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八悲情人物(三):阳间人屠

若说雪中悍刀行世界当中最痴情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天下无禅的李当心,一个就是轩辕敬城了,轩辕敬城数十年读书养气。

所爱的女子为恋人所负,赌气嫁他,后来更是自荐为老祖宗的双修炉鼎,对轩辕敬城不假辞色,多年隐忍,终于爆发,轩辕敬城,请老祖宗赴死!

海波东:“还好还好,这小子最后崛起了,不然气死个人!”

孟天正:“总算临死前长了点骨气!”

绝世大银魔:“呜呜呜,没看见他女儿给老祖宗双修的画面,伤心啊!!”

萧炎:“魔哥,你这……思想不对劲啊!”

绝世大银魔:“我就好这口啊!!”

看到轩辕大磐倒下那一刻,万界众人心头的那股恶气,这才算松懈下去不少。

就在这时,原本激昂的画面,音乐陡然低沉起来。

李东西死死攥住小和尚的袈裟,生怕一松手,就再也抓不住这片袈裟,再也见不到这个天经地义以为会永远在

一起的笨南北,她伤心欲绝,哽咽道:“我梦见你死了,成了佛陀,你说要往西而去,再也不理我了!”

“我喊你吴南北,我说不喊你笨南北了,我还说让你喊我李子和东西了,可你就是不理我,还是走了!”

“笨南北,我不要胭脂水粉了,你别死,好不好?”小和尚笨南北正了正袈裟衣襟,双手合十,面朝背后高处

便是大雄宝殿匾额的老方丈,低头轻声道:“小僧如果真的可以成佛,今日起却也不想成佛了。”

一个陵墓中,北凉王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知道自己的儿子到了。

此时,此地的一家三口,徐凤年站着,徐骁坐着,北凉王妃躺着。

徐凤年没有流露出什么悲恸神色,他走去树下,伸手摘下一片树叶,吹了那支小时候娘亲教他的小曲。

这曲中的大概意思是说,有个乡野女子离家下山,见着了一位心仪男子,一起白首。

佝偻老人闭上眼睛,听着这个百听不厌的曲子,用一只手悠悠然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一曲小谣完毕,父子又是默然走出陵墓,徐骁突然说道:“年儿,你可以让黄蛮儿回家了。”

徐凤年咬住嘴唇,停下脚步又迅速跟上,点了点头。

他知道,徐骁老了,要撑不住了,徐骁老了,以后就再也没人骂他了。

他一路走着,回想了以前徐脂虎问过他的一个问题,徐脂虎曾经问过,徐凤年到底怕什么。

徐凤年说的是:“怕徐骁。”

徐脂虎讶异打趣道:“奇了怪了,天底下谁都可以怕北凉王,可你都会怕咱们老爹?”

徐凤年喃喃说着,徐脂虎笑呵呵的问他说的什么。

徐凤年没回答!

这一夜,躺在病床前的北凉王,灯枯油尽,一口气说了很多的话。

徐凤年握着徐骁的手。

徐渭熊的轮椅靠近门口,她的双手搁在腿上,死死攥紧。

匆忙赶回家里的徐龙象脑袋低垂,红着眼睛站在床头。

躺在床上的老人竭力压下咳嗽,缓缓说着。

他说了很多,

说当年死去的那些老兄弟,

说自己对朝廷的态度,

说放不下心徐凤年兄弟几人。

也说了很多曾经都说不出口的话。

门口徐渭熊握拳挡住嘴唇,仍是泣不成声。

年轻背影点了点头。

黄蛮儿抬起手臂,遮住脸庞,轻声呜咽。

当老人说出今晚也是这辈子最后一句话后,徐渭熊扑出轮椅,嚎啕大哭。

年轻背影仰起头。

背对姐弟二人的他只是张大嘴巴,哭却无声,生怕吵到了闭上眼睛的老人。

老人最后是说:“爹睡会儿。”

仰着头的年轻男子忍着泪水,其实,当年徐脂虎问他。

他喃喃说的是,“怕,怕徐骁老了。”

他不怕徐骁,是怕徐骁老了,在也不能打他了。

可是如今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葬礼上,

褚禄山笑着:“也许在老齐心里,你一直是最有出息的,在这件事情上,别说袁白熊,就算是我禄球儿也比不上他,六人当中,只有老齐从始至终都觉得你这个柿子殿下最有出息,从不怀疑你将来能成为义父那样的人!”

徐凤年听着,只是坐在门槛上,愣愣出神。

北凉都护背对年轻藩王,年轻藩王背对棺材。

两个活人,一个死人,一时间皆是沉默相对。

那一天,拒北城外,北莽孤注一掷,四十万铁骑压境。

徐凤年穿上藩王蟒袍,独自掠下城头,腰佩凉刀。

姜泥身披缟素,登上城头,将紫檀剑匣重重竖放在战鼓之下。

她深呼吸一口气后,双手拿起鼓槌,开始擂鼓!

当第一声北凉战鼓在天地间响起。

城外独自站在北莽大军阵前的徐凤年,鬓角飞扬,双袖飘摇,飘然如神仙。

一道身形如流星坠落在战场上,刚刚站在徐凤年左侧,中年人双手负后,腰间悬挂一柄寻常铁剑,潇洒自如。

“邓太阿在此!”

轰!

轰!

轰!

鼓声中,又一道身影急坠而下,站在了徐凤年右手边,她只是高声说出自己的名字,“洛阳!”

一人持枪从天而降重重砸落在战场上,高声道:“北凉徐偃兵!”

一袭紫衣如虹掠下,女子神色冷漠道:“徽山大雪坪,轩辕青锋。”

一袭腥红如血的袍子飞旋而下,“徐婴!”

一声声战鼓。

一道道流星坠落。

在年轻藩王左右两侧依次排开。

“隋斜谷!”

“东越剑池柴青山!”

“武当俞兴瑞!”

“吴家剑冢吴六鼎!”

“剑侍翠花。”

“西蜀薛宋官。”

“龙虎山齐仙侠!”

“武帝城于新郎!”

“楼荒!”

“龙宫程白霜!”

“南疆毛舒朗!”

“南诏韦淼!”

……

在北莽骑军和拒北城之间的那条横线之上。

十八人,十八位武道宗师,就这么齐聚拒北城外。

江湖千年未曾有,以后千年更不会有。

什么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这就是。

北凉铁骑的马蹄声战鼓声,何其壮烈。

西北关外,大军阵前,那一声声自报名号,又何其尽显中原风流?

姜泥怒擂战鼓,如雷喝道:“杀!”

一如当年北凉王妃吴素,风采绝代。

徐凤年握紧凉刀,默念道:“杀!”

“杀!”

“杀!”

“杀!”

这一刻,十八位宗师齐念念了一个杀字。

他们要以十八人,拒敌四十万骑军!

杀声震天,那座染血的城池前,战场上轻骑如洪流浩荡,斗大人头翻涌如大浪卷满天地。

拒北城外,十八宗师战北莽!

十八位不同出身的武道宗师,在拒北城外随徐凤年一起面对北莽的几十万大军。

虽然十八人个个身手了得。

但面对几十万大军,无异于蚍蜉撼树。

最终半数身死,不过还是守住了拒北城。

拒北城一战,十八位宗师明知不可为而为,江湖气概在这一刻迸发。

十八位宗师面对千军万马不曾退缩,既波澜壮阔,也感人肺腑!

这一战,既是千百年前未曾有,千百年后也绝不会有的壮烈一幕。

尤其最后那决胜一幕,那徐凤年拖着重伤残躯,杀的拓跋菩萨抱头鼠窜!

更是深深刻在众人心里!

即从今日起,江湖人也能镇守国门。

当年徐骁用马蹄踩断了江湖的脊梁。

今日,江湖人用脊梁帮天下守住这北凉大门!

城楼之上,

北凉老卒,铭记当年北凉王妃擂鼓。

那些新的北凉铁骑,开始铭记姜泥擂鼓。

北凉苦,参差百万户,其中多少铁衣裹枯骨?

功名利禄,付与酒一壶,试问帝王将相几抔土?

山上走兔,林间睡狐,气吞江山如虎。

珍珠十斛,雪泥红炉,素手蛮腰成孤。

十万弓弩,射杀无数。

百万头颅,滚落在路。

好男儿,莫要说那天下英雄入了吾觳。

小娘子,莫要将那爱慕思量深藏在腹。

来来来,

试听谁在敲美人鼓。

来来来,

试看谁是阳间人屠。

在一曲哀伤的战歌之中,盘点就这样结束!

盘点结束,万界众人呆滞一阵后,随即一阵鬼哭狼嚎传来。

铁扇公主:“呜呜呜,太悲了。”

绝世大银魔:“卡么悲鼻,承受不住了。”

萧炎:“好一个雪中江湖,又是他们,又是这个徐凤年。”

飞升之后世界中,风云无忌盘膝而坐,想着逝去的徒儿迟伤,心中悲伤:“我已经没有感情了,可是为什么,感觉又被唤醒了,想起了当年的那一战,想起了,我的徒儿迟伤,伤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