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挽天倾(七)
令狐冲以身做剑,卷起无数剑气,笔直冲向白无垢等八人。人还隔着老远,剑气便已经迫得人肌肤生疼,由不得八人分心旁骛。
方泽双膝微微弯曲,然后猛地冲天而起,怕有七八丈高,然后一招“飞龙在天”拍向八人,自己则借着掌力,飞身追向何若虚。
八人迫于掌力,已经躲闪不得,而令狐冲剑气已至。没奈何只能运剑抵御剑气。只是高手过招,哪怕招数只是些微凝滞,就是生死之间的差别。正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令狐冲剑前人后,从八人中间一掠而过,径直将八人的阵型撞了一个通透。
耳旁传来几声闷哼,天空飘起蓬蓬血雾,接着吴迪与钱忠就尸首分离,“砰砰”两声栽倒在了地上。
白无垢气为之夺,哪里还有半分战意,抢先夺路而逃。其余五人见状面面相觑,一咬牙各自分散逃生。
几人的动作迅捷无比,令狐冲追之不及,将长剑对着落后稍许的常来猛地一掷。常来长剑反手一撩,便将令狐冲的长剑打落,哪里知道令狐冲已经欺身而进,距离他不过两步之遥。
若是此时他但凡还有一丝血性,令狐冲手中没有长剑,他未尝没有取胜之机。只是他此时心胆俱裂,一心只想逃命,哪里还提得动剑?
只见令狐冲将手一招,长剑就回到了他的手中。正是“金丝手”隔空取物,运用内力的法门。常来见此,双膝一软,便跪地求饶。
“饶命!饶命!愿为令狐少侠前驱!”
令狐冲平生最看不起软骨头,但也不屑杀他。一掌印在常来丹田,将他武功尽数废去,便也随他去了。
常来武功被废,好像突然间便老了十岁。他侥幸保了一条性命,对着令狐冲千恩万谢,生怕他反悔,让他即刻性命不保。他挣扎着爬起来,步履蹒跚地向宫外行去。
令狐冲抬眼四望皇极殿四周,除了满地头颅与鲜血,便再无一个人影,心中不由怅然若失,暗暗叹道:“何苦来哉?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何若虚在前面慌不择路,方泽在后紧追不辍。突然间鼓声激昂,号角之声大作。无数火把将半边天都照得通亮,火把下一对对长矛手、刀盾手、弓箭手疾奔而前,分列两旁,将二人围在垓心。
接着是十几名锦袍铁甲的大将簇拥着嘉靖皇帝出阵。
明军大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震紫禁城,屋舍殿宇响起阵阵回响。
方泽在人群中看到卢策与曲非烟等人,心中大定,紧绷的心弦为之一松,不由轻轻舒了一口气。
何若虚蓬头垢面,长剑指地,兀自站得笔直。前有大军,后有强敌,如今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由不得他不低头认输。正准备横剑自刎之际,嘉靖皇帝哈哈大笑道:“何督,你若自裁,朕便将你那孙儿凌迟处死!”
何若虚轻蔑地一笑,讥讽道:“一刀和一千刀有什么区别!”
嘉靖勃然大怒。但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他阴恻恻地说道:“朕要是将你送进宫的孽种剁成肉泥喂狗,不知何督作何感想?”
何若虚将横在脖子上的长剑,缓缓放了下来,沉声问道:“陛下欲待怎样?”
嘉靖冷哼了一声,说道:“朕要将你手脚筋挑断,然后将你囚禁在大牢之中,不知何督意下如何?”
何若虚哪里还不明白皇帝的意思,皇帝不过是不想他死得这么痛快,想要多折磨他一段时日罢了。
“好!好!好!陛下尽管放手施为……”何若虚说一个“好”字便走近一步,嘉靖硬顶着压力竟然咬牙不退,只是刘公公与卢策已然将其护在身后。待隔着嘉靖约莫三丈,何若虚突然暴起,猛地向皇帝扑去。
方泽早就防着他狗急跳墙,又怎会让他如愿?在他暴起之际,已然跃至他与嘉靖之间,一掌使出十成力道前推,径直拍向何若虚的右肩。何若虚抬手抵御,只觉得身体如被一头蛮牛撞了一般,右手骨断筋折,体内气血翻涌,连带着身子也倒飞了出去,一头跌倒,将地上都砸了一个坑。终于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了。
嘉靖暴怒,瞧了一眼何若虚的尸首,厉声喝道:“拖下去剁碎了喂狗!”
“遵命!”
两个侍卫抓住何若虚的手臂,拖着就走。何若虚猛地睁开眼睛,左手抓住一个侍卫的头,往另外一人的头上一撞,二人头颅顷刻便被撞得稀烂,脑浆子都迸了一地。何若虚一手抓住一人的尸首猛地向方泽掷来。然后自己往旁边一跳,出手如电,拿住了郑陆离的穴道。
方泽将尸首踢开,已然来不及救援郑陆离,心里大是懊丧!
“泽哥……”郑陆离也为自己大意懊恼不已。
何若虚一边咳血,一边对着郑陆离桀桀怪笑,“我那孙儿一直对你牵肠挂肚的,咱家心里还在想那个傻大个的孙女究竟哪里好……啧啧啧,虽然模样只是一般,但这股子英气,却不输男子了。好,好得很,配得上我那孙儿……”
嘉靖皇帝一言不发,旁边的东厂刘公公见状,开口说道:“何若虚你莫以为抓着一个女娃儿便能逃得出去吗?”
“咱家逃不逃得出去,你说了却不算!”何若虚目光灼灼,紧盯方泽。
刘公公看着嘉靖,只等嘉靖一声令下,便会下手擒拿何若虚。
场中一时除了火把的哔剥之声,再也没有其他声响。嘉靖皇帝默然良久,最后缓缓说道:“李芳拟旨:将西厂作乱的贼子通通枭首,首恶蒋钦、蒋敬,明日押付刑场凌迟处死!宫女杨金英等十三人齐付刑场凌迟!邝云、邝志已死,暴尸三日,有胆敢为其收尸者,夷九族!将何若虚送进宫来的野种,剁碎了喂狗。刘胜领东厂本部人马三千、禁卫军三千围了何若虚的宅子,要是他府中走脱了一只蚊子,你提头来见!”
“卢策,你领本部人马三千,宿卫宫廷!陈广志,你传令下去,今夜城中若有人无旨调动一兵一卒夷九族!”
嘉靖这一番命令,杀气腾腾,让人脊梁骨直冒寒气。什么叫天子一怒,血流漂杵,这就是!他传完旨意对着方泽点点头以示嘉许,然后便起驾回了玉熙宫。
方泽知道这是嘉靖最大的让步了,何若虚是他最想折磨的人,但他还是卖了方泽一个颜面,没有对何若虚逼迫过甚。
方泽不为己甚,待嘉靖走后冷冰冰地对何若虚道:“你提条件吧!不过莫说什么让我自废武功的蠢话。”
何若虚有些虚弱,仿佛随时都会油尽灯枯,他有气无力的说道:“真君随我走一遭何府。咱家要在密室传功给我的孙儿,至于这个姓郑的丫头嘛,自然是陪我在密室里,护卫我们爷孙的周全咯……呵呵呵……”
方泽瞟了何若虚一眼,沉声道:“何宇跑不掉!即便我肯,陛下也不会肯!”
何若虚惨笑道:“咱家与陛下斗了二十几年,原来拿他不过逗个闷子……呵呵,不说也罢……逃不逃得掉,不劳真君费心,咱家传功之后,只要真君继续在何府待上一天,即可!”
方泽想了一想,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对着何若虚点点头,“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