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二章:只有黑色
红色的雪花在飘回上空,刀下的木屑在指尖刮落,黑色的长发在风中舞动。
季礼深吸了一口气,无所顾忌地朝着廊中冲去。
灰色灵魂在身的灵异感知让他对那木雕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忌惮。
一旦让邪灵成为完全体,只怕他真的要败了。
手掌越过了顾行简的衣角,直奔朱红木雕,五根手指触碰了那粗糙的质地。
季礼指尖弯曲,将木雕牢牢攥于掌心。
顾行简仰着头颅,目光冷冷地扫过,手间的五把刻刀应声而落。
季礼已经做好以手掌硬抗这五把刀,只为不让木雕的脸最终成型。
然而,现实却事与愿违。
天花板处又重新出现了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季礼再度见到了邪灵的模样,这次它真的要杀人了。
刚刚抓住朱红木雕的手掌,无名指率先弯曲,继而被掰到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连心的剧痛霎时传来,却没有令其放弃。
紧接着就是中指、食指,所有手指。
五把刻刀适时落下,顾行简对准的却是季礼的手指,而非木雕。
为了保指,季礼不得不收回手掌。
虽然顾行简一击落空,可他却也彻底丧失了争夺朱红木雕的位置。
少女的身影横在顾行简的背后,像是一堵无法逾越的墙面。
季礼被那侵入脑海的恐怖力量逼得步步后撤,灰色灵魂尽管在加紧抵挡,却仍然无法阻拦颓势。
这一幕的发生也预示着一个现实,完全体的邪灵要胜过灰色灵魂。
尽管,此刻的邪灵距离完全体还有些许差距。
灰色灵魂,变弱了?
季礼不这样认为,最大的可能还是规则。
天海任务,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大过规则。
而邪灵上身朱红木雕,就是规则所允许之事,且已成定局。
所以哪怕灰色灵魂很强,却也只能退居第二,因为现在邪灵就代表了规则。
季礼现在做的事,就是在挑战规则。
这个成功率,太低太低,甚至可以说绝对无法成功。
顾行简为什么这么难杀?
因为他是所有人里最懂规则,最会运用规则的人,没有之一。
当顾行简第二刀落下时,木雕的人脸已经出具轮廓。
而与此同时,一根绳索从楼道口甩出,直接套在了顾行简的身上。
黑色的病号服紧缩,绳索开始冒起阵阵的白烟,像是在被灼烧。
一缕红光顺着绳索直奔另一端的克莱德,他立即像是遭遇到电击一般,浑身不断颤抖。
仅仅几秒钟,随着绳索彻底化作一片飞灰,克莱德痛苦地半跪地面,掌心的皮肤已经烫得皮开肉绽。
“薛听海、李观棋,再不动手阻止他,咱们都要死了!”
局势显得很复杂,多重灵异力量乱窜,但对于这些店长们已经足够看的透彻。
顾行简显然已经与邪灵站在了同一立场,他雕刻的木雕一旦成型,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活不了。
尽管克莱德不清楚,若那个局面真的发生,顾行简又凭什么能逃,但他绝对不能让此事发生。
由于季礼那边的力量几乎不弱于邪灵,尽管规则上无法对抗,但却能牵制大多半的力量。
所以克莱德才会一击不死,只是一件罪物被毁。
克莱德隔着幽幽的红光,与顾行简对望着,内心的胆怯与勇敢,在此消彼长。
他很怕顾行简,一直都很怕。
因为他第一次执行任务时,就亲眼见过对方究竟有何种可怕的实力。
那对局势的把控能力、对规则的运用自如、对计算的精细程度,几乎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
所以克莱德一直在逃避,尽管他早就知道顾行简的本性。
但鬼童任务时,他明白了一味的逃跑无法解决问题,只会让日后的自己拖入更加被动的局面。
就算是如今,他也依旧在恐惧着。
今天,能不能杀死顾行简,甚至仅仅是打掉他一个复活币,克莱德都持悲观态度。
季礼已经极为优秀了。
十大店长中若只论智谋,也许只有他与顾行简最接近。
但就算是这样,今天季礼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看似与顾行简斗了个旗鼓相当。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行简一旦动用了真正的手段,季礼瞬间陷入颓势。
论实力,李一独一档;
论智谋,顾行简也是独一档。
如此可怕的人,克莱德不敢与之为敌,但等死他也绝不能接受。
“画地,为牢……”
疲惫中带着颤抖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接着就是可怕的骨头断裂声。
薛听海将手按在了一张地图之上后,仅存的一只手臂也献祭掉了。
他倒在满是尘埃的地上,半张脸是血、半张脸是土,狼狈不堪。
浑浊的双目中,弥漫着对希望的渴求,但更加浓郁的,反而是伤上加伤的死亡气息。
“爸妈,儿子没能完成你们的嘱托。
听涛,大哥怕是无法撑过这关了……”
泛黄的地图开始急速蔓延,立马指向了顾行简所踩地面,将其牢牢困住。
一缕黄色的光芒冲淡了十八层的猩红,却又立即暗淡下来。
原本被定格住了的顾行简,手上的刻刀马上又将落在朱红木雕之上。
“执白子,入我局……”
当画地为牢即将失效之际,李观棋的声音又及时响起。
黑白两色的棋盘覆盖天地,闯入了猩红的领域之中,与地面上的地图交相辉映。
李观棋盘膝坐在楼道口,手握一枚黑子,隔空遥指顾行简。
只见顾行简的身影开始出现了模糊,刻刀在手却再难落下,一枚白子出现在掌心。
“咳咳!”
仅仅一秒钟,本就重伤的李观棋就口吐鲜血,险些栽倒。
他强撑着身躯,下了自己的第一手。
棋子落盘,代表棋局成型,顾行简被迫入局。
李观棋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抓起第二枚棋子,却根本没能力落子。
可大脑内是一片眩晕,他已在昏死的边缘,每一口呼吸都十分痛苦。
恍惚间,他眼前看不到顾行简,也看不到邪灵。
只有那个一身素衣,满头银发的老者,单手抚着他的额头,眼里满是慈爱。
“观棋,你答应过我的,以后的路再艰难,你也会精彩地走下去。”
“叔叔,观棋没用,我走不动了……”
最后一缕光也消失了,什么都不存在了。
世界陷入黑暗一色,因为它本就只有这一种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