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归

主人尚且不怕,更何况一匹无主的马!

任宁冷冷地盯着狂奔而来的棕马,身子一转就让过马头和踢人的前脚,随手扯住了缰带。

他没有上马,而是嗖一声,手里的短刀在马臀上重重地捅了进去。

砰!

抽刀,带出一蓬温热的鲜血。

咴咴!

棕马一声惨叫。

不愧是久经沙场的战马,受了伤也不逃。马后腿更是嗡地朝敌人重重踢了过来。

任宁早料到会有这么一踢,放在缰绳迅速后退让开。

短刀顺势划过!

嘶拉!

他重重地又在踢过来的马后腿上拉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咴咴!

棕马痛得打了个踉跄。

没了缰绳的束缚,又见事不可为,它望着倒地的主人一声悲鸣。随后埋头朝前冲了出去,瞬间消失在了南方茫茫的夜色中。

任宁松了口气,先确定了自己四周的情况。

见周围安全,他拿起光头的砍马刀,哗哗地砍了些灌木,拖到追风的身边将马尸盖上。

手里没有铲子之类的工具,加上下一刻敌人就有可能会在周边出现,任宁根本没有时间挖坑将自己的战马埋葬。

只好匆匆用灌木盖好马尸,聊作安慰。

他双手合什。

“追风,安息吧!你拼死也要救我。我一会活着出去,替你报仇!”

这时天已彻底黑了下来。

不过古代的星空烂灿,努力辩认还是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任宁来到那具狼尸身边,割下十片厚厚的狼肉,塞进了抢来的干粮袋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逃多久才能安全返回云垂帝国或岩陲要塞,多准备些口粮是正事。

正准备离开,任宁的目光落在狼嘴长长的獠牙上。

这或许也曾经是头狼王。只是年老休衰后,被新来的狼王打败,最后赶了出来。

月光下那两根獠牙微微泛着洁白的光芒,看起来狰狞异常。

任宁心一动,呼地挥刀把它们砍了下来,随手装进了口粮袋里。

纯当个纪念品。

作完这一切,他丢下沉重的砍马刀,再一次深深地看了眼追风的草坟,辨认了下方向,绕着弯朝西方而去。

走了半晚,估摸着已经离追风倒下的地方差不多三四公里,任宁才寻了个茂密的灌木丛休息。

休息前他将身上所有伤口重新上药并包扎好。

任宁啧啧称奇。

追风寻到的草药效果惊人。

这可才过了区区半天的时间,而且还不时要大动干戈以命相博。

然而身上众多的伤口里,除了最大的那几道创伤外,其他大部份伤口已经止血消肿。估计好好休息几天就会愈合。

只是任宁到底不是军医。借着月光看了半晌,始终认不出这是什么草药。

他也不纠结,既然是追风寻到的救命草,那就叫追命草吧。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启明星还高高挂在东方的天际上。

任宁就被一阵阵遥远而模糊的呼喊声给惊醒了。

他没有乱动,而是第一时间拿出狼肉切成几小块,塞进嘴里狠狠地嚼着,直着脖子吞了下去。

民为食为天。白天很长,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应付下来的遭遇。

不大一会儿,他就把自己填得半饱,停下手细细倾听起周围的动静来。

啊,啊!

东方隐隐传来人类的惨叫,其中还夹杂着任宁熟悉的云垂语。

“哈哈!格老子的西凉狗,有种给老子个痛快。”

“十五年后我刘大石又是好条汗。再来吃你们这些杂种的肉,喝你们的血!”

啊,啊!

又是两声凄厉的惨叫。

刘大石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任宁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一切。他默默地活动着双手,那把红到发黑的短刀在他两手间忽隐忽现,恍如鬼魅一般。

半晌过去,被砍了两刀的刘大石终于又缓过了气。

哈哈!

看着面前追风的马尸以及旁边两具西凉人的尸体,他呸地吐掉满口的血腥,快意地仰天长笑。

“一杀二,兄弟好样的。”他放声大吼,也不管任宁听不听得见,“你保重了!”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刘大石面前站着一匹漆黑的高头大马。

马背上的格龙敞着衣裳,露着胸口上狰狞的狼头。

他阴森森地望着地下浑身鲜血淋漓的云垂人,“来人,给他止血。他现在还不能死!”

“是,格龙佰长!”一个西凉小兵跑过去给刘大石止血。

嗖!

原本奄奄一息的刘大石突然毒蛇般暴起。

他仅剩的左手一把把那个小兵抱住,张开牙齿重重咬在对面的脖子上,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一下子将他的喉咙咬了个大洞。

哈哈!

刘大石吐掉嘴里的肉块,看着小兵无力地捂着喷血的喉咙,哈哈狂笑。

又赚了一个,死也不亏了。

“真是废物!”格龙大怒。

他呼地跳下马,走到狂笑的刘大石身边,一拳将他打晕了过去。

地上被咬穿喉管的小兵,格龙看都不看一眼。他随手又指了一个小兵,“你过来,给他止血!”

那小兵不敢违背格龙的命令,硬着头皮战战惊惊走到刘大石身边,发现他彻底晕过去后才松了口气,麻利地止起血来。

这时,南方蹬蹬响起马蹄声,一个西凉斥候赶到格龙身边。

“佰长,那匹伤马应该是调虎离山计。”他恭敬行礼,“我们四十人一路往南追了近十五里路,发现了失血而死的马尸。但周围根本没发现云垂人的行踪。”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光头和鬼手的尸首,请示道:“佰长,下来该怎么办?”

格龙毫不意外。他朝南方看了一眼,“无论是不是调虎离山或者声东击西。都让他们原地散开搜索。注意安全!”

小兵应了一声,调转马头狂奔而去。

格龙沉吟着。

他一个佰长,统领十支队伍,共百人。

除去往南搜索的四十人以及护在身边的十人外,其他五十人正在四周仔细向外搜索。

草原再大总归不是云垂人的天下。无论对方躲在哪,迟早都能将他找到。

只要发现了蜘丝马迹,再吹响警报哨声。

漫长的白天,那些潜逃的云垂小兵们就躲无可躲。

任宁不知道这些。他锻炼完毕,抹去自己呆过的踪迹,悄悄爬上了不远处的高地。

就着迷蒙的晨光,任宁小心藏在草丛里,居高临下地观察着情况。

很快,他精神一振。

东边约一两里的地方,来了一伙西凉人。

当头的是个骑马步兵,后面跟着四个歪歪扭扭的西凉士兵。他们彼此保持着二十来米的距离,正漫不经心地东翻翻西看看,慢慢往西搜寻而来。

看他们的样子不像在找人,更像在应付。

任宁咧了咧嘴,心里一点也意外。

昨晚他把光头的马捅伤后往南赶。

无论流下的血迹以及压弯的草痕都表明有人匆忙往南逃跑。因此南方必然是重点搜寻的方向。

其他方位固然存在危险,但总比南方要安全些。

再者这些人搜了大半个晚上,一个个已经又困又乏。还能这样坚持着四处查看,已经算领导有方。

这时,追风的马坟边,格龙有些不耐烦。

前天双方斥候遭遇,对彼此来说都是种意外。

任宁他们一见西凉人比自方整整多了几倍,毫不犹豫四面八方散开,能跑一个是一个。

当时虽然截杀了不少,但此时草原上到底还有多少没找到的云垂斥候,格龙心里根本没有底。

万一有斥候把西凉准备大规模东进的信息传回岩陲要塞。云垂人有了准备后。面对武装到牙齿的岩陲要塞,他们十之九八又要无功而返。

“把他给我弄醒。”格龙冷冷地指着地上晕过去的刘大石,“绑在马后,拖着走。别让他死了!直到把那只云垂老鼠逼出来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