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四章进箕山

夕阳西下,暮色渐沉,巍峨的广成关上火光点点,广成关都尉淳于琼和一众将领立于城楼前遥望着关城前的山谷,尽皆狐疑不定。

那山谷里一片漆黑,不见丝毫火光,而且就连人语马嘶声也听不到半点儿,安静得出奇。

淳于琼紧紧地盯着那一片漆黑的山谷,眉头紧锁,“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周围众将面面相觑,良久,其中一个身材颀长面容白皙的年轻将领突然神色一动,“淳于都尉,贼寇会不会是想趁着夜色偷偷地撤军?”

闻言,众将皆是神色一动,但旋即便有一个矮胖敦实的中年将领摇了摇头,“都尉,末将听闻南阳贼寇自渠帅李汗青以下尽皆行事彪悍,既然先前那贼将已经夸下了海口,又岂肯就这么轻易地撤军?只怕其中有诈啊!”

此言一出,便有一个身材精瘦年过不惑的将领神色凝重地附和起来,“郭司马所言极是!那李汗青行事极为彪悍,当夜那厮在宛城之外攻破凉州军时曾冲我军撂下一句‘三日内必破宛城’的狠话,第二天夜里便强行攻破了宛城!”

淳于琼点了点头,“此事,本都尉也曾听说过,那厮确实是个狠人,只怕城外贼寇此举别有所图啊!”

但先前那年轻将领稍一犹豫,还是不甘地劝了一句,“淳于都尉,李汗青和南阳贼寇行事确实彪悍,但同样诡计多端!眼下,前有险关,后有追兵,只怕贼寇已经看清了形势,准备撤兵远遁了!”

此言一出,同样也有将领附和,“吴司马所言不无道理,那李汗青屡战屡胜横行南阳,绝非全凭一股悍勇之气便能做到……”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是,要做到“知己知彼”又谈何容易呢!

他们虽然多少都听说过李汗青在南阳的战绩,却也无法确定李汗青到底会如何用兵!

听得麾下将领各执一词,而且貌似都有些道理,淳于琼不禁有些烦躁,摆了摆手打断了那将领的话,“不管关前的贼寇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等只需严防死守即可!”

但那年轻将领仍旧有些不甘,“淳于都尉,如果贼寇真地要趁夜色撤军,便是我等破敌的大好良机……”

只是,不待他说完,淳于琼便沉声打断了他,“吴司马,你可还记得陛下的旨意?”

破贼?

开什么玩笑,皇甫嵩十余万人马都破不了贼,凭广成关这五千兵马就敢妄想破贼?

吃了败仗还是小事,若是因此丢了广成关,谁又担待得起?

那郭司马连忙附和,一脸正色,“吴司马,万万不可作此想!即便贼寇真地会趁夜撤离,又安知这不是他们的诱敌之计?”

那年轻将领神色一滞,无言以对,气氛突然就有些尴尬了。

见状,淳于琼连忙哈哈一笑,“走,走……本都尉已经让人备了酒菜为吴司马接风。今日幸得成司马及时率部赶到,广成关才能安然无恙,本都尉自当好好谢过吴司马才是啊!”

这位吴司马可是大将军的心腹,淳于琼自然不想得罪他。

这吴司马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见淳于琼给了台阶,连忙就顺着台阶下了,“淳于都尉客气了。”

见吴司马也是个识趣的,淳于琼爽朗一笑,上前亲热地拉起成司马的胳膊就走,“走走走……今夜不醉不归!”

其余众将也是喜笑颜开,纷纷附和起来,“对对对……不醉不归!”

夜渐声,关城外的山谷里依旧黑灯瞎火、一片死寂,关城之内却酒肉飘香,一片欢声笑语。

***宴,淳于琼和众将直喝得面红耳赤、脑袋昏沉方才散了,回了住处倒头便睡。

“都尉……都尉……”

也不知睡了多久,淳于琼恍惚中听到一个声音在唤着自己,这才悠悠醒来。

那声音还在门外响着,“都尉,您醒了吗?”

“何事?”

淳于琼有些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

门外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禀都尉:关下的贼寇已经撤走了……”

“什么?”

门外军士话音未落,淳于琼腾地便翻身坐了起来,“你是说贼寇撤了?”

“撤了!”

门外那军士的声音顿时松快了许多,“已经撤得干干净净……”

“好!好……”

淳于琼连忙翻身下了床,趿上鞋便奔门口去了,精神抖擞,“立刻让人将此消息禀报给大将军!”

贼寇撤了,不管是不是一箭未放便撤了,他淳于琼都算是守住了广成关,大小都是功劳啊!

只是,门外那个声音却突然有些忐忑了,“吴司马已经在整顿兵马了,说是准备追击……”

淳于琼顿时一惊,“胡闹!谁让他追击的?”

说着,他已到了门前,“吱呀”一声拉开了房门,步履匆匆地出了门,“快去牵马来……”

开什么玩笑!

那南阳贼寇可是连败朱儁、董卓、皇甫嵩和张温都打不过的虎狼之师,吴匡那厮竟然想带着广成关这点兵马去追击……年轻气盛,太年轻气盛了!

淳于琼匆匆赶到关城下,就见吴匡所部三千步骑已经列阵完毕,而吴匡驻马立于阵前,正在神情激昂地做着动员,“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眼下贼寇猖獗,我等既食君禄,就该为忠君之事……”

一看这情形,淳于琼径直催马上前,神色肃然地打断了他,“吴司马,我等既奉命驻守广成关,就当已广成关为要……”

吴匡微微一愣,连忙一礼,神色肃然,“淳于都尉,贼寇气势汹汹而来,却又连夜撤退,若末将所料不差,定是南阳方面的追兵到了!若真如末将所料,我军再闭关不出便会坐失破贼良机……”

淳于琼连忙打断了他,“吴司马所言不无道理,可是,战阵之上虚实难测,岂可冒然形事?应当先派出斥候探得虚实才行!”

若真有破贼良机,他淳于琼又岂会无动于衷?

可是,战阵之上虚实难辨,很多事看似良机,实则却是陷阱!

听出了淳于琼的言外之意,吴匡顿时精神一振,“淳于都尉放心,末将已经派出斥候追踪而去,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传回来了……”

哪个少年将军不想立下滔天之功,名动天下?

他就怕淳于琼胆小怕事,坐失了良机,因而才自作主张搞了这么一出,此刻听得淳于琼也动了心,也就彻底地放了心。

听得吴匡这么一说,淳于琼也就放了心,“好,若事情真如吴司马所料,本都尉自当亲自率部为吴司马助战!”

这倒不是客气话,若这伙贼寇真被南阳方面的追兵堵死在了箕山的峭壁深涧之中,便与那瓮中之鳖又有何异,他淳于琼自然也就有底气与之一战了!

只是,事情究竟是不是真如吴匡所料,还得等斥候回来了才知道。

午时左右,一骑自南面匆匆而返进了广成关,马上斥候径直奔到淳于琼、吴匡面前,神情振奋,“禀都尉、司马:皇甫中郎将亲率四万步骑到了箕山以南,将贼寇赶进了箕山,而且,南阳贼首李汗青也被逼进了山中!”

闻言,淳于琼顿时大喜过望,“好……剿灭南阳贼寇在此一举!”

吴匡也是行形于色,“李汗青那厮纵横南阳屡战屡胜,不想今日竟犯下如此致命的错误,我若是他便是突围东去,也不会逃往箕山……做那瓮中之鳖!”

箕山地处自颍川郡西北部绵延之河南尹东南部,由于众多河流的侵蚀切割,山体破碎,山岭狭窄,境内沟壑纵横,石滩裸露,极为贫瘠,而李汗青竟然率部一头扎了进去,只要被围上个十天半个月,别的不说,便是吃饭都会成为一个致命的难题!

而且,箕山西麓是广成关,北麓又有伊阙、大谷、轩辕三座险关,一旦再被皇甫嵩的四万步骑堵住了东面的退路,还真就与那瓮中之鳖差不多了,也难怪吴匡会如此评价李汗青此举了!

当然,觉得李汗青此举不智的可不止他吴匡,但凡知兵之人都会觉得李汗青此举实属不智,便是沉稳如皇甫嵩眼见李汗青一头扎进了箕山也是欣喜不已:此战,本帅定能用李汗青那厮的项上头颅一雪前耻了!

但进了箕山的李汗青却没有丝毫忧色,与孙夏所部汇合后,就在箕山西南麓的一座山峰下安了营扎了寨,布置好防御之后便取了军毯,钻进山坡上的营地里睡觉去了。

鏖战鲁山一天一夜,他几乎没有合过眼,裹着军毯躺下去便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夜色如墨了,面前不知是谁烧起了一堆篝火。

篝火堆旁,孙夏、苟盛、刘季、王顺等人正静静地围坐着,显然是在等他。

见他醒来,王顺连忙起身端了一个大海碗过来,“大帅,您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的,俺们都吃过饭了。”

李汗青接过了大海碗,往碗里一望,顿时展颜而笑,“炖牛肉?看来夏字营的兄弟们这几天收获颇丰啊!”

说着,他笑呵呵地一望夏行和苟盛,“你们营搜缴了多少头牛?”

夏行笑着伸出三根手指,“今晚吃了两头,刚好还剩下三十头!”

苟盛笑着补充,“还缴获了百十头骡马!”

李汗青笑着点了点头,“好!自明日起,每天宰五头牛,一定要让兄弟们吃饱!”

众将尽皆一愣,刘季连忙劝阻,“大帅,山中物资匮乏,如果这般吃法怕是坚持不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