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人设全都对不上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被当众揭穿了的县太爷，固然是没脸再说些什么，而明显是这场戏的主导者的刘正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挽回。
越众而出的岳不群，却突然平和地笑了笑。
“刘贤弟，你素来的为人，我们都是信得过的。”他走过来拍着刘正风的肩膀，很亲切地说道，“你安排这么一出，总不会是为了博大家一笑吧？——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参详参详。”
这一番话把台阶铺得稳稳当当，刘正风要是再接不上茬，就该买块豆腐自尽了。当下顺势长叹一声，点头道：“难得岳兄能解得我一片苦心！刘某这番做作，本来想瞒过武林同道，也就算了，谁知当场自有神目如电！倒是我连累了张太尊，心里万分过意不去。”
这就是承认刚才都是假的了。唐寅想了想，这事葫芦提过去最好，便笑道：“想是张太尊看重与刘三爷的往日交情，驳不开这个面子，就当与民同乐了。”
一帮江湖人其实是瞧不上官府的，听见“与民同乐”四个字，觉得无比刺耳，偏偏这时候不好说话。有些老成心细的人已经渐渐明白过来，“假传圣旨”的事如果张扬出去，受累的绝对不止刘正风一个人。当下众人一片寂静。
县太爷本来都已经躺倒挨捶了，不成想唐寅居然给自己开脱，连忙点头，也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急急地圆了场，便向刘正风拱手告辞。
唐寅心想，自己身份已经露了底，再待下去谁都不自在，向文如锦丢了个眼色，也跟着县太爷走出门去。
刘正风看这些官府的人都走了，心里轻松了些，叹气道：“岳兄，各位好朋友有所不知，我今日金盆洗手，确实是不想再生江湖纠葛的意思。我只怕做得不够干净，还是有麻烦，才请张太尊帮我演这出戏，让江湖朋友都当我权势熏心，退出江湖买了个官做，别人也就死心了。”
周围的人群又一次发出“轰”的喧哗声。原本以为刘正风是觉得年岁大了，想安享居家之乐，这才激流勇退的，谁知道他是想避祸。
可是堂堂衡山派二把手，仅次于掌门莫大先生的人物，又是衡山、衡阳两地的地头蛇，谁敢找他的麻烦呢？
岳不群一脸同情地点点头：“这么说来，刘贤弟也是用心良苦了。不过你仇家是谁？为什么不说出来，让在场的好朋友们帮一帮忙？”
“咳！哪有什么仇家！”刘正风的神情，好像是话已至此，不得不说的样子，猛摔了一下袍袖，“实不相瞒，是我和我那师兄的一些纠葛……”
和其他人一样，岳不群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刘正风和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的矛盾由来已久，几乎半个江湖的人都知道，但谁也没想到他们兄弟阋墙，居然闹到了其中一个要彻底离开江湖的地步。
只听刘正风继续道：“外人都说我和莫师兄不和，是因为我的武功远胜师兄，其实哪有的事！只是莫师兄向来低调，不肯张扬罢了。大家都知道我刘某颇有些家私，莫师兄却出身贫寒，本来我接济他也是应当的，谁知道师兄傲性，从此不再登我家门，师兄弟见面，也越来越尴尬。恐怕我在衡山一天，都要让莫师兄不自在，所以我才决定金盆洗手，从此只当个富家翁就算了。”
周围人一听，这只是师兄弟私人恩怨，和江湖仇杀没有关系，不免放了心。就有人提着头儿向刘正风道贺，专说些吉祥话，把气氛又炒热了起来。刘正风恢复了喜色，到处跟人搭讪，又是叫家人招呼周到了，忙得不亦乐乎。
“得，这是把假传圣旨的事抹平了，顺手还泼了人家掌门一盆脏水！就这个心计，他能被他师兄挤兑了？”
文如锦知道刘正风这时肯定不待见自己，能顾着面子没公然赶自己走，已经算不错了。这番话就没大声说，自己念叨了一番，心想跟这些人打交道真没意思，要不是大哥还让自己打探华山派的事，刚才就跟老唐一起走了。
不过他这时候已经盯准了岳不群。这人是华山派的，之前给刘正风打圆场又十分熟练，可见是个角色。于是主动走了过去，拱手搭讪。
岳不群也早注意到他了，一边举手一边笑道：“小徒昨日遇险，承蒙锦少爷和唐先生搭救，岳某不胜感激，只是赶着来赴刘三爷的盛会，还没来得及前往致谢，请锦少爷海涵。”
“什么？哦，你说令狐冲打架的事？对哦，你是他师父，你是华山派掌门啊！”
文如锦拍着脑袋，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有些懊恼。
这怎么都给忘了！华山掌门岳不群，不就是那个一心想得什么秘笈的坏人吗！
最后被令狐冲废了武功，在他女儿求情下才活了一条命。
眼前这个人，看着风采非凡的样子，真想不到是那种卑鄙小人呢！
又不过，这个世界好像挺乱的，林平之不是锦衣卫，令狐冲的武功烂到连采花贼都打不过……
对了，那个小师妹，昨天跟在令狐冲担架旁边哭的，她也没有穿男装。
人设全都对不上，该发生的事也没有发生。那岳不群是什么样的人，好像还应该再看看。
岳不群并不知道，这么一会工夫，文如锦把他从死刑改判了死缓，兀自笑道：“不敢。近年来多闻君天府与十七爷的名头，只是岳某事务繁忙，一直无缘亲自拜访，今日能见到锦少爷，也是有幸，还请代向十七爷致意。”
“岳掌门太客气了！”对付这种没营养的寒暄，文如锦自有一套，说闲话似的笑着，“往后有机会，岳掌门或是你家弟子出来玩，路过我们南昌府的时候，尽管来找我，我给你引见我大哥。”
“那就一言为定！”岳不群笑得十分含蓄，目光却不经意般地闪了闪。眼前这个少年说话举止都很随意，一点也看不出是话赶话的顺口客套，还是当真知道有华山弟子“路过”过南昌府。
两个人各怀心思，正打算进一步试探的时候，刘正风那边有家人搬过了一只金盆来。看来是金盆洗手的典礼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
一群江湖人等了半天，等的就是这一刻，连忙又乱哄哄地挤了上来。
就在这时，一个家丁打扮的人急匆匆跑了进来，手里捧着的东西令不少人都吃了一惊。
那是一面光华灿烂的杏黄锦旗，五色旗穗，旗面上用米粒大小的珍珠缀成一个“令”字，而中间的一点，竟然是一颗硕大的红宝石。
“是五岳剑派的盟主令旗！”沉稳潇洒如岳不群，也不禁脱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