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和她,绝望的叹息

恋上你看书网,待到逐风化尘时

墨麒麟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它当时不动手,是因为知道,自己不是这些仙魔的对手,自不量力地贸然出手,也是枉送性命,只得隐忍两千多年,待有朝一日,可以手刃仇人。

羽朵听后面露怪异神情,不断悄悄抠着自己的指腹,有些紧张地干干一吞咽,敛眸不语来掩饰心中的些许愧疚。她对墨麒麟有所隐瞒,低头小声地支吾道:“好像有些困难!我帮不了你,蓝尘也帮不了你,放弃报仇吧!想想别的心愿……报仇就是你唯一的夙愿吗?”

墨麒麟转而兴奋道:‘不,现在还有一个夙愿,就是和夫诸天长地久!’

羽朵更是为难了,回答地声音,比刚才还小:“这个我也帮不了你……”

墨麒麟面无表情道:‘那你把那颗不死仙丹给我,我吞了后,即刻能幻化人身,功力大增百倍,也不会连累你和蓝尘,我自己杀伤上九襄凌霄去,找那魔族女子和大殿下报仇,置于结果如何?也不用你们担心,无非就是失败了,被碎魂裂破,让我永不超生,我也死得其所,算是为麒麟族尽力了。’

“那可不行!”羽朵小气地护着自己云袖内的仙丹,一撇嘴嘀咕道:“这是留给蓝尘的,让你吃了去送死?岂非是更加抱潜天物?”

墨麒麟作势要走:‘那我还是去找蓝尘,和他同归于尽算啦!’

“唉唉唉!”羽朵慌忙拉住墨麒麟的尾巴,央求道:“那你的第二个夙愿,我再试试?”

墨麒麟扬着脑袋,半威胁半哀求的眼神,还要装出自己被迫妥协的样子,‘你自愿的,我可没强迫你。你不许去告状……’见羽朵点头,它继续道:‘必须真心实意,不许再敷衍行事。’

“哦,知道了,你真啰嗦。”羽朵嘟嘴道,说罢,推搡着墨麒麟先自己回去,说她还有事,要折再回一趟圣都去。墨麒麟不依,怕羽朵一个人乱跑出事,非要跟着一起去。

羽朵只得勉为其难地带着墨麒麟一起,又折返回了圣都。

……

圣都城的城墙之下,夜风寒冷。姜赞也不知自己在这里枯坐的多久。

这些年来,因当年岩国王子商直死在兴安古城,两国至此结下世仇。邶承国不断向岩国发兵征讨,岂料重创岩国,将其颠覆后,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西戎国占领岩国曾经的疆土,而后慢慢发展壮大。雪崇地界的曹双林怕天子姜盛秋后算账,早已投靠了夔毅国。

北境的千嶂山处发生多次战事,只因此地交界的夏姒既有双叶江,又有关塞要地萍芜城,雪崇于此交汇处却无险可守,索性既然叛逃,便带着半数土地和人口都归顺了夔毅国。

雪崇地界一分为二,剩的另外一半土地,却被与其交界的夏姒地界的姒互出兵占领。圣都中天子姜盛忙于应对夔毅国和国中大小动乱,以及连年天灾,根本无需管理此地,他倒觉得不足为患。

一年前,夔毅国传信来说,邶承国前来和亲公主重病不治,已经过世了,请邶承国天子,再下嫁一名公主前来和亲。天子姜盛因当时国内天灾不断,国库吃紧,无力向夏姒边关的苍狼军拨发军饷,便答应了夔毅国的要求。

然而才刚刚过来半年,夔毅国又言,第二位公主暴毙,请邶承国天子,再次送来位公主和亲。

天子姜赞当时并未回应,可如今圣都城中闹出这样的事来,想必第三位公主,远嫁的日子也不远了。待这位公主出嫁夔毅国后,邶承国中的公主,便只剩茹曲一人了。

姜盛身为太子,堂堂七尺男儿,上不能左右庙堂,下不能为国守护边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一个个前去夔毅国受辱送死,心中百感煎熬惆怅。

这风雨飘摇的邶承江山,真的要走到尽头了吗?何故让我伸出一双心目,将这大厦将倾的未来,瞧得这样清清楚楚。

孤寂的城墙外,秋叶随着霜风一路呼啸,卷起姜赞的衣摆,猎猎飞扬,他满心伤痛地抬头仰望,瞧得不是那漫天繁星的夜空,而是城墙上悬挂着的上百颗忠魂的头颅!

忠言虽逆耳,一片丹心照,谄媚俯首摇,满朝昏聩笑。皇城尽剩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怎奈王君,闭耳遮目,只见浮华山,调笑清风燎?

姜赞将头扬靠在身后高大而坚实的城墙上,在这凄凉的秋夜中,独自陪伴着这些亡魂,好像风中能听见他们的诉说,呢喃着句句规劝,到死也不想放弃对家国的忠诚。

恰逢此时,“嗖嗖嗖嗖”一颗颗头颅忽然从城墙上落了下来,旋即一个接着一个地朝着远处飞去。

姜赞大惊!难道苍天明目了?

他震惊了须臾,便朝城楼上去瞧看,那些守卫好像并没有发现异常?他便转身朝着前方跑去,要看一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真的苍天怜见?还是这些忠魂无处伸冤?化作了厉鬼?

只见那些头颅一路朝着郊外的竹林飞去,在林中七拐八绕地飞行后,落在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

……

暗夜密林之中,羽朵抿唇一笑,夸赞道:“今日表现不错,值得嘉奖。”

墨麒麟鄙夷不屑道:‘若不是看你还有一颗行侠仗义的心,老子才不来干着挖坟坑的事!’

“行侠仗义?”羽朵居高临下,坦然解释道:“并非如此,我是瞧着他们忠肝义胆值得敬佩,对他们另眼相看。而救他们下来入土为安,则是因为他们之前集体为苍狼军请命,苍狼军主刷的将军,是你主子的父亲。两者不可混为一谈,故而要回来做些什么,以表谢意。”

墨麒麟不禁失笑,‘哈!你还不承认自己脑子不好!’

羽朵皱了眉一指,低声训斥道:“闭嘴!好好干活!”

半晌之后,姜赞终于随后一步赶来此地,他讷讷望着不远处模糊的画面。

前方一位女子,正同一只长得颇像大黑狗的奇特兽说话,“你挖的这个坑够不够大?”

“大黑狗”呜呜啦啦乱叫了一阵,跳出深坑后,和那女子一起掩埋这些头颅。

女子蹑声道:“我想城楼上那些士兵也快该发现了,咱们快一点,埋好了就走吧。”

又过了一会,女子和“大黑狗”掩埋好了那些头颅,女子道:“是不是该立个碑,写点什么呢?”

姜赞模糊地瞧着他们的背影,缓缓朝过走去。

墨麒麟耳朵一动,听见了有人靠近,立马警觉地发出低吼。

羽朵正拿着一块长条木头,想着该在上面写点什么?听见了身旁的墨麒麟在不断发出低吼示威,她转头朝竹林内瞧去,“你看见什么了?”

姜赞看见了她的脸,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悲伤,含泪朝着此处飞奔而来。

墨麒麟看见姜赞靠近,迅即要飞身去扑咬,羽朵瞥见后一惊!急忙拦下墨麒麟,紧紧地搂着它的脖颈,生怕它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悄声道:“我见过他,你千万冷静,他是邶承国太子,他们一家子,可是能左右蓝尘父母性命之人,万万使不得!咱们隐身躲起来就是,等他走了,再写碑文。”

他俩随即施展隐身术,墨麒麟和羽朵都将身形隐藏了起来。

可不知怎得?姜赞依旧能看见他们,一步一步踉跄着步伐,缓缓走上前来,忧伤的眉眼静谧探询,费尽气力才喃喃哽咽开口问道:“你可是还怨我?”

羽朵本以为姜赞是在对着那是死去的人说话,可抬眸一瞧,却发现姜赞定定地盯着自己,她一头雾水?想不明白,姜赞怎么能看见自己?刚才的话,是在问自己吗?

姜赞见她不回答,好像还有些害怕自己的样子,轻试泪水后,苦笑着与她温声道:“我不该辜负你的心意,我早已追悔莫及,你能原谅我吗?”

羽朵冷笑一声道:“呵?我对你没有什么心意,也和你不熟,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说罢,极其慌张地拉着墨麒麟,转头要跑。

姜赞心中万分焦急,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拉住羽朵,声泪俱下道:“你如今是人是鬼,我已然不在乎,求你别走,留在我身边,好吗?”

羽朵一惊,墨麒麟旋即低吼,示意要攻击姜赞,羽朵赶忙安抚墨麒麟后,又回头对姜赞,解释道:“我不是人,也不是鬼,呵呵……真的同你非亲非故,你放手,我不想和你在一起,甚至还有些讨厌你,再不放开手,我就放狗咬你!”

姜赞闭眸流泪,是的,他和小凌算什么呢?非亲非故!熟识多少?他从前不知小凌的样貌,不知她的声音,一切都是黄元福告诉他的,难道真的是黄元福误导?全是他一厢情愿地自作多情而已?

好半晌后,沉重地哑声轻语道:“我爱你……”

墨麒麟惊愕一瞪!小声问羽朵,‘这个狗贼!吃了熊心豹子胆啦!是对你一见钟情了吗?莫不是想图谋不轨?诓你回去做媳妇?’

闻言,羽朵骇然沁出一背冷汗,抽了抽嘴角。

姜赞思量再三,紧握着羽朵的手腕,携了满满的哽咽之音含笑与她温言:“你可是对我思念,放心不下,那日才来太子宫中与我相见,还帮我重见了光明?我知你心……你能不要离开我吗?我……失去你……宛若生不如死……”

说什么?做什么之前?羽朵从来不会深思熟虑,一切皆随心随性而为。然,对于守口如瓶这件事,羽朵一诺千金,但撒谎的水平还有待提高,酝酿一番后,只得亲善些委婉表述:“兄台这莫名的献媚,我亦视如粪土。想必纯属误会,我从来都不想见你,何谈思念?那日迫不得已与你相见,只是受人之托,帮别人办事而已。还请这兄台莫再痴心妄想了,即便低三下四,也是枉然!还有……你爱死不死,我才不在乎!”

可这话让多愁善感姜赞听来,却是心如刀割。

姜赞轻阖着眼眸深深凝吸后,缓缓松开了羽朵。

末了羽朵想起什么,忽而回身暖暖一笑来嘱咐道:“对了,兄台要是想寻死,最好挑个莫要连累他人的方法,积德行善嘛,来世也会有福报。”言毕之后,羽朵立马就带着墨麒麟,毫无半分留恋,走得干干净净。

路上墨麒麟还表扬羽朵,‘说得忒在理,感情的事,就敢这样干脆了当,不要给他幻想,省得不依不饶,日后再来纠缠不休。’可它再问羽朵,之前偷偷潜来圣都做了什么帮助姜赞之事,羽朵却闭口不言,旋即换了话题,与它说些旁的事情。

寒夜冷风中,独留姜赞一人,跪在竹林内,掩面痛哭。风中好似一遍遍回荡着刚才那女子留下的话音,如此甜美的嗓音,如此温和的语气,可道述出的内容,竟生生将他伤的体无完肤。

姜赞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心思缜密,多疑猜测,在这毫无心计的句句真言面前,成为了误导。

生了心目,却蒙了真心。

姜赞生来目盲,幼年丧母,得不到父皇的疼爱,唯有祖母的怜爱陪着他成长。之后,便是小凌的关爱和照顾,让他觉得这世间还有一份别样的温情,如今看来,小凌对自己的好,全然是祖母的刻意安排。祖母过世了,小凌也无需再服侍自己,不用再来演戏,虚情假意!假的,都是假的……

还要让他看着风雨飘摇的山河,却是无能为力,真真是残忍至极!

温柔却敏感,刚毅也嶙傲的姜赞——

刚刚又听见了让自己绝望地回答,便以为小凌那些年的所作所为,都是祖母安排。

原来就因为他看不见,便可这样欺瞒吗?一颗真心,所托非人?心灰意冷,还有何可依寄?

失魂落魄的姜赞踉跄着步伐走回城去,守城侍卫发现了那些悬挂头颅的丢失,便将此事报于天子,天子震怒,胆敢有人如此藐视他的权威?

姜赞便承认了是自己作为,天子命人杖毙姜赞,黄元福舍命相护,自己被打得皮开肉绽,直到咽气还覆在姜赞背上保护着他,这才让姜赞活了下来。姜赞在床上养了半个月,却仍是伤重难以行走,可他听说了楚安地界今年大旱,颗粒无收,便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再次前往庙堂。

一名言官进言,说道楚安百姓饿殍遍野,请求天子圣恩,拨款放粮救济。

天子不悦,言国库吃紧,要让风风光光的让公主出嫁夔毅国,若有动乱,调苍狼军去震杀!

姜赞大怒,与天子姜盛在庙堂上争锋相对,将压在心底多年的肺腑之言,全然赤裸裸的说了出来,竟然还直言不讳,言,姜盛是个亡国的昏君!

姜盛雷霆震怒:“如此逆子,留你何用?”

满朝文武哗然一片,就连贵妃听说后,也来规劝天子。

姜赞微笑着走出了这座宫殿,他一步步朝着长威台而去,爬上了贤山白塔之巅,对这世间,再无留恋……

而后他纵身一跃,跳下了贤山白塔,元神也随即回到了天界,方知自己是天界的大殿下,七笙,之前的一切,皆是他在凡间一场身心俱创的历劫而已。

七笙含泪苦笑,独自坐在天边,即便极力静思忘却,仍感满心凄凉,历历在目。圣都皇宫由天则圣光庇护,六界内仙魔等无法入内进犯。然而那位来帮他重见光明的女子,若无拂黎天后旨意,又怎能让镇守圣都的皇宫的天将对其放行,任由她随意出入皇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