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物是人非
如果王大卫注意到罗斯的话，他一定会在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心情中，把罗斯揍个满脸花！
是的，三年后，这位骑士的次子，自诩聪明人的罗斯依旧混的这个吊样，只不过地方从混乱领变成了北方边境。
当年一百金币卖掉了王大卫，罗斯自信满满的离开了混乱领，恰巧躲开了规模浩大的圣战。像他一样的自由佣兵，十个里面起码有五个都被当成了异端，在圣骑士的长剑和马蹄之下净化为灰烬，剩下的人侥幸苟活，也会被教会强制编入后勤部队，成为万千民夫苦力中的一员。
不得不说，他的运气还是挺不错的。
但混乱领之外的世界让这个井底之蛙彻底惶恐了，陌生而又熟悉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还是若干年前那个没有继承权的落魄骑士的二儿子。
好的武器、盔甲以及马匹的价格都太贵了，他原本的“装备大换装”计划不得不一改再改。最终，仅仅是一柄精良的回火手半剑加上一件半身锁子甲就把一百金币花掉了大半，他想买一匹真正战马的愿望彻底破灭了。
没办法，只能继续骑着卖相不佳的银币，哥俩相依为命。
虽然慕斯帝国皇室的统治已经渐渐腐朽，但和平依旧是帝国腹地的主基调。贵族们醉生梦死，平民们活着等死，很少有需要他这样的自由佣兵的时候。就算是贵族间发生了冲突，或者有人发出军事委托，那么多成规模成建制的佣兵团还吃不饱呢，他连口汤都喝不上。
罗斯也尝试过去加入一个真正的佣兵团，但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没有太多的培养价值，也没有从军的经历，他所有的冒险生涯就是在迷雾森林附近打打猎挖挖草药，这种资历根本就没有佣兵团愿意招募他。
现实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所谓的十几年的刀光剑影，在真正的武者眼里，其实就是个笑话。
梦想太遥远并不会让人绝望，但当你为了梦想努力奋斗了十几年，回过头却还在原地踏步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绝望。
巨大的打击消磨光了罗斯所有的精气神，他选择在酒精中逃避，每天都会进行的剑技练习也放弃了，就知道吃喝嫖赌，直到剩下的金币也都挥霍一空。
明明只要再踏出一步就能迈进中阶武士的门槛，可惜，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再次变得一穷二白之后，仅存的理智还是让他放弃了卖掉所有装备的疯狂念头。多方打听之下，他只能横跨半个帝国来到同样混乱不堪，且还能给他这样的自由佣兵留有一丝生存空间的北方边境。
广袤的大荒原面积远在迷雾森林之上，危险程度也更高。罗斯本以为自己会像其他同行一样，在某一次冒险中悄无声息的死去，并被秃鹫和郊狼啃得一点渣子都不剩。但王大卫的突然出现，却让已经对生活没有了希望的他瞬间被恐惧包裹。
特别是当他发现，王大卫除了模样没怎么变，气质和实力都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
那种发自内心的，独属于强者的强大气场；那四名强壮的宛若魔兽的蛮族手下；以及最可怕的，那挥之即来的圣光术。
“如果他发现了我……”
剪舌、钉鞋、邪教尖叉、钢铁圣母、吊笼、尖凳、刀凳……无数或亲眼目睹或道听途说的恐怖刑法在他的脑袋里轮番登场。以王大卫刚才嚣张跋扈的样子，要是抓到了他，估计不会让他死得太痛快。
“不行！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尽快离开！”
罗斯暗自下了决定，他对身边的“塑料”同伴谎称自己不舒服，扔下十几枚铜板，东张西望一番之后，小心翼翼的离开了。
……
按照委托上的地址，王大卫来到一家小旅馆，见到了委托人。
这是一名身材消瘦的中年商人，从长相上就能看出他是个精明人。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受了伤，此时正躺在床上喘着粗气，气流通过满是粘痰的气管，伴有明显的杂音。
“你们接了委托？”商人的儿子警惕的看着王大卫一行人，背在身后的右手应该握着什么武器。当然，如果王大卫真有恶意，就算他掏出一把冒蓝火的加特林也白扯。
“放松点，老弟！”王大卫大马金刀的坐在屋子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顺手掏出了委托书。“你们就是约翰和琼斯父子吧？我们是‘夏后军事安全顾问公司’的，现在来与你们确认一下委托合同的相关事宜……”
名叫琼斯的少年被王大卫奇怪的话述弄得一愣一愣的，老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咳……咳！先生们，还是我来说吧，琼斯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
琼斯的脸涨得通红，以他的年纪还不能明白这是父亲对他的爱护。
约翰说话断断续续的，好像下一个字就要咽气，足足说了半个小时喝了五杯水还接了三泡尿……王大卫才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约翰是个典型的帝国农民，家里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田地，虽然也会被贵族剥削，但因为身份是自由民不是奴隶，所以日子还算过得去。
按照剧本，他会平静而乏味的过完一生，最后死在距离出生的木床不超过一百米的地方。
浑浑噩噩的活着，浑浑噩噩的死去，是奥兰大陆万千底层民众最真实的写照。
但一个路过的行商，改变了约翰的一生。
呆滞的目光在那一刻变得灵动，约翰只觉得那辆简陋的人力推车都在发光！他不顾家人的劝阻和邻居的嘲笑，推着一个自己打造的更粗糙的手推车，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从某种角度来讲，他和自由佣兵罗斯一样，都是对既定命运发起冲锋的无畏勇者……当然，也都不太成功。
平民经商和贵族经商是有本质区别的，那些只针对于平民的苛杂税务挤压着本就不多的利润，要不是因为贵族商队十分贪婪，疯狂提高售价，像约翰这样的行脚商人连点辛苦钱都赚不回来。
凭着像骡子一样的勤奋，约翰总算是攒下了些许身家，并准备做完最后一单就洗手不干了。他已经拥有了足够的钱，可以买下一座不大不小的农场舒舒服服的养老，并在死后把所有财产传给琼斯。
可他的儿子和当年的他一样倔强，总想着离开父亲出去闯荡，而他也亦如已经死去的父亲，对琼斯满是担心和不舍。父子俩因为意见不和没少吵架，甚至琼斯放了狠话：这一趟生意结束就会离开他自己出去打拼。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买了货物的人选择赖账，他怒火攻心病倒，父子二人反倒因为这件事缓和了关系。
“所以……就是这个叫做阿巴贡的人黑了你的货物？”
“没错，就是这个家伙！”琼斯有着少年人独有的热血，提起父亲病倒的罪魁祸首咬牙切齿。
“他的儿子科莱昂是威格尔城里的帮派头目，仗着那个嗜血的混蛋，阿巴贡总是欺负外来的商人！”
琼斯下意识又摸到了背后，王大卫眼尖，看到了腰带里别着的一把短刀。
“别冲动，我的儿子……”约翰剧烈的咳嗽着，“金钱可以再得，但亲人，爸爸只有你这一个了！”
琼斯连忙拍打着约翰的后背帮他顺气，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是不以为然。
父子情深的戏码感动到了王大卫，不禁让他想起了远在无数光年之外的亲人……
“好了小伙子，你只需要照顾你的父亲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就交给专业人员。”王大卫拍了拍琼斯的肩膀，顺手把他后腰的短刀抽走了。
“你的刀不错，借我用用……”王大卫的声音比刀锋还要锐利，“放心，我会把它还给你的，在它沾满了鲜血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