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一根手指

“我吗？”

被问到这个问题时，罗亚也出现了短暂的错愕。

她沉默，低头思索了良久，然后缓缓地露出了一个苦笑。

“坦白说，我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听到她的回答以后，陈霄也不说话，且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

“别这么看着我啊。”

被陈霄盯着看久了，罗亚这个一向表现得非常清冷的女生，居然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她别开了视线，然后说道：

“对我来说，反正故乡都已经毁灭了，我也无处可去，我的余生就只剩下了为我死去的亲人朋友，我的故乡复仇这一个目标了。而且，当时我要是不接受成为‘被选者’的宿命，进入神性界的话，或许我早已经成为形成界中的一道回声了吧。”

“那要是我们真的赢了，物质界和神性界之间被永远分隔开了，你准备做些什么呢？”

陈霄继续追问。

听到他的问题，罗亚抬起头，蔚蓝色的眼眸之中有些恍然。

她答道：

“我的话……大概会选择在神性界当中陷入永眠吧。”

“嗯。”

陈霄点了点头，说道：

“听起来，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和我不同，属于你的世界还没有毁灭掉，而且你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自己的亲人和朋友。”

罗亚转眼看着他：

“到了那时候，你不怕和自己的亲人朋友们分离吗？”

“或许会觉得不爽吧。”

陈霄想了想，然后答道：

“其实，从我们第二次上了那艘游轮后，我就一直在想，我的这条性命，是我的母亲豁出生命才保下来的，既然如此，如果我之后就跟一个缩头乌龟似的，畏畏缩缩地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也太对不起我母亲的牺牲了？”

“你的母亲很有可能就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一辈子。”罗亚说道。

“我知道。”

陈霄平静地回答道：

“但那一次的游戏中，牺牲的人也不止我的母亲一个，冯诺医生，保安罗伯特，那个我们没能得知她名字的实习护士，除此以外，还有许许多多在花园医院，在洛城，在那场浩劫之中牺牲掉的无辜之人，他们本应该也能够得到在这个世界上平平安安地活一辈子的权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合众国的那帮高层，还有‘戴冠教’的那群混蛋的野心所造成的。”

“合众国的那帮愚蠢政客，已经在‘审判日’落下的时候自食其果，但戴冠教还没有，王爵、还有他的同伙们还没有。只要我知道他们还安安稳稳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继续策划着他们那些可鄙的阴谋，我就没有办法，安心地去过一个平凡人的生活。”

“罗亚，我和你一样，我也要杀了他们，为我的母亲，为那些在苦难中死去的人们报仇才行啊。”

“是吗？”

罗亚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陈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略带欣慰的笑容。

在此刻，她觉得自己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目的一致、想法一致、行动也一致的志同道合的理解者了。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确认了陈霄的想法以后，罗亚不再犹豫，她让陈霄放松身体，躺在了那张单人沙发上，然后伸手唤出了自己的那个护卫骑士。

这个疑似罗亚那位姐姐的破败骑士，从她身后的虚空中迈步走出，然后站到了陈霄的身边，手中那把残破的大剑，斜斜地指向了陈霄脚下的影子。

接着，罗亚也对着那片影子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她轻轻地对着影子点了一下，陈霄看到从自己的影子当中，似乎有什么灰蒙蒙的东西像碎片一样地破碎掉了，紧接着，他平静的影子突然间便沸腾了起来，一条阴影的触手从他的影子当中飞快地窜出来，然后一下子便刺入了他左手的手掌中。

只不过，在手掌被刺穿以后，陈霄却并未流血，也没有出现伤口，那根阴影一样的触手仿佛颜料一般地慢慢融进了他的手掌内，在触手的影响下，他的食指开始从指根处慢慢开始变黑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股怪异的感觉也开始在他的心里蔓延开来，他的视线开始不自觉地往面前的罗亚身上瞄去，他的心底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

她看起来，好像很美味的样子。

在心里冒出这个想法时，陈霄赶紧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并且在心中大声地提醒自己不是什么喜欢吃人的变态。

但就算如此，他的这股渴望也并未隐去，而是随着他的手指慢慢变黑，而变得越来越强。

终于，在他的第一个指节完全变黑的时候，陈霄的眼前开始浮现出幻觉，这种幻觉很像他在川西市七中第一次吃下梦魇的灵性残留物，促成能力觉醒时的那种感觉，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脑袋没有出现剧痛了。

在幻觉之中，他看到了一棵耸立在浓郁的雾气之中的苍白色大树，大树的树冠很大，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感觉自己似乎睡在大树的根系上，脑袋枕着大树的根须，鼻孔中吞吐着大树周围的云雾，心中也升起了一种由衷的惬意。

又过了一会儿，陈霄又感觉到了一股饥饿，他抬起了头，看到大树上长满了各种颜色的奇异果实，然后明白了那是自己能够吃掉的“美食”。

于是他开始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颗蔚蓝色的果实伸出了手掌，准备将它采摘下来，填充自己这辘辘的饥肠。

不过就在他的手指刚刚触摸到这颗蓝色果实那光滑的表皮时，他眼前的幻觉突然破碎，整个人的意识也恢复了清醒。

他看到自己的手掌正抚摸着罗亚的脸庞，并且试图托着这个姑娘的脸，靠近自己的嘴巴。

当他清醒的时候，罗亚那蔚蓝色的眼眸也正盯着他，这眼眸的色彩，和他在幻觉当中所看到的果实的颜色几乎一模一样。

“你是在影子的刺激下终于觉醒了男性的生理本能？”

罗亚问道：

“还是想要对我做些别的什么事情？”

“对不住……”

陈霄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然后回答道：

“我出现幻觉了，差点以为你是一颗果实。”

在回答的同时，他也转过头去，看了看身边的骑士，结果他发现，那位骑士已经用手中的那柄大剑，将他的影子给钉在了地面上。

“哦，首先被影响到的还是食欲吗？”

听到陈霄的回答，罗亚挑了挑眉毛，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波动。

“不愧是最贪婪的‘野兽’。”她评价道：“看来，目前的你暂时只能够先适应一下这个程度。”

她指了指陈霄的左手。

陈霄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食指，已经完全变黑，看起来就像是具有质量的“影子”一样了。

“想要完全掌握它的力量，你起码得让自己的全身都转变成这个样子。”

罗亚指着陈霄的那根手指说道：

“来日方长，我们继续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