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面子

出门有点远，寺潭叶几人都带着不少护卫小厮，免得无人打杂。一听寺潭叶的话，小厮们纷纷上前架住土豪几人。

土豪一看这架势，敌众我寡，不妙哇！不免有些心慌，忙出声道:“哎，你们干什么！我......”

没等他说完，李贵从地上捡起一块土块，给他塞了个充实。一群人闹哄哄地往林子去了。

店家发现了那边有事，怕闹大了砸了自己的买卖，“哎......”刚要出声询问，一小角银子拍在了桌子上。店家的眼珠子就被银子紧紧锁住了。

到了林子里护卫们把土豪几人绑在了树上。而此时土豪恐慌之下，已经把土块咬碎了，一半吞下去一半吐出来，终于可以说话了。

“你们...干什么！我在忠顺王府有关系，宛平、昌平的主簿、各房书吏都得给我面子！”土豪顾不得嘴里的土，赶紧说道。仔细瞅瞅，忽然发现对方领头的衣衫华丽，心里更加慌了。

土豪真名李伟明，是神京西郊的一个小地主，家里有百十来亩地。单看田地的话他也就比富农强一点罢了，不过他能有如此财富，当然还有其他业务了。

李伟明的主要财富来源，就是依靠和忠顺王府搭上的关系，帮忠顺王府催收租子。皇权不下县乡，忠顺王府的地多了去了，为了收租这几个月的事，府里养那么多人多少也不值当。

而王府里的下人们久居京城，熟悉乡下事务的又不多，故而由府里派出管事，然后由管事们按照田产分布把收租事务再分包出去。

庄头们负责自己庄子的一般性租子的收取，而那些佃农没交的拖欠的，就分包给李伟明之流了。这样府里既免了来自政敌的御史督察，又保证租子的收取。

那么李伟明的收入从何而来？当然是收取“手续费”“劳务费”了，视催租的难度，李伟明自己就从欠租的佃农那里收取一些东西，然后孝敬了管事、庄头，剩下的就是自己的了。

这种做法一看就知道猫腻太多了，操作空间很大，油水可不少。李伟明就曾派人把一个姓杨的佃农的女儿抢走抵租，卖到青楼里去了。

李伟明今天就是打算去神京城里玩玩那个叫喜儿的，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薛蟠。李伟明一看薛蟠一身锦绣，看来是个有钱的；又听了薛蟠和小二对话，发现他有些呆还有些傻，打算搭上这个凯子。

没想到薛蟠这个城里的纨绔子弟不懂得乡下的玩儿法，自己敬酒他竟然不喝！让李伟明大感丢了面子，遂争执了起来，于是有了这么一出。

寺潭叶觉得这人怎么看怎么恶心，直接指着薛大脑袋问道:“你是要这位薛大爷给你面子？”

李伟明的手下不敢出声，他自己也越来越怂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先狗一下，回去后再想办法找回场子！

“是...是...没没没......”

一时着急，显得语无伦次，李伟明头上的汗混着肥油流了出来。

乱七八糟的！寺潭叶有些不耐烦了，刚要招来一个手下出手，哪知薛蟠得势不饶人，非要站出来臭骂一顿才解气。

薛蟠的骂词那叫一个精彩，让李伟明大开眼界，恨不得马上杀鸡插香结拜，大为悔恨结怨了薛大爷。

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薛蟠的骂词显然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众口难调。各种生殖器的车速越来越飞起，贾宝玉越听越臊得慌。

贾宝玉实在受不了了，只得咬了牙来到薛蟠前面，拍着老表的“猪背象腰”，劝说他道:

“薛大哥，孔圣都说过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不用照那些假道学教的念，就知道什么意思了。怎么和这种烂泥一样的人置气，没的丢了你的人。”

贾宝玉不是反儒家，而是反理学，程朱那一套和他的本性天然冲突，而孔孟的原本却反而适合得多，故而他这么说的。

不料，贾宝玉温和有礼的言辞却激起了李伟明的极大反感，让他一时顾不上自己的处境，含怒咳出一口老痰，用尽吃奶的力气吐到了贾宝玉的脸上。

这一突然袭击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没人预料到，更没有能阻止。

“二爷！你......”

“宝二爷！”

众小厮纷纷惊呼。贾宝玉愣了一下，伸出舌头一舔，就马上反应过来，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寺潭叶感到有点无奈，只得郁闷着指挥人七手八脚地把贾宝玉抬会车上。

作为贾宝玉的头号马仔，茗烟忙拿袖子给贾宝玉擦干净。人多手杂的，反而把李伟明的老痰在贾宝玉脸上糊开了，看得众小厮一阵恶心。

贾宝玉他们走了，寺潭叶转过头来，皱着眉问李伟明:“他好言好语，替你说话，你怎生恩将仇报？”

李伟明仰头哈哈大笑道:“这个大脑袋虽然骂得粗俗，可咱这没文化的人听着，就是顺耳，就是舒服！”

说到这里，他又朝贾宝玉离去的方向吐了一口老痰，恨声道:“倒是那个白脸小书生，虽然嘴上说着是帮咱，可你听听他那个样，高高在上，好像咱没文化就怎地下贱。我没读过什么书，却也早就受够了，咱能看得出来！”

寺潭叶听了，哑然无语。

心说你八成是日积月累，条件反射罢了。若是了解贾大脸，就知道他还真没这个意思，就是爱他所爱罢了，你还不允许人家有自己的倾向不成？

不过交浅如何言深的，这话没的得说出来。寺潭叶觉得还是和冯紫英汇合比较重要，不该浪费时间了。

招来一个手下，“一码归一码，你惹了这位大爷，要他给你面子。好，现在我就让人给你！”

挥挥手示意，这个护卫就上前，李伟明刚要求饶，这个护卫就猛地把手一抽，“啪！”的一声脆响，声传起码有半里。

李伟明的胖脸上顿时就浮起一个红艳艳的巴掌印，和初升的太阳煞是合趁。李伟明的后牙也有些松动了。

“一个面子够了吗？”寺潭叶问道。

李伟明知道终于来了，躲不过去，他很想说够了。但是薛蟠不这么想，场子回来了的薛大爷非常兴奋，喊道:“让我来！抽死他小囚囊的。”

高远格一把拽住了火急火燎的薛蟠，寺潭叶劝道:“你有那劲儿吗？就往上凑。莫不是也想和宝玉一样吃臭痰？”

薛蟠一听，只好暂息了兴头，退了回来。而那个护卫觉得王爷的意思是要他替薛蟠抽耳刮子，免得贵人亲自动手，于是又是一个“面子”过去，李伟明的两边脸才实现了对称。

“给他留点‘面子’，就跟上来。”

下了令，寺潭叶拉着兴致勃勃的薛蟠走了。万一路上耽搁了，也不好跟冯陈等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