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章 君埋泉下泥销骨
第二天一早,郑丹默默的看着周墨穿上了从不肯轻易示人的校官军装,配戴上擦的闪亮的军功章。轻轻的拍了拍周墨的大手。
周墨回头冲着她一笑说了句“走了。”
走在周墨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身姿以及如同尺量般整齐的脚步,郑丹有一种似乎没有什么能压弯自家男朋友脊梁的错觉。
武靖还是第一次见到穿戎装的周墨,周墨很明显的看出他眼中那一抹羡慕。
除了武靖以外还有黄垒父女,多多只觉得此时消瘦的师父比起以前更加的耐看了。
因为人数不多,所以黄垒就没有再开车子,而是跟着挤在武靖的越野车里。瞅着自己的女儿跟郑丹一左一右坐在周墨两侧黄垒觉得有些牙疼,然后很不情愿的坐在副驾驶席。
黑色的越野车平稳的朝着公墓的方向行驶,恰好天公作美扬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正是印证了那句清明时节雨纷纷。
清明祭祀是炎黄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举措,因其不立书,不造册所以并没有受到什么打压,当然了十年浩劫除旧不在其内。
车内,心思灵动的多多很快就察觉到了师父的不同,平日里温雅青撷的面容多了些庄重和肃穆,一时间有些心下揣揣。
自小生活在燕都这样的城市里,虽然也会接受爱国教育,但是向这种祭祀乐哥的活动却从未参加过。
周墨不由得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每逢清明学校都会组织学生去烈士墓去祭拜清扫,从小学到初中每年一次从无例外。
他还记得小时候再给陵墓覆盖新土的时候挖出来一个手榴弹,然后拿回学校和同学丢着玩,之后被班主任发现,那顿揍挨的那叫一个皮实。
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如果当时真的不小心引爆,是不是早就穿越过来了?
烈士墓的位置还在公墓之上,而憋着到了陵园就已经不能继续向上,武靖找个车位停下,然后一行人就沿着青石铺成的小路蜿蜒向上。
武靖车上只有两把雨伞,郑丹拿了一把,多多拿了一把,三位男士就顶着蒙蒙细雨。
几人来的颇早,然而路上已经稀稀落落的有返程的人了。
若在平时,路人见到明星多少都会有些兴奋,只是今天所在的位置独特,所以哪怕认出三人的路人也只是点头致意,并没有什么失态的举动,连稍微大一些的招呼声都不曾发出,好像生怕惊动了地下的英灵。
周墨一马当先,一身墨绿色的军装映衬着小路两旁翠绿的柏树竟是说不出的和谐。
一路无话,只有脚步踢踏在石板上的声响。
烈士陵园和公墓被一片树木隔开,周墨早早的脱下军帽,每路过一座陵墓都会驻足片刻,认真的默读石碑上的碑铭,然后立正行礼,多多则是在郑丹的授意下,跟着一起鞠躬。
至于两个老男人则是缓缓的跟在最后,黄垒和武靖两人对视了一阵,都露出了叹服的表情。
周墨都最终目的却是在陵园西北的一个角落里,和外面相比,这里明显都荒芜了许多。
周墨围着四五座坟茔清理了良久才把杂草之类的清理干净。
此时雨量渐渐变大,武靖和黄垒都被周墨撵到了伞下,而他则阻止了多多和郑丹想要为他遮蔽的举动。
几人就见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酒坛,小心翼翼的破开密封,一阵浓郁的酒香随之钻到每个人的鼻孔当中。
武靖闻着酒香不由得吞了吞口水,然后就看到黄垒也在做同样的动作。
当周墨把有些粘稠的微微发黄的酒水均匀的泼洒在每座坟前,两个人都露出心疼都样子。
敬酒过后,周墨又在每一座坟前都放上一塔白纸,用石头压好,白纸很快被雨水淋湿,漆黑的墨字偶尔显露,多多眼神最好,却也只能偶尔看见一两个字。什么埋啊骨啊之类的。
虽不能一窥全貌,却也能看出这些文字都是出自师父的手笔,和以前所见师父的书法更见潇洒俊逸。多多不由地有些气馁,似乎和师父的差距更大了。她此时还不知周墨早已登堂入室窥见宗师大道。
然后,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周墨一枚一枚的摘下胸前的勋章放到每一个墓碑前,到了最后一个,周墨终究是没有摘下阳刻着忠诚的勋章。而是把军帽端端正正的摆在墓碑上,就好像是在为人正冠一样。
做完这些,周墨的半身都已被雨水淋湿,然而却没有一点狼狈的样子,相反更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意味。
“多多,来给几位英雄行礼。”周墨轻声说道。
“是,师父。”多多应了一声,受周墨感染,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一本正经的肃穆。
不像周墨一身戎装,所以多多就在每座墓碑前深深的鞠了三个躬。
多多之后是郑丹,武靖和黄垒。
“青山有幸埋忠骨,各位袍泽有灵,佑我炎黄子孙太平安乐,明年清明再见。”周墨郑而重之的说道,话落,周墨又行了一个军礼后,转身离去。
他于无声之处起惊雷,那个坚毅倔强的身影哪怕是若干年以后,始终徘徊在四人的脑海。
返程经过公墓的时候,人已经多了起来,各种红的黄的假花被放置在墓碑前的空地上。
正走着,前方忽然传来争吵声,原来却是有人点火烧纸钱被守墓人制止引起的争议。
这种事情这两年早就见怪不怪,众人并没有停留,径直下山去了。
只是周墨脸上的嘲弄意味怎么都挥之不去,一群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出入皆有豪华汽车随行的专家教授天天琢磨着老百姓家长里短的破事儿,出台着一个接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政策,简直枉为人子。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武靖担当司机,周墨也把湿漉漉的上衣脱下,叠的整整齐齐的放置在身后的空挡处。
见师父的表情终于变的柔和,多多也活泼起来。
“师父,为什么咱们拜祭的墓碑上没有名字?”
“因为国家已经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又怕坏人知道他们的名字。”
“那您呢?不怕坏人认出来么?”
“你师父本来也该是那里的一员,只不过命硬,老天不收,坏人本该怕为师才是!”周墨揉揉多多的小脑瓜。
“别揉了,头发都乱了。”多多挥舞着小胳膊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