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故园何人不起情
“圣上,此事宜过后再追究,如今王子腾统领榆林镇10000兵马东进大同围堵鞑子,加上平安镇战事要紧,还是不宜处置。请圣上以战事为重。”
内阁大学士赖瑟棣劝谏道。
“嘿呀!”到底是经历过帝王学的人,压下心头火,麻历照宽大的袖子一甩,“好吧,说说平安镇战事。”
镇国公牛清之孙、世袭一等伯牛继宗出班奏道:“启禀圣上,现如今河南提督龚和颖部、都尉仇正宏部相继被鞑子包围。但微臣以为无妨。
仇都尉虽然被围,但是后面的中军大军离他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安国侯就算走得再慢,十二个时辰未该赶到了,而且还有余力作战。”
“简直无稽之谈!难道龚和颖的前军就不管不顾了吗?15000兵马的大军啊!”忠顺王反对道。
修国公侯晓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则出班应援道:“非也!王爷误会下官了,既然鞑子能纠集起其主力包围左军仇都尉所部,那么围攻前军龚提督的鞑子一定就不会太多。
连内外大臣们都知道鞑子的兵力非常有限,况且龚提督的前军身在防护完备的营寨之中,只要安国侯令龚提督能死守待援,并无虞忧!”
兵科给事中向发恭闻言,急忙出班怒道:“一派胡言!尔等勋贵腐朽已极,竟敢欺辱君父不知兵事!”
北静王水溶一听,忙出班喝阻道:“快住口!依小王看,你才是那个欺君之臣,竟敢说圣上不懂兵事!”
虽然北静王水溶如今年才弱冠,而且生得美秀异常、面若春花,是向发恭喜欢的类型,但是涉及君臣大义,深受皇恩,岂能因私废公?
“圣上,请听微臣道来。”向发恭叩头毕,转过脸怒视勋贵们道:“尔等勋贵喷了这么多粪,可曾有说明仇都尉所部面临鞑子主力之围攻,而他们又当如何保全?恐怕此时此刻,左军的将士们就如麦子般倒在血泊之中了!”
一语毕,满殿气氛忽然变了。
麻历照目光寒冷如冰,深深地扫了勋贵们一眼。他早就看这群人不顺眼了,虽说满朝多是太上皇的人,并不只是勋贵,高级文臣亦然。
但是勋贵们是自己夺取军权的最大阻碍,作为帝王,麻历照深深懂得,有了军权才有一切。所以麻历照尤为痛恨这些老勋贵们。
刚才还在骂王子腾,看来不能整他了。王子腾是才投入自己的勋贵,收拾了他不但会逼走他,还会让其他勋贵更加和自己作对到底。
若是四王八公十二侯能够归入自己的旗下就好了,这个开国勋贵集团有着极大的军中势力。
另外还包括了铁释衡、牛继宗、石光珠等朝廷大将;穆云霸、柳芳、侯孝康等军中名宿;蒋子宁、谢鲲、戚建辉、裘良等堪用之才。
至于贾赦、贾珍、陈瑞文、马尚德之流已是废人了。
可惜......
麻历照把目光投向最角落的某个难以看清的角落。可惜了贾家作为金陵集团和四王八公集团的桥梁,却并没有随王子腾投过来。
贾家甚至当年还押宝了老义忠王,如今摇摆不定的。算了,反正贾家也成了那个怂样了。
麻历照把目光收回来,看着北静王水溶等勋贵们语气平淡地说道:“朕自幼也有名将教导,就不劳爱卿们再检验了。”
到底是心虚,北静郡王水溶等皆冷汗,叩头请罪不已。
麻历照没有理会,看着殿门外,问道:“为今之计该当如何?诸爱卿说说吧,前线如今可是十万火急啊!”
内阁次辅、文华殿大学士古根亩奏道:“启禀圣上,牛继宗将军其实说得没错,如今要解决的就是左军的问题而已,前、中军无忧也!”
有了古根亩把话题掰回正轨,西宁郡王之孙、世袭三等侯铁释衡也思忖了一下,遂出班奏道:“启奏圣上,微臣以为,唯有中军、后军尽快赶去,只有两军合力方能击退鞑子。”
“铁侯爷说得好!但是这岂不是废话么?圣上,微臣建议,应当派遣一员骁将领精骑万人西进,增援大军。”秘书丞涂凤举起奏道。
这一发言把铁释衡气得差点发笑,大袖一甩,抱着笏板,懒得理他。
他是不理,可有人受不了了。东安郡王穆莳之孙、世袭三等子穆云霸愤而出班道:“圣上,微臣弹劾秘书丞涂凤举君前胡说八道,误导臣僚!”
说着,他非常蔑视地斜着眼看着涂凤举,道:“派精骑万人?京城最后之精锐,哪是说动就动的?再说了,等骑兵赶到,怕是收尸都来不及了吧!”
“你!”涂凤举的八字胡顿时颤抖得好像蠕动的肥虫一样。
朝臣们向来如此,麻历照越听越累,给大学士巫净使一个眼神。
巫净马上领会,道:“行了,吵什么!有什么主意就快说来,不然老夫也算尔等君前失仪!”
于是,寿山伯黎经喜滋滋地出班奏道:“启禀吾皇,微臣以为可以让草原上的武军南下助战。”
“不可!”上林苑监齐台良立刻出班阻止道:“鞑子是狼,北朝是虎,岂能狼未逐,虎又入?”
锦乡伯韩禧却出来道:“微臣以为,齐大人纯属是多虑了。按齐大人所言,那不成了前怕狼、后怕虎了?
这能成什么事!北朝已经与我国交好,经贸往来不休,岂能轻易反覆?北朝蛮子穷困,那么他只想要给银子,而鞑子却还要命啊!”
锦乡伯韩禧的儿子韩奇此番就在中军,隶属京营担任一个千户,他不能不为儿子的安危考虑。
话音一落,水溶、牛继宗、铁释衡等人纷纷附议。多年打仗的直觉让将领们都觉得周军那点水平实在是不够将近三万鞑子精锐折腾的。
其中,缮国公石磊之孙、世袭三等伯石光珠还奏道:“圣上,北朝好歹大家都是汉人,还能讲讲道理、商量商量,鞑子可不行啊!”
闹得乱纷纷的。钦天监汪大寿刚要出声也凑个热闹,首辅纪扶龙终于“瞌睡”被惊醒了,奏道:“圣上,老臣以为,不妨就放武军进来,才万把人罢了,如今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老爱卿说得甚是有道理,那...多出的银子呢?”
皇帝此话一出,户部尚书杨建国的嘴角一阵抽搐。
纪扶龙自然是不会和皇帝谈钱的,又说道:“而且,老臣认为,已经到万分危急的时刻了,不妨让平安镇的主力也紧急出动,增援左军。”
麻历照看了纪扶龙满是老人斑的脸一眼,忽然也有些发慌。也许前线形势果真比自己想的还严峻。稳了稳心神,道:“照老爱卿的主意办吧!”
......
武国,隆州。
帝都到会宁府大约500来里,路上修了官道,所以每天即使是走上50里还算是不怎么难受。
太后的车架上,太后拉着苑津郡主寺潭影的手,笑吟吟地问东问西。
“子肖母女肖父,看见你就好像看见你父亲的英气!成亲也有两三年了吧,是该要孩子了。哀家得嘱咐你,记得选个好时候怀上,这样孩子才健壮。”
绕是已经是结了婚数年的少妇,寺潭影的脸色也还是不由得红了。
“多谢太后关心,我们也是准备要了。以前是他在率宾府任职,如今调到了溪州,也方便许多了。”
太后含着笑点了点头,忽又调转话头说道:“哀家这次带你去会宁府,除了替你父母看看你日子如何,就是让你也来看看一些好姑娘。”
看寺潭影还有些迷糊,太后笑道:“你成亲了,也得帮着弟弟看看弟媳妇啊。省得哀家选定了他日后不满意,又该怨哀家胡乱挑选了。”
寺潭影忙道:“哪能呢!能入得了太后的眼,必定是上上之选的好姑娘,他感谢还来不及呢。”
太后继续说她的,“你们打小一起长大的,也是熟悉他。到时候好好看看,也让你在天上的父母安心。”
这一说着,寺潭影的眼睛就微微有些湿润了。
......
神京城,荣国府。
贾政下了朝回来,心绪自然很是激荡和不安。朝堂越发的不讲究体面了,军政形势变化很快。
而贾政却不知道能和谁倾诉,他自己本身也就是个半桶水。不对,是一口水都不算有!
王夫人拿了一杯刚沏的茶过来伺候他,贾政心烦意乱,没等王夫人递到跟前就拂袖而去。
捧着香茶,王夫人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淡淡的哀戚渐渐浮现。
“太太,老爷没有往赵姨娘院里去,老爷是奔老太太院里去了。”丫鬟金钏悄悄汇报道。
嗯?这个老榆木这是闹哪样?王夫人放下茶碗,语气冷淡地道:“做儿媳的,也该多去老太太屋里看看了。”
说完,她抬脚就走。
荣庆堂,贾母正在和薛姨妈等人说笑,正说到贾宝玉的风流文采,忽闻丫鬟报道:“二老爷来了!”
小姨子薛姨妈、儿媳李纨等只好避入屏风后。贾政进来了,贾母一脸不高兴。贾政自然知道为什么,他一来,闹得女眷们都不自在。
贾母被贾政打扰了兴致,她能高兴才是怪事呢。贾政也顾不得这些了,给贾母请了安。
“你不在衙门好好办差,跑回来作甚?才有了奔头就不要荒废了。”
贾政叹道:“平安镇战事不利,琏儿在前线不好捞功劳啊!”
“啊!”贾母有些惊到了,忙问道:“有没有危险啊?”
“老太太勿急,琏儿身在中军,料来无事的。”
贾母这才安些了心,但还是有些急切地问贾政:“你与我说说,军伍上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贾政挥挥手,贾母也让其他下人退出去了,只有鸳鸯还在。
“老太太您还不记起来?当年太上皇大军征讨武国,不都败了?虽然太上皇硬留了好几年,最后不还是禅位了?我父亲可是抑郁而终呢,就是让军伍里那些不成器的给气的。”
贾母垂头叹气道:“命该如此啊!怎么,果然又要有国难了?”
贾政摇头道:“应该不会,朝廷允了武军南下助战,又令谨守二线的严节帅不再一味防御,出精兵增援,战败倒是不会,就看损失多少了。”
贾母看着窗外,仿佛看见了那些风云激荡的过往,道:“当年呐,严一恪还是你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到现在一直都念着贾家的好,我也不忍他吃瘪。”
贾政低头思索片刻,道:“无妨,严节帅已经不再需要咱家的庇护了。”贾政不好说出来的是,如今是贾家需要人家的帮助照顾了。
贾母眼中有些落寞,点头道:“也是这么个理儿,那只要琏儿安全回来,一个功劳是跑不了的,你去信要他顾着点自个儿,安安稳稳回来就是了,不要争劳什子大功劳。家里多一个做官的也好。”
贾政点头,把事情和母亲倾诉了,实际上他知道的不多,这些都是其他大臣的分析,话说完了,他也想找个地方(赵姨娘院)安静安静。
刚起身,忽又想起一事,随口道:“殿上圣上要严惩宝玉他舅舅,人不在,暂时给躲过了一劫。”
贾母还没出声,院外就“啪!”的一声响,接着王夫人掀开门帘进来,焦急地道:“老爷......”
神京郊外,清虚观。
清虚观里一整天钟鸣鼓响个不停,张半仙执拂尘、披法衣,带领着一帮道士在三清殿里念念有词。
一群贵妇人在不要钱似的烧着纸钱,烟熏火燎的。
“仇家太太,你奉这么多香油啊!八斤呢。”
一个胖大的贵妇笑了起来:“是啊,我家老爷和嘉哥儿都去领着大军打鞑子去了,多奉着祈福呢!”
说着,眼里的忧愁又浮现出来了。问话的中年贵妇也忧心道:“唉,我家老爷也是呢,说是前军被鞑子包围了,也不知他中军情况怎么样?”
“这样啊,那庞夫人你也多奉些,也是个愿不是?你看那边龚家夫人多诚心,那香油才是跟不要钱似的。”
庞夫人瞧了一眼,悄声说道:“可不么!她家男人身陷鞑子大军重围,这会儿是什么真神假怪都要拜拜了,银子不银子的也无所谓了。”
......
“狗娘肏的鞑子!才第一回冲刺就杀了我这么多士卒!”仇正宏正在破口大骂着瓦剌人。
瓦剌人吃饱了饭,喂饱了马,很快就发起了试探性的进攻。一千瓦剌精骑在半里多的距离外斜刺着朝仇正宏的北面阵地发起冲锋!
马蹄声如雷,在骑兵的冲刺速度达到最高的时刻,突然腾起一片乌云。
这片乌云速度很快,如蝗虫般坠入了周军的阵地里。周军阵地顿时就人仰马翻,惨叫不已,乱成一片。
周军其实也有防御。周军士卒高举着盾牌,不断胡乱地向瓦剌骑兵发射着弓弩箭矢。即使他们训练不足,瓦剌骑兵也不时有坠马的。
“快!把我军的将军大铳抬出来!”
仇正宏一看这样的办法不行,急忙又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