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真人梁道长

心中盘算已定,沈裕民看着坐在对面看自己喝粥的华闵之,便起身行了个大礼说:“道长,我心中一直有个解不开的心结,可否为小子指点迷津?”

华闵之笑道:“我们道家所修的,那都是中庸、无为之道,所谓修行,修的都是自身,要靠自己,你若有不明之处,只问便是,只要是我能帮得了的,自然尽力助你,但无论如何,结果还是要靠你自己参悟。”

沈裕民认真地说:“只听道长这话我便收益非浅,便是投身于此,好生修行也是件快事!只是小子是个行走江湖的浪子,身上终究有许多放不下的事物,如今我最大的心结是跟异人学了套刀法,却因为资质太差,无法参透,只一用便会失去理智,只剩杀心。”

华闵之摸着胡须说道:“有这等事?据我所知这种用起来就会影响心智的武艺不但极少,而且都是些十分邪门的功夫,修炼后教人心脉错乱,走火入魔才会如此。不过练了的人就是恢复了理智,也会造成终生的伤害,回不了头。”

沈裕民说:“这一点,我有八成的把握证明这套刀法不是什么邪门的功夫,那位高人传我时,告诉我除了需要足够的修为支持外,还要有慈悲之心才能完全自如使用,可是小子却在另外的机缘下提前领悟了刀法,能拿来伤敌,只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华闵之想了一想,便说:“这事却就怪了,我在当世之中也见过许多武艺,像你所说的这种状况竟然是第一次听说,这样吧,你随我来,先演示一下让贫道瞧上一眼如何?”

沈裕民却不敢胡乱使用这套刀法,万一这位道长一个不小心,出了点什么事,那还得了?正犹豫间,突然有个小道士走了过来,对华闵之说:“师傅,师祖请这位善士去见他。”

这道长显然吃了一惊,好一会才问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小道士说:“刚刚我去送饭的时候,师祖让我带这位善士过去见见他。”

确定了自己没有听错以后,华闵之逼上了眼睛,轻轻吸了口气说:“既然如此,你便忙去吧,我亲自带他过去。”

小道士便转身去忙别的了,他站起身对沈裕民正色说:“沈善士,我们的梁观主乃是当今世上少有的得道真人,自十年前就开始闭关不问世事了,这次突然要你去见他,可见你真的和我们道门缘分不浅!只是他老人家年事已高,你去时万事多加仔细,不可随便造次!”

沈裕民听得这么说也是吃了一惊,这个武侠世界和他穿越前的世界确实有所不同,但是各种历史事件大体上还是契合的,虽然有了内功这样改变人体素质的东西,对整个世界走向影响也不大,但是有这种得道真人真的存在的话,就完全不一样了好吗?

看过的人都知道,那个故事里就有个罗真人,自己就法力无边,手下更是有三千黄巾力士,是个个都能腾云驾雾,去州府的牢狱里捞个人易如反掌,什么刀兵都抵挡不得!

沈裕民又继续往下想到,就不提那怪力乱神的罗真人了,光是他座下那个未出师的弟子公孙胜,那也是只要有他一个,就没十万大军什么事了,如果没有他在,宋江的十万大军也有多次形同虚设的时候!

如果当今世上有如此神仙真人的话,那什么金兵、蒙古铁骑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兵灾一起便是百姓灾难无休,受害者永远是最无辜的人们,怎么说也要动摇他的慈悲之念,求他拯救苍生!

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一下就塞满了他的头脑,将他穿越以来一直心心念念的好武之心冲淡,甚至烟消云散了,现在满心都在打腹稿,见到梁真人时应该用什么说辞让他老人家出山拯救苍生!

随华闵之走过了几重屋舍,进了道观深处时,突然听到他说:“前面便是师祖入定之所了,那里凡事清净,阴阳不转,你这金属兵刃就不能带过去了,且先收在这架子上吧,贫道担保不会有失。”

沈裕民连忙解下宝刀放上去,说道:“道长哪里的话,进这道观的时候就应该取下来了,这却是沈某的过失了。”

华闵之微微点头,便带着他再穿过一片冰晶剔透的竹林,来到了一间十分简陋的小屋之前,这小屋边上有竹林有大树,有池塘有石桌,还有一个起码上百斤的石锁,现在都被冻得晶莹剔透,景观就渗人心脾,更加不似人间所在。

华闵之走到门前,轻轻地敲了三下门,然后就立在那里等候,不多时,听到一声苍老的声音传出来:“请沈居士进来罢。”

华闵之连忙伸手一招,请沈裕民进去,他自己却在外面候着,并没有一齐进去。

“闵之,你先下去。”这一句话就让华闵之如同听到了先生教诲的小童,行了个礼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片竹林。

沈裕民走进去后,怕通风使老人受寒,便又小心带上了门,这才走上前去,在昏暗的灯火之下看清楚了梁真人的样貌:

他半蜷着坐在一个蒲团上,头有些像要打盹一样低着,雪白的须发极长触地,一双手筒在袖子里,如此极寒腊月,却只穿了一套普通的青布道袍。

再定睛细看他的脸色时,才发觉此人当真是鹤发童颜,肌肤红润,不是身材还有那么大,只看他面色,还真让人以为这是个三岁孩童。

梁真人看他进来,才微微抬起头,用十分苍老的声音说道:“沈居士万里迢迢,远来辛苦,还请坐下说话吧。”

沈裕民心中暗道:“我自穿越以来,从武馆出发到此,也不过走了燕京和山西,哪里有万里之遥?却不知这位真人指得是什么?”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也不想节外生枝,说太多余的话题,便顺着人家的眼光坐在了对面的蒲团之上,行了个大礼说道:“小子沈裕民,有幸前来拜见梁真人,您老人家好。”

那梁真人点点头说:“天下之大,道路万条,得相见者皆是有缘,沈居士来时辛苦,去时也艰难,前途漫漫,却千万要多加仔细了。”

沈裕民叹道:“真人所言极是,小子这些日子,虽说诸事都还顺利,但是路途经过,确实是千辛万苦,一言难尽,沿途所见,无论是非曲直,也都无能为力,更是徒叹奈何!看来以后还会更加难行,还望真人指点迷津。”

梁真人微微摇了摇头:“我老道只是个寻常山民,若是在旁枝末节上,还能讲解些许小事,像沈居士这般非凡之人的前途,哪里有我说话的份?”

“真人的话里的意思是,您知道我的出身来历?”沈裕民这下真吃了一惊,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动,他的身份自从和刘石分开后,就再也说不出口,全部被系统屏蔽了。

“老道也只略知一二,如此玄妙之事乃是天机,岂能妄言?”梁真人说道:“只是看你神色之中,还有些旁的迷惑未解,不妨就问,老道力所能及的,必定尽力助你。。”

沈裕民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一团乱麻,脑海里瞬间转过了许多个想法,却不知从何说起,便沉下心,细细整理了一下思绪,决定先问自己执念最深的事情:

“小子因为机缘巧合,学了一套功夫,历经辛苦,却依然不能得心应手地使用,不知真人可否指点一二?”

梁真人微微一笑:“练功习武,讲得便是循序渐进,功到自然成。修为不足时若使用,便是机缘十分好了,但真功夫由不得半点马虎。”

沈裕民点头叹息道:“真人果然慧眼如炬,一语便解了小子的心结。那套武艺中除了修为之外,还有慈悲之说,不知指得是何事?”

“老道所修的是中庸、无为之道,你这套功夫出自佛门,又是星宿所创,并不能甚解,解铃还须系铃人。但我教闵之将你那不齐的心法补全了,修为高了,情形自然会好转。”

沈裕民躬身下拜道:“小子便多谢真人的恩德了。”

梁真人淡淡地说:“偶然相识,便是有缘,又有恩德之说?你这次去,还需谨记:遇事皆三思,恩仇莫快意,否则必然遗憾终身。”

这语气便是下了逐客令了,沈裕民心中最大的心结虽解,真正想开口求人的事情却还没说,便将头磕在地上求道:“真人!当今天下,金人暴虐,宋朝暗弱,百姓饱受屠戮之灾,那是苦不堪言。真人乃得道高人,必然大能,能否念在天地苍生,出手一救百姓?”

“天理循环,有因有果。金宋之势乃是大宋咎由自取,我们本是这局中之人,却无力改变大局。”梁真人语气中有种叹息之气。

“那么小子斗胆再追问一句:大宋暗弱,必然灾难重重,可是世间是否真的无人可以改变这一切?难道那些苦心耕作的良善百姓,即将落得流离失所、十不存一的命运,也是他们咎由自取的?”

梁真人摇摇头道:“大厦将倾,又岂是某根栋梁之过?局中之人如之奈何?但是像沈居士这般本不在这天地之间的人物,前方的道路却未有定数,只是逆天而为,必然千难万险,九死一生。”

沈裕民听了再拜下去说:“若我真能办到这种事,便是千万人,吾亦一往无前!真人在上,受沈裕民一拜!”

梁真人微微一笑:“志气冲天,大有可为,只是才刚说完,你就忘记了遇事三思之说,之怕以后道路难顺啊。你去之后,千万要将此言放在心上。”

沈裕民心中一惊,连忙说道:“果然是小子鲁莽了,我去之前,还有两件事想问。其一是我是为寻云台山迷途至此,要请真人指条明路;二是当时曾有一人与我的来历相同,却因故错过了,再没见面,如今我要去哪里找他?”

梁真人说:“你若缘分到时,只抬脚便在面前,你要强行去找,那便远在天边,中州已是人间地狱,又赶上百年难遇的酷寒,你如何还能保证下次绝境时,又能遇到救星?”

沈裕民这才发现,自己心中执念之深,只怕会白费了真人的这片苦心,这一番寻求指点,多少也不能枉费了人家的好意,想来再有什么秘密,那也是天机,不会再对自己泄露,便施礼说道:

“小子确实鲁莽了,再次万分感谢真人指点。”

梁真人说:“少年人有此心境就属不易了,你便记着,这天下之间,你们这些人的未来并无定数,但一念之间,牵涉极广,是造福苍生,还是流毒无穷,都只在你一念之别。今日你我缘尽于此,以后便要多加仔细了。”

沈裕民再次行了个大礼,说了句:“小子沈裕民,多谢梁真人教诲,就此告辞。”便转身出了小屋,重新轻轻带上了门。

往竹林外没走几步,便看到华闵之毕恭毕敬地候在那里,看到他出来,连忙上前问道:“善士心中迷津可解了?我师祖他身体如何?”

沈裕民说:“梁真人一切都好,片刻之言更是解开了在下多年的心结,华道长,若有一日我心愿得偿,必定来这里出家修行,还望道长到时不弃。”

华闵之微笑道:“居士这话,又说得过早了,人生百态,焉有这般轻言未来之说?这事你就先放着,且随我来。”

自己同梁真人谈了那么久,这位道长一直在这么远候着,难道他也有什么心灵相通,未卜先知的本事,知道人家要帮自己补齐心法的事?带着心中的震惊,沈裕民也不多问,就缓步跟在了他后面,看看他究竟要帮自己做什么。

走出这片清净之所,天气依然严寒,飞雪漫天,但是一下子就感觉到了生气,浑身有种被寒冷刺激带来的清醒之感,好像现在才站在了人间,不由得啧啧称奇。

将兵器交还给他以后,华闵之就带他走进了一个布置得类似水陆道场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