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士兵的过去

晚餐的饭桌上只有他们三个,冯路才和大头认识,心道这伙计简直不要太巨无霸,比熊还壮,但是人敦厚老实,性格很憨,这样的人和谁都能处到一起。

他喝了口酒,笑到:

“原来班长身边还有个弟兄,这我就放心啦。”

冯路见薛正国给自己使眼色,也不戳破两人认识没多久的交情,冯路问:

“你现在还在服役吗?”

大头拍拍胸脯,“当然了,现在在装甲侦查营,三排一班班长。”

薛卫国扫去了广场上颓丧的神态,神采飞扬又积极热情,敬了他一杯,“不错啊,现在终于也当上班长了,可那熊样怎么也没变,还是那么大块。”

大头嘻嘻笑到:“能吃嘛,现在他们几个还是管我叫贪吃熊,一口一个馒头,不费劲。”

两个人嘻嘻哈哈,言谈甚欢,酒喝了好几瓶,薛卫国喝得尤其多,啤酒喝完就换白酒,硬是把茅台给干了个底朝天。让冯路在旁边看着都担心他会不会酒精中毒。

但他发现了,薛卫国的开心是硬装给大头看的,这场相会对他而言,是高兴,可也痛苦。

“喝……接着喝。”

薛卫国把自己灌得脸红迷糊,昏昏欲睡,大头也喝的差点把命赔进去,连忙把薛卫国扶到床上躺下,自己软倒在地上匍匐前进。

冯路就没他们那么上头,升了两级,又抽中了超人体质,想醉是不容易,但也喝的面红耳赤,大头又是一记熊抱把他给揽住,道:

“兄弟,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我们都放心了……”

冯路赶紧把他推开,“放啥心,我怎么听不懂?”

大头乐呵呵地捏着他的脸,“我找了班长很久了,他是个硬汉,什么事都甘心自己咽,现在身子不好,我们总担心他难过的时候没人在身边,担心他受了打击会想不开,谁也不交心,可是今天你来了,班长交了朋友,这就好了,他还是以前的班长。”

冯路被捏的脸疼,大头的喜悦带着释然和心安,又叫他好奇,借着点酒劲,问:

“老薛之前也当过兵是吗?”

“当然了,正经侦察连班长,神枪狙击手,搏击三连冠,可不是吹的。”

“那怎么退役了?因为腿?”

大头人老实,听他谈起这个,坐在墙角,陷入忧伤和追忆。

“嗯……”

“是打仗?”

“不,因为意外……”

谈到这,大头触景伤情,抬手就狠狠给了自己几个耳光,吓得冯路赶紧制止他。

“你这是干嘛?!”

大头看着他,逐渐陷入哽咽,又是把冯路紧紧拥住,嘴里不停地自责:

“都是我!都怪我!!!!!”

冯路不明,但面前的硬汉竟然掉起眼泪,让他也心里跟着难受。

耳畔,是大头娓娓道来的过去。

薛卫国当年就在东南军区当的兵,祖孙三代都是军人,他从小耳濡目染,酷爱军事,因此从高中就开始锻炼体魄和其他军事素质。

他似乎与生俱来就带着血性,也就是士兵的自尊心,为了证明自己,他不依靠家里任何长辈的力量,而是自己一步步地用实力爬上了班长的位置,他也是军里重点栽培的对象,团里的优秀射手,前途无量。

然而薛卫国最大的梦想就是参加特种兵,成为他梦想中真正的职业军人,为此,他一直在努力着,大头也崇拜着那样的班长,尾随在他身后学习,拼命地让自己变得更强,或许能有朝一日和班长一同成为国之利刃。

但是,意外还是突如其来,毫无防备。

在一次装甲侦查的户外训练,因为大头的一时大意,薛卫国为了保护大头,导致现场的弹片击中了自己的腰。

之后,经过医院的抢救,薛卫国的性命没有大碍,但弹片切入太深,直接造成了薛卫国的下肢失去知觉,导致瘫痪,从此再也无法行走。

这对于一个把参军当成人生目标的人来说,无异于是宣告死刑,薛卫国不仅再也站不起来,也注定必须放弃自己的军旅生涯。

而在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当兵的薛卫国,本是足以致命的打击,他却硬是一滴眼泪也没掉,用巴掌狠狠打醒了在他面前自责若狂的大头,只为告诉他,自己无悔。

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卸下防备的他才终于独自哽咽自泣,痛不欲生,宁死也不让其他人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

最后,他在国旗下,在战友的瞩目当中,坐着轮椅身穿军装敬了作为士兵的最后一礼,随之退伍复员,再无音信。

大头也是自那一日后,不停地打听他的消息,却往往石沉大海。

他只希望再见班长一面,想知道班长过得好不好,想知道他还是不是以前的薛卫国。

万幸,他找到了。

今天他看到了薛卫国身边的冯路,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薛卫国没有消沉,无论他在何时何地,依然强大,他没有自暴自弃,封闭自己,他的身边仍有兄弟。

讲着讲着,大头含泪抱着冯路,缓缓睡去,冯路听完很不是滋味,因为严格来说,只不过是薛卫国刚认识临时请来撑场子的。

薛卫国还是如大头所述的那般,带着士兵的骄傲,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但不意味着他不会难过,只不过,他习惯在心的外壳,包上一层钢铁般的坚强。

他肯见大头,是因为怕他会继续自责,带着冯路来的目的,也是用来安抚他,毕竟他身边一直以来真的空无一人,请无可请。

冯路看着床上昏睡的薛卫国,不敢相信这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硬的铁汉,这些年,他又是怎么撑过梦想破灭的痛苦?

他爬起身,来到薛卫国的床边,对系统道:

“这种事真让人看不下去,你能治好他吗?”

系统说:“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我有什么做不到的?”

“那就快点治,点数自己拿。”

“你现在才二级,只有自我治疗的权限,商店的购买板块也没有全部解锁,想要治好他,你只能变得更强,否则现阶段只能是空谈。”

“那你不等于白说,靠。”

系统的意思也不代表不可能,只要他升级地快一些,或许很快就能提升到可以治愈薛卫国的阶段。

他叹了口气。

“碰上我脑子里的系统算你命好,再撑些时候吧,士兵。”

……

这夜已深,冯路喝了点酒,也仰头睡了,和大头四仰八叉变成两个大字排在厕所门口,滑稽无比。

而薛卫国喝酒喝的烧心,半夜口干舌燥,头疼欲裂地醒了过来,想要喝水,水杯却放在遥远的餐桌上。

看着两个呼呼大睡的朋友,他再次拒绝去唤醒他们帮助自己,而是自己从床上翻下,试图爬上轮椅,自食其力。

或许是酒精麻痹了神经,又或者是好友相见,又激荡起他内心拼命压制的不甘和煎熬,他的双手也变得迟钝,暴躁,无力,拖着双脚爬上却一次次失败,有两次还重重地摔了下来。

在第三次尝试失败后,他咬牙忍住疼痛,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自己的双腿。

毫无知觉,毫无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