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六章 她若为侠
“嗨，您瞧瞧下官这嘴，话都说不清楚，我今早听闻家里下人干了蠢事，这不，饭也没吃就带着人来给这位小兄弟赔礼道歉来了。”
于主事刚才还是一副鼻孔翘到天上的嚣张模样，此刻头都快低到地上了。
人不要脸的时候真的是什么话都敢说，周围百姓鄙夷的目光也全当做没看到。
“此事咱家也做不得主。”
说罢，刘忠站在了一旁不再言语。
于主事转而把目光投向了林晨，“小兄弟你看……”
“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
刚才这人蛮横无理，颠倒是非的样子着实令林晨有些反感，也许眼下看在刘公公的身份上服了软，可将来呢？
谁也不能保证他下一个欺辱的对象能遇到刘公公。
“林公子说笑了，本官，本官方才……”
于主事有些无措的又看了刘公公一眼。
刘公公平和的一笑，“林公子是咱家的贵客，他的事情，咱家可管不着。”
好吗，这一个贵客说的于主事冷汗直流。
要知道刘忠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人，他的许多行为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皇帝的意思，那他的贵客，岂不也是陛下的贵客？
想到这，于主事心中更慌了几分，正想着如何下台，斜眼间便瞥见了躲在人后瑟瑟发抖的胖婆子。
“好你个下贱的粗使婆子！”
他猛地挺起身子厉喝一声，随后紧走两步将胖婆子拽了出来。
然而因为婆子太胖，他一个踉跄险些栽倒，那模样滑稽的周围百姓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于主事气的直咬牙，却又发作不得，只得将气都发在了胖婆子身上。
“从前不懂规矩，我念你年老无依便饶过了你，如今给老爷我闯了这么大的祸，我如何能饶你！”
说着抬手结结实实地给了胖婆子一巴掌，随后直接一脚一脚踢在了她身上。
眼下他哪还有什么文官风雅风度，整个一打人泄愤的混混。
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倒霉，原本这种下人的事情他是不参合的，可那胖婆子口口声声说对方要打他的脸。
这他哪里忍得了，在问过对方只是间小院的主人，确定对方无权无势后，便打算派人去将那人抓来。
哪知道这人不但认识禁军捕快，更是刘公公的贵客！
他不是什么无品无级的小官，可与刘公公比起来，离权利中枢的距离，就太过遥远了。
想到这，他下起手来就更重了，一拳一脚打的胖婆子满地乱滚，呜呼乱叫。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哎哟！”
胖婆子捂着脑袋一顿哀嚎，除了求饶，其余的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虽然一切的事情确实因她而起，但之后上门挑事与她本人的意愿没有半点关系。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她非常清楚自己被老爷当成顶包用的弃子了，然而一句不说尚有机会活命，真要指认是自家老爷带她找面子来的，恐怕她能被活活打死。
尽管她想的明白，可她的一条命在于主事的眼里着实算不了什么，只要是对他仕途有影响的，莫说是个粗使婆子，就是家里的妻妾也能随意打杀了。
只见他打累了，气喘吁吁的站在一旁，就在胖婆子以为逃过一劫的时候，于主事朝旁边那群护院招了招手。
“来呀，把这胡言乱语的疯婆子活活打死！”
“不要啊老爷！饶命啊！”
胖婆子闻言哪还顾得上哭喊，从地上一咕噜跪起来爬到于主事身前拉着他锦布绸子织的衣袍，不住哀求。
“滚！下贱腌臜的东西！”
于主事是恨透了这始作俑者，一脚将她踢的倒在地上怒不可遏道。
“给我往死里打！”
“不要啊老爷……”
看着她发髻凌乱，鼻青脸肿满面鲜血的样子，林晨眉头一皱，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眼见着那群护院围了上去，他抬手便要阻止，然而身后之人的声音比他还快。
“且慢！”
“小姐小心。”
众人回过身来，便见得一位明眸皓齿端庄秀丽的姑娘扶着自家那娇俏的小丫头走出了院门。
“香芸。”
林晨心下一喜跑了过去，却遭遇了陶大小姐一个大大的白眼。
只得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朝那胖婆子走去。
“还能站起来吗？”
香芸俯下身，伸出手。
婆子抬眼偷瞧了瞧她，随即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谢过姑娘。”
“你不必谢我什么。”香芸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嚼舌根，小茹泼你凉水，你要打她，夫君也打了你，你我之间恩怨已清，如今落得这般田地，本不是你该有的。”
“姑娘，我，我那般说你，你还帮我说话……”胖婆子眼中溢满了愧疚的泪水。
“我非圣人。”香芸平静的道，“若我夫君不来，你打了我的丫鬟，香芸便是告到衙门，告到御前也要为她讨回公道的。”
“小姐。”小茹轻唤一声，眼中也是感动的泪意莹莹。
香芸拍拍她的小手，走到众人面前小脸一正，“今日之事皆是误会一场，有劳各位专程前来，小女子在此谢过各位大人。”
说着，端端正正的朝周围福了一福。
“为人恩怨分明敢作敢为，做事处变不惊大方得体，香芸小姐若是习武行走江湖，定会成为名噪一方的女侠。”
一旁的刘公公见得有女如此，忍不住赞叹道。
林晨也不多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脑袋里又想起昨天书房中宽慰她的时候，这丫头的一句话。
‘这个孩子会是我一生的遗憾，我的人生却不会因此颓废下去，路还很长，无论走到哪一步时想起他，就算再伤心，我也一定会好好的走到最后。’
她绝对不是个豁达的人，听小茹说，刚小产后那几天，她日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可即使再没有胃口，她还是会强迫自己吃东西，休息，养病。
她不是不悲痛，只是更明白悲痛不能改变什么。
……
有香芸这女主人出面，所有人都有了台阶下，各自告辞后各自离开。
尤其是于主事，那带人溜走的速度简直比林晨使轻功还快。
最后只剩下刘公公一人被请进了如意居。
“皇上要见我？”
客室中，林晨皱着眉奇怪道。
“此次香芸小姐……哎。”
刘公公说着，心下难免一痛，这个孩子其实承载着许多，却不料折在了所有人都预想不到的地方。
按照陛下所想，不给于过多的关注才是保护这对母子最好的方法，甚至于护卫都交由处于莲婷公主手下的英龙卫姑娘们负责。
可谁又能想到，竟然真的会有人对无辜的孕妇出手，动手的还是陛下收养的两个皇子之一。
想到这，刘公公罕见的黑了脸。
“刘公公，刘公公？”
“啊，哦。”等林晨疑惑地呼唤了几声，刘忠才回过神来，说起了正事，“此间之事陛下知道你定会怨恨两位皇子，但还是希望林公子能够冷静一些。”
林晨闻言瞬间拉下了脸，“陛下想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当说客？”
“哎……”
刘忠就知道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总之，对于香芸姑娘的事陛下也是深感歉意，可眼下就算公子想要报复，也当不急于一时，不若先去见他一面。”
说到这个，刘忠也是万分心酸，得知皇孙没了的时候，陛下也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即使他一言不发，刘忠还是能看出他是如何的自责与愧疚。
儿子远游在外，他身为父亲明明有能力却没有保护好儿媳与她腹中的胎儿，那种懊悔难以言喻。
“好。”
思虑再三，林晨还是决定走一趟，他也想给香芸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