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古家倾覆长声叹(四)

说罢,智觉自袖口中拿出古千秋的亲笔书信,递与上官怀海。

上官怀海接过一看,当真是古千秋字迹。

古箴一指院中的方鼎,道:“那便是扬州鼎,智觉大师,你带走便是。”

智觉扭头一看,院中央果然有一口方鼎,八年来的风吹日晒,早已锈迹斑斑,再无昔日光彩。

智觉道:“多谢古少爷成全,节哀顺变。”上官怀海重重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智觉。

留在古家八年的扬州鼎,终究易主,重回洛阳,引发新的角逐。

洛阳大会,九州第一盛事。

因相隔四年白马寺便会召集天下群雄汇聚洛阳,商讨九州事宜,故称洛阳大会。

相传很久之前,道门昌盛,洛阳大会亦不称作洛阳大会,乃称九州大会,以道门第一洞天天坛山持九州幡召集天下群雄汇聚长安,盛世空前。

不知何时起,天坛山内斗不休,无暇顾及九州纷争。佛门做大,自长安将九州幡迎入洛阳,自此九州大会便称作洛阳大会,直至今日。

古时九州纷争不休,天坛山道门第一洞天,正统自居,为平息祸乱,铸九州鼎,分镇九州,由九州之中的才俊守护,四年轮值,保九州安宁。

四年一次的洛阳大会,便是九州豪杰的问鼎之时,少不得一番较量。

能在洛阳大会中大放异彩,拔得头筹之辈,皆是当世豪杰,世人更是以此作为成名之路。

八年前,古箫在洛阳大会一鸣惊人,从方家手中夺下扬州鼎,从此名声大噪。

诸如七友,皆是成名于洛阳大会,又以四十八年前的洛阳大会,最教人神往。

年仅十二岁的楚家少主楚天阔,一剑成名,开七友三十年九州绝唱之先河。

市井曾有传言,当年剑神本欲将九州幡迎入金陵,后因冀州大战方才作罢。

楚家倾覆后扬州鼎为柳家所得。

十六年前的洛阳大会,黑白棋博弈以十五岁的年纪夺下扬州鼎在内的三口九州鼎,惊骇洛阳。

黑白棋被誉为可媲美剑神的奇才,艳绝一时。

今年正值洛阳大会之际,九州多变,届时洛阳杀机四伏。

智觉本欲请古千秋坐镇洛阳,不料古千秋突然暴毙,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上官怀海神色不善,智觉见状,不愿多招惹他,告辞离去。

不出几日,古千秋身死的消息,终于还是传入广陵,九州豪杰纷纷登门吊唁。

远在宛陵的谢群夫妇,竟然不辞辛苦的连夜赶到铜山,祭奠古千秋。

在谢尹与鲍折梅的陪护下,谢群夫妇进来古家大宅。

径直走上灵堂,上官怀海见到谢群夫妇,只是点头示意,并未起身。

长宁公主上前抱住古箴,双眼垂泪,涕不成声。

古箴倒在长宁公主怀中,放声大哭,引得两旁人无不动容。

谢群走到上官怀海身边,道:“你方才回来,扬州便遭此大难,不如不回来的好。”上官怀海双眼一瞪,道:“此事与我何干?”谢群道:“扬州沦落成今日模样,与你可相干!”上官怀海哼了一声,道:“是你等自掘坟墓,怨不得我。”谢群怒道:“乱臣贼子,祸国殃民,你如何对的起先帝?”

上官怀海亦是怒道:“是你等迂腐之人食言在先,我上官怀海今生只爱一个女人,你口口声声保她周全,如今她人在何处,你可敢说与我听!”

气上心头,上官怀海一掌打碎身旁的方桌,站起身来,怒目相对。

谢群面无惧色,回道:“匹夫,只知好勇斗狠,若非你出兵阻止李景隆,岂会酿成大祸。”上官怀海道:“我不救朱棣,眼睁睁看着他同辽王一个下场?”

朱允炆要擒杀朱棣,朱棣兴兵造反,若是兵败,有死无生。上官怀海出兵救燕王府,情理之中。

谢群气急败坏,道:“满口胡言,我谢群瞎了眼,竟与你这等人为友。”说罢,抬手便打。

上官怀海何许人也,岂是谢群文弱书生可欺,抬手间便将谢群制服。

一旁小主突然喝道:“上官怀海,你双手沾染的扬州鲜血,可还嫌少?”上官怀海一愣,不成想小主竟说出如此话来,眼睁睁地看着小主从自己手中救下谢群。

谢尹与鲍折梅从旁护住,谢尹道:“匡世王,家父一时情急,你莫当真!”

方才谢群口中多有不敬之语,若是传入御史耳中,必然参其大逆不道。

上官怀海摇摇头,一指打碎的方桌,道:“今日之事,若是有人吐露半句,犹如此桌。”

谢群并不领情,道:“休要在此充好人,我谢家不需你庇护。”

话落,一人缓步走进来,道:“皆已是一把年纪,何必再为以往的事情耿耿于怀,教小辈笑话。”

方子恒面色一僵,终于挤出一个字,道:“爹。”

方可维,姑苏方家的家主,方子恒生父,剑神的师弟,多年不出洞庭山,今日竟然现身在古家大宅。

老友相见,上官怀海道:“方可维,我正欲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方可维走进灵堂,祭奠过古千秋,方才走到上官怀海面前,道:“上官老哥,你的脾气还是和当年一样。”上官怀海道:“我一离开,你们便将扬州搅的不得安宁,如今竟然牵连古家,待柳家人到此,我要好好问上一问。”

须臾,又有一人进来。

花白胡子,穿着便服,先行过礼,方才走近身前,道:“上官,你总算是回来。”

姑苏镇守杜谦,亦是赶来铜山。

杜谦年纪八旬,虽然不通武功,却是威望极高。曾做过前朝的太子太师,与楚天阔一文一武,辅佐前太子朱标。

上官怀海见到杜谦,终于收起了一副凶悍的模样,行礼道:“杜先生,您来了。”

一众小辈早已习惯上古怀海心比天高的狂傲姿态,见到上官怀海如此放下架子的向杜谦行礼,不由得一呆。

只见杜谦微微虚抬,便坐在上首,上官怀海与方可维、谢群坐在下首,全不似方才的恶语相向。

黄昏时分,一队车马停在了古家大宅门前。

柳家二老,相字辈兄妹五人,尽数在列。

再后面的车上,琴难测搀扶着欧老先生下了马车。

李三独自驾一辆马车,走在最后。

古千秋虽将所有人遣散,不过古樊等四位管事得知古千秋离世,立刻赶回古家大宅,将里里外外布置的有条不紊。

第二管事古休早早迎出大门,将柳家人引入灵堂。

柳家二老与相字辈兄妹五人一一祭拜过古千秋,来到一旁与上官怀海等人相见。

方柳两家十年不曾相会,如今在此,却是没有分外眼红。

不过另上官怀海大感意外的是欧老先生竟然亦是在此。

欧老先生行了一礼,道:“上官大哥...”未等说完,上官怀海一拳便打将过来。

琴难测见状,闪身护在欧老先生身前,抬手一挡,只觉双臂一阵剧痛,便被震飞出去。

恰好李三搀扶一名女子进来,见状不由分说,立刻扑身上来。

上官怀海眼冒凶光,提拳便打,李三如何是上官怀海的对手,只一回合,便被上官怀海击退。

上官怀海并不纠缠,一拳打向欧老先生。

怎料琴难测与李三双双赶上,硬生生拦下上官怀海这一拳。

一旁的一众小辈倒吸一口凉气,不禁为二人担忧起来,惹恼上官怀海,试问何人能拦得住他。

果不其然,上官怀海见二人纠缠不休,上提一口真气,拳风暴涨,打向琴难测。李三见状,不容迟疑,手中寒光一闪,刺向上官怀海面门。

怎知上官怀海虚晃一拳,意在李三。见李三送上门来,拳风陡转,轰向李三。这一拳非同小可,纵是李三筋骨强劲,不见得受得住上官怀海一拳,欧老先生伤势未愈,无法阻拦上官怀海,李三危在旦夕。

终于,门前的那名女子出手。

只见她身形一动,已到上官怀海面前,竟然后发先至,救下李三。

上官怀海不作停顿,快步追去。

灵堂内狭小,上官怀海两步便追上二人,一拳轰出,那女子回身一掌,接下了上官怀海一拳。

众小辈大吃一惊,苗灿更是瞠目结舌,紧紧地抓住辰剑的手臂,惹得辰剑一阵皱眉。

女子带着面纱,众人看不清面容。

上官怀海近在咫尺,面面相对,透过面纱隐约看得出半分容貌,不禁由怒转惊。

女子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上官怀海不要作声。

上官怀海斜眼瞟了一眼一众小辈,冷声道:“出去。”

苗灿见势不妙,将众小辈纷纷推了出去,只留下古箴依旧守在灵前。

女子对身后的李三道:“你与琴难测暂且一并出去。”李三摇头,女子道:“他乃上官怀海,你二人拦不住他。”李三鼻子一哼,道:“上官怀海又如何,我不曾怕过。”

琴难测赶过来将李三拉开,道:“先生全仰仗前辈。”女子脸色一沉,却仍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