最大的水花,轰哗向前。
关洛阳重脚连步踏地,地上的水还来不及合拢,就被他后续的步伐劈开,整个身子几踏之间蓄势发力,从院子中间嗖的一下就上了屋顶。
一刀出鞘。
秋笛的八卦铜镜这个时候,牢牢绑在他左手手腕内侧,镜面冰冷并未发热,眼前这些看不见的人,不是同门。
咻!
破邪的古刀在眼前发出一声尖啸,像是斜着斩开了一层虚假的幕布,顺便切开了藏在幕后的那个老头身体。
关洛阳侧身弓步移位,古刀的刀锋刚好跟赵千牛的钢刀拼上,刀刃相抵,碰出一串火光。
文老板看着那边两刀相拼,感受到斜着掠过身体的那股冷意,变成了热意。
鲜血喷薄而出,尸体倒落时,分成了两截。
血色在屋顶上蔓延开来的时候,那边双刀惊险遮拦,逆向挥斩,间不容发中已经对拼了十几次。
这样拼刀,是最伤刀刃的做法,一般的刀这么拼上十几下,基本也就废了。
关洛阳和赵千牛都是用刀的行家,要是平时,绝不肯这样浪费自己的刀锋。
但他们两个这个时候靠的太近,又都惊讶于对方挥刀的速度,除了高强度的连续对砍硬拼之外,竟然没有任何机会变换风格。
火星四溅,铿锵爆鸣。
关洛阳察觉脊背微寒,忙将胸腹一振,吐气开声,刀身偏转。
当!!!!
两把刀劈在一起,赵千牛虎口震出鲜红的血,眼看着自己的刀断裂开来,对面那把刀劈在了自己脖子上。
他的钢刀不是被斩断的,而是被砸断的。
关洛阳用的是刀背。
刚才那一瞬间突然加力,如果刀锋拼刀锋,可能关洛阳的刀也会一起崩断,但用刀背,可就不一样了。
靠着练气大成的爆发,他用刀背崩断对面的钢刀之后,从对方脖梗劈下去,砸断赵千牛粗大的锁骨,卡在断骨之间。
关洛阳刀都来不及抽,侧身一闪。
笃,噗,嗤!
三根铁签子擦身而过,钉在赵千牛身上,一根刺进脸上的骨头,一根穿肺,一根穿肠。
关洛阳退到屋顶一角,半侧身看过来。
他这时候才有空细看屋顶上一共有多少人。
除了刚才砍死那两个,还有一个提杖老头,一个身边蹲着小猴子的斗笠蒙面怪客,一个指缝里夹满了铁签子的瘦小青年。
罗师爷一双细缝老眼猛的瞪大了一下,就算又重新压回去,眼睛还是显得比之前大一些。
“你是什么人?”
他心中震怒:哪儿来的这么个杀胚?!!
一个瞬间,他就能肯定,这绝不是奉诏真武祠的人。
那些道士打妖怪斗小鬼,平生的战斗也绝不算少了。
可驱邪是驱邪,杀人是杀人,绝不能混为一谈。
就算是九鹤那种参与过围剿水盗,见过大场面的道士,也不可能有这种见人就杀的杀气。
情况不明,正道失陷,九鹤即使同样能感应到那些小道士的大致方位,仍免不了会束手束脚。
俗话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不是真的胆子小了,而是阅历丰富了之后,联想能力强,顾忌的太多,怕误伤,怕结仇,怕杀了特殊的人之后牵连太多,难以收拾。
毛头小子莽撞,有胆气却没手腕,抓不住真正的战机,老江湖能肆无忌惮出手的机会又太少,只有一种人是例外……
南鞭炮仗的响声基本已经没有了,但有些大烟花的动静,还在继续。
夜空烟火明灭,罗师爷盯着关洛阳,越想越有些发毛。
刚才这人跟赵千牛交手那几招,就能看出来,正儿八经面对面的话,一个赵千牛就能缠住他,两三个一起上,杀他也不难。
可结果却是一个照面,五个人里死了两个,死得太憋屈了。
这种自己创造机会的眼界,动刀子的果决,甚至让罗师爷想到了他所追随的那个人。
那个当年统一五府水盗,以女人的身份坐稳了大头领位置的杀星。
屋顶短暂的对峙中,后院传来木头破裂的响动和水声。
秋笛潜水而至,打破老宅朽烂的后门,闯进了后院。
“师兄!”
秋石本来正在关注那屋顶上的状况,闻声转头,脸上神色一变,疾声喝道:“小心!”
后院里,格外昏暗,除了秋石手里灯笼所照亮的范围,其他地方似乎都隐隐绰绰。
就在秋笛踏足进来的时候,四面八方都传来叽叽喳喳的怪叫,黑暗里面,一个又一个迅捷萎缩的短小身影,跳跃出来,扑向秋笛。
那种古怪的动物,像是猴子被剃掉了所有毛之后,又涂上了一层青灰色,但黑指甲尖锐修长,泛着金属光泽,却绝不是猴子能生长出来的模样。
屋顶上的斗笠怪客——猴官唐智,碰了碰手上的响板。
后院那些怪猴子,就有大半像球一样弹射起来,朝关洛阳蹦跳扑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