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打不动了

宋双不相信土西人,但宋双也不想等死。

“嗨,土西人,你怎么会说西国话?”

宋双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土西人刚开口在黑暗中打破寂静时,宋双虽是紧张,但又有一种感觉,没那么压抑气闷了。

是因为忽然有了人声吗?可那声音是敌人的啊。

宋双知道,土西语言与西国不同。忽然听到的是西国话,那一瞬间,他竟然忘记了黑暗中说话的是土西人,竟然涌出了些许亲切。

但紧接着便是猛一激灵,一个会说西国话的土西人,没落入这个菜窖前还用听不懂的土西话还和他的战友吱里哇啦。

瞬间的亲切后便重又警惕,而现在又想到这茬儿时便是惊叹,这土西小子好地道的西国话。

不光是话说得好,而且道理也摆得好。

且不论真假,依现在的形势,也只能和他讲和。

“如果从小就有人和你说土西话,我想你也能和我说得一样,”土西人停了停,“我们家旁边有,嗯,有十几户西国人呢。”

“你说什么?”宋双吃惊,“土西怎会有我们的人?”

冷哼一声,“说了你也不信,他们都是在你们西国吃不上饭的流民,可到了土西,是我们土西人收留了他们。”

哼,你们有那么好!再说,你们那么富还来抢我们!

心里骂,只这讲和的时候,还不能拆穿他。

“还有一个姑娘,会绣花呢!最喜欢我娘做的莜面。”土西人笑了一下。

笑罢了忽又语气悠悠,“可听说我要随军打你们西国,她几天没见我,去告别连门都没让我进去。”

呸,打她的国还和她告别!你也有脸去!

“不说了,不说了。”土西人长出口气,“和你说这些干什么。”

“行了,再这么下去都得给憋死。小子,你想好了没?”

宋双的嘴动了动,但没有出声。的确,讲和是最好的选择,但又不能不防。宋双想再缓一缓,他没想到土西小子那一脚竟那么有力,自己又是土砖又是缸盖子打了敌人那么多下,但看现在的情况,伤得重的倒是自己。

还得缓一缓,若是土西人的诡计,至少我得有些反抗的力气。

得继续哄他说话,宋双想好了关于土西小子和西国姑娘的话题,刚要开口,土西人又先发声了。

“好,不相信我!”土西人一声不屑的哼,“那就来吧,坐着等死可太不值。”

一阵明目张胆的窸窸窣窣。

宋双努力搜寻着那声音的动向,同时做好了面对攻击的准备。

没有来,忽然““噗”一声,地窖里亮起了光。

一点微弱的火苗,微弱的光。

那点儿光根本照不亮整个地窖,微光下,土西人站了起来。

土西人竟将自己置于明处!

宋双的脚用力蹬向地面,好时机,攻击的绝好时机。

但宋双没有扑出去,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念,这么做不地道啊。

莫让土西人小瞧了我西国人。

还有,依现在的体力也未必能扑到土西人,更别说打倒他。

偷袭不成的话,这和谈可就再别想了。

“我在这儿,想打就来吧。是男人,咱就光明正大打一回,分个你死我活。”土西人轻蔑地一笑,也是苦笑,“本来不想当棋子,想做回自己的主,但看来是不能了。”

土西人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伸向了怀中。

宋双睁大眼瞪着土西人,手中缸盖子准备好随时推出。

没有东西扔过来,土西人掏出来的象是个皮囊。

是个皮囊,装水的皮囊。

好狂妄的土西人,竟然仰脖喝起了水。

狂妄,但这狂妄让宋双忽生惭愧,这狂妄,又何尝不是豪气。

将自己置于明处,面对暗处敌人随时可能发出的攻击,这嗓子还没变声细声细气的土西小子,竟然喝起了水。

宋双咽了口口水,不,哪有口水可咽,是动了动嗓子。

且不说是不是诡计,就是这气势,已经压倒我宋双了!

“想喝水不?”一声笑,“还用问,当然想了,是吧。”

刚对土西人生出的一点好感又变成了火气,你小子够会气人的,还说光明正大地打,你吃饱喝足了,我还饿着呢,公平吗!

“还有几口,水囊给你。先给你说知道,别是我扔过去了又让你这小心眼儿的砸坏了。”

完全出乎意料,他竟然给我水?!

那水囊真的扔了过来,嗨,这土西人早就瞧见我了!

真是我小人心度君子腹了?

不,该小心还得小心。在山里捕兔子不就这样,正追得紧要,那兔子忽然停下,你一愣神,他猛地蹬腿撒丫子跑。

可又懊恼,现在,自己更象那兔子。

晃了晃,里面还真有水。

“墙上洞里有油灯,可以点着,你那火折子光太小。”宋双忽然定了主意,能出去是最好,就算是诡计,也得去试试。

“咱先一起出去,要打上去再打,痛痛快快地打。”宋双抻出一声笑,“光明正大地打。”

宋双说的是真心话,光明正大的打。但他不再想杀这个土西人,因为他觉得,这个土西“棋子”也许不该死。之所以要打,是宋双不服。

不服,输得不服。土西人的那一脚让宋双失去了攻击的信心和力量,宋双认为自己输了。

输了,但不服,如果不是饿急了,如果不是大意了,我未必输。

“好,还算个男人。”土西人又吐着豪气,“行,上去了打。”

口口声声男人男人,宋双觉得好笑,小子,嗓子还没变声呢!

又是一亮,油灯点燃了。

都看向了对方,明显都还提防着,但确实都没有动手的意图。

宋双握着缸盖子靠墙坐着。

土西人靠着对面的墙站着。

“旁边还有,还能更亮些。”

又亮起了一点光。

都没动手出击,但宋双的手在动。一只手拿着水囊,另一只抓着缸盖的手腾出拇指想拨开水囊的塞子,捣鼓了几次都没成功。又看那土西人一眼,缸盖放到腿边,用力拔那塞子。

怎么这么紧?

“嗨,西国人,那上面有扣,先把扣扳开。”一声轻笑,“够笨的!”

哪是我笨,是你们的水囊和我们的不一样。

几口水进肚儿,宋双知道了为什么用甘甜这个词来形容水了。这水用来救命时,不用细细品味,所过之外,全是清爽甘甜啊。

人要活着,少了水不行。水倒是喝了,可肚子还饿呀,这少了吃的也不行啊。

守着菜窖还怕没吃的!不有土豆嘛。

“嘿,土西人,肚子还饿着呢,吃个土豆吧。”来而不往非礼也,宋双主动邀请。这土豆可是我西国的,也算还你水的人情。

喝水不管饱,但那几口水的能量可以让宋双装出那一脚没把我咋样的样子。

硬撑着不让发软的腿打颤,走到土豆堆边拣起一个,“嘿,自己拿呀。”

土西人没动。

“咋,还嫌脏呀。”宋双拍了拍土豆上的土,“你不有刀嘛,削了皮吃,这可是好东西。”

土西人还是没动。

“咋,看不上,不吃我吃。”土豆拿到嘴边停了下来,宋双抬起头,“把你刀借我用用。”

土西人的手藏向了身后,“嘿,那东西不能生吃。”

哼,你当然不会把刀给我,宋双冷笑,土豆拿到袖子上蹭着,“不借算了,也用不着这么说吧。”

那边也是一声冷笑,“嘿,小子,刀当然不能借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这小子的西国话说得可真溜。

又是一声冷笑,“不过我说得可是真的,土豆不能生吃的,别那么小心眼,当我害你。”

谁小心眼!熟的能吃生的就不能吃!芽长得抱一起都吃呢。

可张口要咬时,心里又犯嘀咕,这土豆还真没见谁生吃过。

“嘿,小子,吃呀。”土西人轻篾地笑,“吃啊,吃得你小子上吐下泻。”

还真不敢吃了,宋双不舍地放下那土豆。

土西人抖出一串笑,“看样还是没给饿急了。”

嘿,叫这小子捉弄了。宋双瞪一眼土西人,转头寻找那个蹭干净了又混进土豆堆里的那一个。

“诶,真不能吃。”土西人一声鼻斥,“我干嘛骗你,你吃死了对我岂不更好。”

哼,你不是怕我吃死,你是怕我饿不死。可也不对,想饿死我又干嘛给我水喝。

嗨,这土豆到底能不能吃。怎么就只有土豆呢,没腌肉没菜也罢了,萝卜怎么也没有,萝卜可成熟了啊。

这闹心的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