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章?西门吹雪的红领巾更鲜艳了
和所有失明人士一样，因为视力的缺失，花满楼的其他感官比常人要敏锐得多。
有人说这是上天给予他的补偿，但他自己知道，这是不懈努力的结果。
他不想让别人觉得他只是个弱者。
别人固然可以一时欺骗他，比如改变嗓音，假装是他所不熟悉的人。但时间一久，仍然免不了要露马脚。
上官飞燕模仿上官丹凤的声音，其实还是很像的，至少雪儿这个亲生妹妹都没有听出来。但她为了争夺利益，在和阎铁珊等人争辩时，嗓音不免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文如锦也是那个时候意识到不对的。他先听雪儿喊了一声“姐姐”，先入为主地认为来人是上官飞燕，所以对着那张上官丹凤的脸，总有些吹毛求疵的心态。
否则的话，他不会比花满楼更早地发现对方是个假冒货色。
从杭州到汝南的一路上，他实在跟上官飞燕斗嘴太多次，是以非常熟悉上官飞燕气急时的神态和语气。
而花满楼在那时突然的插话，也让文如锦认定了这一点。
眼前的上官丹凤，是上官飞燕假扮的！
雪儿不可置信地拉住了文如锦的衣袖，早忘了她和这个人向来是拌嘴的对象，只顾急着问：“刚才的真是我姐姐？那她怎么……那上官丹凤呢？”
文如锦还没有回答，花满楼已经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想，从一开始我们见到的上官丹凤，就不是上官丹凤了。”
“一开始？”文如锦问，“你是说我们刚到她家的时候？那陆……”
陆小凤也相当苦恼地挠了挠头：“你不要告诉我，我见到的也是上官飞燕，不是上官丹凤。”
“我恐怕就是这个意思。”花满楼淡淡地道。他貌似平淡的语气里似乎有着抹不掉的遗憾。“我们刚到，她……上官飞燕就不见了踪影，然后上官丹凤出现了，带着雪儿去找你。”
雪儿也叫了一声：“我姐姐！我姐姐就是那次失踪的！”
“失踪的是上官丹凤。”文如锦更正说，“那次之前，你最后见到上官丹凤，是什么时候？”
“我好久都没见她了。”雪儿想了想便回答，“反正我也不喜欢她……可是……”
她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声音颤抖着，再也说不下去。
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于她这样一个小女孩来说，实在太过可怕了。
陆小凤突然道：“我去追他们！”
话音刚落，他的人已经消失在水亭之外。
在场的人都能看出，他对“上官丹凤”，也就是上官飞燕，有着些特殊的好感。有他在的话，一定不会让霍天青和苏少英伤了上官飞燕。
但没有人阻止他。也许是因为，大家都觉得雪儿已经看到了太多事，不能再让她失去一个姐姐。
文如锦却摸了摸鼻子，在自己手掌底下喃喃地说：“总觉得哪里不对……”
虽然揭穿了上官飞燕，他的心情也没有变轻松，反而越发觉得有什么事是自己忽视了的。
一直没说话的叶琼楼看了他一眼，道：“你觉得谁不对？”
“谁？”文如锦眨眨眼，努力地思考。
上官飞燕吗？她已经没法挣扎了，这次她恐怕跑都跑不掉。
苏少卿？的确很可疑。因为他会峨眉剑法，他与独孤一鹤必定有着密切的联系……
“对了！霍天青！”文如锦大声道。
他来不及解释什么，就算让他解释，他可能也说不清。于是他一拉叶琼楼，急急道：“我们也快去！”
叶琼楼什么都没有问，两人便一同跃了出去，三两步跳过连接水亭的小桥，跟着便飞快地跑起来。
文如锦想起，当日自己在霍天青面前提起青衣楼，他那种顾左右而言他的神情。
如果他和青衣楼根本没有关系，是没必要表现得那么夸张的。
文如锦当时以为，他是想引自己去怀疑阎铁珊。可是一个总管要出卖东家，那他必定是二五仔。
后来苏少卿夜半跑来，像是试探，又是霍天青匆匆赶来把他叫走了。
文如锦和叶琼楼分析，苏少卿似是有话要说。但霍天青的样子，又实在太像为他们解围。
所以文如锦一度认为霍天青是在暗示：苏少卿才是二五仔，他是峨眉派在珠光宝气阁的卧底。
这也不是解释不通的，因为上官飞燕也说过，青衣楼的老大就是峨眉掌门，独孤一鹤。
直到现在，阎铁珊，也就是当年的严立本，对大家说出了真相：并不是他们背叛了大金鹏王，反而是金鹏王不想复国，因而抛弃了他们。
既然如此，这三个人就再也没有了除掉金鹏王的理由，也没有阻止陆小凤调查真相的理由。
要知道，上官飞燕跑进花满楼的家里，用的托辞是被青衣楼追赶。而“上官丹凤”去找陆小凤帮忙，沿途阻挠的，也是青衣楼。
如果青衣楼和金鹏王朝没有关系，是不必这么做的。但如果青衣楼和这三个人之一有关系，却又没有理由这么做。
除非上官飞燕和青衣楼是一种合作关系。
霍天青，说不定就是这合作关系里的一环。
……
在文如锦意识到的时候，他发现和他并肩奔跑的居然有两个人。
左边的是叶琼楼，右边的则是花满楼。
“你什么时候来的？”文如锦问花满楼。
花满楼就笑了笑，没有答话。
这也不是什么需要回答的问题。
文如锦这才想到，正如陆小凤对上官丹凤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位花七少爷对上官飞燕，似乎也有些朦胧的情愫。
那就难怪他现在也这么焦急了。
三个人一直跑到了一片树林里。
“这阎大老板的花园子还真大！”文如锦一边说，一边东张西望着。花满楼却蓦地神色一变。
“有血腥气！”
花满楼的鼻子，就和他的耳朵一样，文如锦也是无比信任的。虽然他和叶琼楼还都什么也没发现，仍然添了几分小心。
而树林里则溜溜达达走出了一个人。
“你们来了。”没有了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喟叹着道，手指下意识地抚摸着上唇，原本有两撇小胡子的位置。
花满楼轻轻吐出一口气：“你没事吧？”
“我倒是没事。”陆小凤一改平常的快言快语，每一句话都像说了一半，就不肯再说下去了。
花满楼便皱了皱眉，停住了脚步。
文如锦和叶琼楼不解其意地继续向树林内走去。
没走多久，他们就看到了几个人。
有活人，也有死人。
最显眼的莫过于扮成上官丹凤的上官飞燕，她窈窕的身体就倒在地上，草色浸染着衣裳，血色又浸透了草色。
另一个人躺得较远一些，从衣饰上看，应该是霍天青。
霍天青居然死了！
文如锦惊讶地望着苏少卿：“这都是你杀的？”
苏少卿摇了摇头，很是落寞的样子。
“这个男人，是我杀的。”
一个冷漠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文如锦好像这才发现树林里还有一个人。
因为他站在那里太冷，也太静，根本不像是面对着两具尸体的人。
这个人也穿着一般白衣，雪一般的白衣。
文如锦忍不住捂了下眼睛。
见过装比的，没见过这么能装比的。
要说白衣剑客，叶琼楼也是啊，苏少卿也是啊！可是谁都没有眼前这个人的那股气质，好像他杀了人还是给人一个面子。
“不用感谢我，退下吧。”——就那种感觉。
“你是谁啊？”文如锦不禁问道。
而恰恰与他同时开口的花满楼则道：“西门吹雪？”
“你是西门吹雪？”叶琼楼的目光闪了闪，眼睛顿时变得很亮。
苏少卿则长长叹了一声：“他是西门吹雪。”
“我去！”文如锦原地跳了跳，好像要甩掉一身尴尬的鸡皮疙瘩，“你们水字数水够了吧！我说苏……苏小哥，这是怎么回事？”
西门吹雪说霍天青是他杀的，这倒是不稀奇。
不过他也只说了霍天青是他杀的。
那么杀上官飞燕的是谁？
文如锦又看向苏少卿空空的双手，想起他出来的时候根本没带剑。
“上官飞燕是霍天青杀的。”苏少卿缓缓道，“我本想留活口，但他出手太快。”
“杀人灭口？”文如锦立刻想到了原因。
如果刚才的推理正确，上官飞燕和青衣楼勾结，霍天青又和青衣楼有关系，那么这两个人说不定就是同伙。
上官飞燕在阎铁珊面前被揭穿，但霍天青还没有明显的漏洞，他一定想杀了上官飞燕，保住自己。
“然后……”苏少卿变得有些犹豫，仿佛接下来的话很难出口，但又不得不说，“他想杀我。”
“为什么？”文如锦刚问出口，就想到了答案，“因为你是独孤一鹤的徒弟？”
苏少卿着意地看了看他，露出一个十分浅淡的微笑。
“是的。我那天半夜去找你们，就是想说这件事。”
“我是峨眉弟子，本名苏少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