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国师完颜仲
看着那彻木衮达吉布是再不发一言,真的看大步走出了主营,完颜仲回过头对宗望说:“军营里的情况老夫已经十分清楚了,虽是赵桓予了你们些钱粮支持,这劳师动众,千里南征,粮草终究是难撑,传令下去,即刻去后方不再运粮,所有军马自行就近取粮!”
这意思就是放宽军纪,军士可以随意去抢了,可是宗翰和宗望费尽了心血才稳住了的那些民心,一夜之间就要全部被杀尽或逃散,使遍地之余焦土,而他们约束了半年的军纪,也就无从说起了。
宗望心中纵有千般意见,却在这位国师面前半点没法开口,只能任由他作为,抬手望天,连声重些的气息都无力叹出。
自此金兵又重新开始胡作非为,烧杀抢掠,经常整队出去肆意杀戮,那许多军士得了这种军令,再也不受管束,常常不在营中,有紧急军情时经常将不见兵,兵不知将,却让已经陷入疲态的宋军得了一段时间喘息休整。
这掠夺一起,自然大批百姓背井离乡,到处逃难,一时间就有许多侥幸逃脱大难的灾民四散逃离,去了中州南部的那些,少部分受到赫连小鸟的势力收留,安排在了隐秘的山中,却有许多人投靠了刘石那边。
完颜仲坐镇金营数日后,便发现大部分军马都靠掠夺得了粮秣,就只有南宫栖枫那些队伍还在营里未动,看来还在等军需发饷,又听说他是彻木衮达吉布的亲信,更加不喜,便要设计陷害于他。
哪知他去跟那两个副元帅商讨时,这两人都说他英勇善战,用兵如神,不可轻动,更加让他恼怒,于是就命人唤他过来,到营寨里问话。
“末将参将国师!”听说国师有请,南宫栖枫是兴高采烈,脚下生风里跑进了金营,但是一眼看过去便暗叫不妙,这个所谓国师和彻木衮达吉布有过节是路人皆知,现在改他坐这里了,只怕不得善了,连忙跪下来行个大礼。
“不错,果然是相貌堂堂,英气逼人,怪不得人人都夸你本事,老夫且问你,为何军中就地取粮的军令,你视若无物?”
南宫栖枫听这语气便知不妙了,这大金国是游牧出身,边军打草谷那是连大辽百多年都没改掉的,何况现在的大金?这位国师要找对头亲信的麻烦,还真是莫须有,张口就能出来!
他胸中的宏伟理想可不能为这事就到此为止!弯下去行了个大礼说道:“报,原本是要依令行事,但是末将军马大战初还,尚未整顿完毕,故而歇息了几日,没来得及自行取粮。”
完颜仲略一点头,说:“孺子可教,倒算得是个能识时务的人才,老夫问你,如你看来,那彻木衮达吉布搅乱大金国策,自作主张,使军队士气大降,数战不利,主要是错在何处?”
这一点,他却不能背了人家的知遇之恩,何况完颜宗望也在场,他要是过于两面三刀,以后早晚要落人话柄,以后就再怎样也是越抹越黑了,便抬起头毅然说道:
“彻木衮国师对南宫栖枫有知遇之恩,受他教诲小人才能屡立战功,破格提拔至此,末将资质鲁钝,并无甚主见,还请国师明鉴。”
完颜仲暗道:此人也算得是个英才,又有情有义,可惜跟了那个废物,只怕要诚心为我所用也难,重用不得,却不能荒废了,罢了,给他点教训再观察下,然后做决定不迟。
于是他咳了一声,再阴恻恻地说:
“如此说来,你这不尊军令也情有可原,可是老夫也听了不少说你带兵不诚的说法,也不能尽信,这样吧,宋军之前夺回了北面城门,我们策略未变,你即刻领兵,前去夺下宣化城门,我自会派大军配合你,你当尽力向前,拿下宣化门,否则唯你是问!”
“末将领命!必定尽力一战,死而后已!”
南宫栖枫手下也就一千左右的兵马,宣化门那边除了禁军死守,还有刚刚刚刚击退西军的张叔夜部队,这一去就是他再怎么用兵入神,指挥振臂自如,也是寡不敌众,以卵击石,显然完颜仲这是光明正大地坑他了。
回到营里,召集好兵马,他反复思索,决定还是出阵一战,虽以卵击石,也要打出气势来,随时注意场面,只要不被包围,还是来得及找机会撤出来的。那时候也顺了完颜仲的命令,他总不能不依不饶地赶尽杀绝吧。
一千军马分为四部,前军持盾在前;中军备弓箭压阵,持五种不同颜色的旌旗;后军轻装上阵,随时接应;侧翼为两百精骑,训练有素,令出既行,南宫栖枫稳据中军,杀气腾腾,走向了宣化门。
郑州知州张叔夜的部队驻扎在离宣化门不远的地方,突然接到金军五色旗营进攻宣化城门,他与来犯金兵多次交锋,打退了数次金人进攻。
他完全清楚金兵哪支军马强,哪些军马弱,为保护自己的有生力量,多歼灭敌军,他在这次守城的外圈打运动战,都是尽量挑那些军纪不明,缺乏合理指挥的金兵打击。
“报知州大人,金兵那五色旗军出营,直逼宣化城门!”
南宫栖枫那千人军队,组织度和指挥度在这个封建时代几乎是达不到的程度,他当然明白不能硬碰,何况最近风头又盛,不是避无可避的时候禁军都不肯同他交战,张叔夜听到这个消息就开始怀疑是诱敌之计了。
不过兵来将挡,总不能人家打过来了就真只避不战吧?
“你可看仔细了,他们来了多少人?”
“小人看得仔细,就那五色旗军,前后都没有呼应部队!”
张叔夜沉吟道:“居然区区一千人,没有任何呼应就来强攻城门!这军队声威也响,只怕其中有诈,防不胜防,你们继续打探,要彻底搞清楚金人其他部队的动向!”
看着那名探子策马而去,他陷入了沉思。
因为张叔夜的部队出其不意地出现,宣化门外打退了东路金军的猛攻,现在驻扎了两千禁军在外,同张叔夜的队伍形成犄角之势,防止被金人彻底围困,却突然来了一支千人的队伍攻到了阵前。
大金是举国而来,非同儿戏,见此一千孤军前来,他们反而不知如何应付,身后就是城门,也退无可退,连溃散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咬牙拼杀。
南宫栖枫的指挥和纪律在这种交锋中占了巨大的便宜,只一上午就使宋军伤亡惨重,斩首百级而减员极少,如果是野外遭遇遭遇战,十有八九就溃败得一塌糊涂了。
但是现在宋人据城而守,又不能无视城墙上的防御力量攻击侧面,正面虽是打胜了,背后无处可去,也就无法击溃,让南宫栖枫是有力无处使,十分烦躁。
如果这个时候随便来几处佯攻其他城门,立刻宋军就会一团混乱,这些出城的士兵必然缩回城内,封锁全城就在眼前,可是那大营里却半点没有动静。
强攻,再不能寸进;撤退,就违抗了军令;围困,不说自己人数还没宋人多,那边还有个惯用计谋的张叔夜不知道在想什么,南宫栖枫突然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有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自刎来给兵卒活下去的机会。
可是他不能,这些人大部分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如果他这样做了,这些士兵绝不会就这样安然回去,起码要大闹一场,就是不闹,完颜仲也不会放过他们。
只有做到让他们彻底放心的地步,才能忍辱负重存活下去,然后再寻找翻身的机会,否则他的报负,和这些已经完全认可他了的军士将领,都会白白牺牲在这次毫无意义的内斗之中。
“传令,在城防的攻击范围外不时袭扰,困住敌军以待呼应!”南宫栖枫冷冰冰地说道,一双英目警惕地看着战场,冷静无比地等待战机的变化。
入夜了,张叔夜的探马跑进他的营地已经四五次了,这位名将摸着胡子满脸怀疑地暗自思索: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大金前后没有半点动静,就来了这支百炼成钢的王牌部队?也不曾有半点接应,没有配合也杀不近城门,就是再厉害他们也造不成更大的伤亡了,究竟在想什么?难道真是欺我大宋没人了?”
他嘴上默不作声,心中已经暗暗下了决定,送上嘴边的肉,哪怕骨头再硌牙也不能不吃,如果金人半夜还是没有动静,他就将在四更天悄无声息地发动攻击,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三更了,探马再次回报,南宫栖枫的队伍扎营后已经有部分休息了,但是中军的将军们却还警觉着,没做半点动作。
张叔夜走出军营,为前锋士卒人人发下白天备好的干粮,下令人衔枚,马去铃,不带战鼓不打火把,记点军马三千,悄无声息地出营摸向了宣化门边。
南宫栖枫五色营的军马大部分都下去休息了,只有数百轮值的军马还在警戒,唯独南宫栖枫和他的战马还站在前营,小心警惕着附近的动静。
时间刚刚过了四更天,正是人睡得最死,最难叫醒的时候,张叔夜首当其冲,带着身后三千军马无声无息地摸到了南宫栖枫的部队边上,天色又不好,这时候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他们越来越近了,依然没被发现。
突然南宫栖枫看到了黑暗中有一丝动静,锐利的目光射过去发现哨兵的火把下照出了无数人影!
敌袭!还是那种悄无声息,行军自如的百练精兵!不得了,也来不及喊叫,他只能直接伸手取过身旁传令退军的号角,鼓足力气吹出呜~的一声巨响,一下就惊醒了许多将士!
南宫栖枫内力充沛,中气十足,这一声真是响得连汴京城中都有不少人听到,张叔夜知道已经暴露,不过探马依然没有发现其他金人的动静,这可真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舞刀而起,大喝一声:“兄弟们,快跟着我上,杀啊!”
一边蹂身上前,靠前的军士便先射了一轮箭矢飞向金营,随后人人都挺枪冲了上去!
三千兵马浩浩荡荡,如神兵天降一般杀进了南宫栖枫的五色营,那边守城的军马也不全是草包,被压制了一天,明显看到那边出了混乱,那守将也鼓噪起来,引着胆子大些的军士也跟着冲了上去!
这支军马就是再训练有素,这时候也是完全措手不及了,幸亏南宫栖枫那一声军号,唤醒了许多人,不少来不及起来就被杀死,大部分人因为不曾解甲而卧,还来得及持兵器反抗,只是宋军已经入营,再摆不开阵势。
南宫栖枫舞起斩马巨剑冲上前去,瞬间连斩数人,一边给其他人拖延时间,一边还不忘指挥反击,突然一阵冷风吹来,一柄偃月大刀朝他猛劈过来,他运劲抬剑稳稳格住,也觉得手腕发麻,来人力大无穷,令人生畏。
“哈哈哈!张叔夜在此,贼将还不授首!”张叔夜纵声大笑又一刀劈将过来,南宫栖枫已经缓了过来,连忙使出他现在最强的剑术,千钧斩马剑法与他交手,一边喝到:
“大金猛安南宫栖枫!向张将军问好!”
“哈,你这贼夷还能说人话,倒是与众不同了,难怪能带出这般精锐的将士,只是今天张某看你能走得了几个!”又一刀力劈华山,斩得南宫栖枫退后数步,一刀断山挑从下斜劈过去。
南宫栖枫大喝一声:“五岳三山!”这斩马剑法讲究的就是一个势大力沉,是要在战场上起到压制敌军的武艺,这一式更是横竖连斩数剑,猛斩上去火星四射,却占不得半点便宜,甚至还有些落了下风,不由焦急起来。
一名偏将冲过几名宋军的夹攻杀过来协助他,南宫栖枫见状焦急地喝到:“形势不对了,你们还不快撤!我吹得可是退军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