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陷阱之地

混乱、无厘。纯黑的空间中,季礼任由小禾拉着自己朝着位置方向奔跑,默不作声。他有些分不清,故事与现实。如果现在的奔跑,是现实。那么为什么无头医生消失在了门口,任由他离开?如果现在的处境,是故事。那么小禾怎么又回到了原有的寻找父母之旅?还是说,故事与现实本就没有明确边界。程铭扮演了第一幕的“坤生”,他已经被留在了二号房间,被阿春杀死。小禾带着季礼,逃出这个房间就等于逃离了“第一幕故事”。季礼没有去救程铭,哪怕小千曾说过程铭很重要,是生存的关键。因为他又被这“没有逻辑”的主线所困住思维。程铭是否会死,其实他并不担心,因为对方还有罪物使用权,逃离“第一幕故事”应该不难。季礼咬破了左手指肚,开始沿路滴血,留给程铭继续追上自己的路线。开启故事状态的方法,究竟是医生的到来,还是特定房间的特定位置?现在季礼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了“故事”上面,他需要找到“第二幕故事”。在坤生死后,阿春怎么样了,小禾怎么样了,医生又怎么样了?可现在除了被小禾拉着走,他好像也别无他法。“呼……”一个细微的声音响起,属于电灯的黄光再一次亮起,大半的光源都被前方小禾所挡。季礼站在她的后侧,依然没办法去看清对方的正脸,但这次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后脑黑影。一个微微松散的马尾辫,没有什么特别,很合理。“你到底有没有看到你的母亲?”季礼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小禾在进入二号房间时,曾与“阿春”有过短暂对话,那时候才确定屋内有一个“看不见的阿春”。但紧接着“第一幕故事”出现,屋内所有人都介于“现实与故事”之间穿梭。那么,小禾究竟有没有看清阿春的鬼化,坤生的死亡。这一点,非常重要。“看到了啊,妈妈不是在床上睡觉吗?”然而小禾的回应,令本就脸色不佳的季礼更显阴沉,沉声追问道:“你真的看到了她?”“对啊,我和妈妈说了几句后她就又睡着了,我就带你去找爸爸。”错了。小禾说的话,正在前后矛盾。就在几分钟前,她拉着季礼冲出二号房间时,速度很快,像在赶时间,说的话是:“妈妈不在卧室,我们去找爸爸吧。”怎么才过去几分钟,小禾的回答前后矛盾……季礼的眼神在阴影里变幻着,他越来越有一种感觉,眼前的小禾是“错的”。这个“错”,是代表着她很混乱。她一直跟随着剧情发展,可有些时候会被卷入剧情之中,但在之后却又会抽身而出,成为一个干干净净的局外人。就比如现在的事情。小禾明明也是第一幕故事的扮演者,且是本人出演。而在她走出二号房间之后,却又立马能够回归现实,且故事对她的影响微乎其微。这一点,从她拉着季礼行走时,从最初的奔逃,到现在的平稳就能感受出来。“小禾,到底是什么……”带着这个问题,季礼已经不知道被小禾朝着哪个方向领去,只知道这应该是一块他此前并未涉足的区域。即便有那盏灯的照明,他仍然无法看清前路,亦看不清脚下的路。只是他发觉目前所处的地面,从一分钟前开始,就变得不再那么干燥。脚掌反馈的触感,有些粘稠和潮湿,这里像是一个更阴更暗的背面,就连灰尘都无法升空。同时,一阵阵令他身心不适的血腥气味,也正在由前方慢慢荡漾而来。这股味道因为距离较远,显得有些淡,可气味里蕴含的血腥气却极为浓郁。季礼由于酗烟,若非浓郁到了一定程度,这种微弱的气息他不可能闻到。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小禾,一定是要将他领到又一个杀人之地,且这个地方死过很多人。但季礼却又不能不去,他要集齐这个故事的全貌,这一趟就必须要去走。手上的滴血,还在持续。如果程铭具备足够的警觉性,那么其实他完全可以通过嗅觉,找到季礼的位置。后路已经不用担心,真正需要警惕的只有前路。不知道为什么,在嗅到前方血腥气的同时,季礼忽然想到了“剁肉者”。剁肉与滴血,已经很久没再出现过。这种杀人手法的第一个遇难者是洛仙,但自她之后,这种手法再也没有出现过。季礼能够忍受小千的离队,自然也能够窥探出一些门道。洛仙是不会死的,她大概率会使用梦魇罪物进行自保,但这种自保方式应该会有极大的代价。短时间内,洛仙可能不会再有动作,那就剩白怀光了。白怀光的演技看似很真,实则很假,回门任务二者有过不少接触。对于此人,季礼没有重视但也没有轻视,因此他的弱点太明显,过于在意洛仙是致命的性格缺陷。不过也正因此,白怀光表露的因悲伤而意气用事,反而太假。就连季礼都能猜到,洛仙不会死,最了解梦魇罪物的他,又有什么可伪装的。那么答案,就只能是洛仙通过罪物,得到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线索。这个线索,与季礼有关,与剁肉者有关。逻辑就这样串起来了——白怀光、洛仙、剁肉者、小千度叶。“白怀光通过洛仙的情报,带着小千去找了剁肉者,且有意先我一步。”如洛仙所料,以季礼的能力,所猜没有任何出入。她也不是为了隐瞒,只是想要先一步,仅此而已。“砰砰砰。”就在季礼思考之时,小禾已经带他停在了一处灰突突的门口,可称为“三号房间”。而诡异的是,一路上的血腥气到了这扇门前,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季礼的眉头一皱,下意识抓紧了手掌的握柄,目光牢牢锁定在小禾的身上。他亲眼看着小禾明明先敲了门,却又自顾自地拿出钥匙进行开锁,做着一些多此一举的事情。三号房间开启,里面本就有光,是一盏在棚顶不断摇晃的劣质灯泡。大片的漆黑区域,影影绰绰像是有些人站立在其中,隐藏在其中。下水道的地漏中响着流动的水声,金属纽扣已经被血污完全淹没,满地的血全都朝着那里流去。最中间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案台,一个女人正平躺在正当中,头顶枕着一把屠刀。这个躺在死亡中央的女人,季礼太熟悉,这是他千挑万选带进来的店员。明明才分别不久,谁也没有想到竟会在这种时刻遇见。“季礼,这是陷阱,快逃!”一个佝偻的黑影缓缓从后方阴影里走了出来,他穿着暗褐色的皮围裙,用戴着手套的手掌攥紧了屠刀。刀身宽厚、刀口锋利的屠刀,在空中划着沉重的弧线,对准的是小千度叶的雪白脖颈。但操刀人的眼睛没有看她,而是看着刚刚到来的季礼,憔悴如鬼的面孔,露出一个狰狞恐怖的笑容。他叫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