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黄天大道

湿婆拥有超越印度教三亿三千三百万神，俯瞰遍天诸生的无与伦比的高贵地位。

当他起舞之时，毁灭与再生将一同到来。

杨广被困在他的四条手臂之间，被困在他的舞蹈动作之间，似乎没有办法再闪避。

于是杨广就不再闪避。

他的左手握成拳头，击打在三股叉的侧面，右手五根手指伸直，并拢，举过头顶，像是推动着某个值得展示的宝物一样，让手心亲密无间的撞击在水罐的边缘。

哐当！！！！

两个巨大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好像是天空中有谁敲响了顶天立地的巨钟。

就好像是一只飞舞而来的蝴蝶，撞击在金铁浇筑而成的龙象巨兽雕塑之上。

巨像，被蝴蝶撼动。

三股叉朝着侧面偏移，水罐也微微一倾，刚好都从杨广的身边擦过，而就在这两次攻击被招架，另外两个地方的攻击尚未到来的时候，杨广朝着湿婆所在的位置挥了一拳。

他这一拳挥出的时候，是以高举着的右手手掌握拳，然后手腕转动手背向前，以一个极大的拉伸姿态将拳头挥出，以至于这一拳挥出去的时候，他的整个身体也跟着飞了出去，就像是一条笔直的、不知迂回的、不可能被引导偏移的暴烈电光。

像是空气中无数被击碎的痕迹，相互交错组合成的一条笔直大道。

就如同一柄正在急速延长的稀世神矛，正对着湿婆的胸口中央冲击过去。

湿婆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因应的举措。

可是，太大了。

也许是因为体型的关系，湿婆所发动的攻击，包括他的舞姿，一切动作的幅度，武器的幅度，都太大了。

这种巨大，有时候会形成更加巧妙的格挡，对于湿婆来说，他也绝对能够将自身体型巨大的优势完全发挥出来，可惜，在杨广的面前，体型巨大的劣势也会被千倍万倍的放大。

在潘多拉等一众观战的人看来，湿婆只不过是将身体往左侧稍微倾斜了一点，然后就已经避无可避的被那条完全由裂纹组成的笔直长虹打中。

湿婆那高达数千米的庞大身体，当场就被从那大白牛背上打飞了出去，几个踉跄之间就已经跨过了东海的边际，来到了日本的境内，几片荒原鱼塘被他的脚踩的下沉，一片河流被他踩断，水花被巨大的力量挤压成气雾的形状从他脚掌边缘袅袅升起。

杨广也在空中略微倒退了一段距离，正欲追击，忽然下方涌起一股大地崩塌般的强烈失重感。

已经干涸的东海就像是处在天地之间的一张大嘴，陡然爆发出强烈的吸力，而这股吸力真正的源头，则是那头突然四蹄践踏海底的大白牛。

湿婆座下的这头大白牛是个机变的货色，本身所拥有的力量也不可小觑，这一下子奋尽全力的践踏，更是借助了刚刚遭受巨变的东海地形，营造出一种时来天地皆同力，天塌海陷吞杨广的大势。

“畜生找死！”

杨广身体身体朝下坠落，所幸右脚高抬起，一个鞭腿抽落。

轰！

大白牛的头顶上荡开一圈海浪般的烟尘，整个头部都凹陷下去，出现了一个长达千米的脚印，两边巨大尖锐的牛角，都因为头骨的凹陷而向内歪倒。

大白牛发出了痛苦的吼叫声，倒也不愧是毁灭之神的坐骑，受了这一击之后居然没有立刻死亡，杨广足下正要再加一分力道的时候，心海之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

他心生警兆，两眼眸光一动，一道缠绕着金色火焰与黑色水流的无色剑锋破空斩杀而出，刚好跟一条电光撞击在一起。

心念所至，心剑无所不至，这心灵之间的速度等同于杨广的思维速度，以他现在的修为程度而言，一个念头的闪动是比电光更快的，所以他的心剑甚至可以在暴雨之际，连续截断成千上万条的闪电。

可是这一条向他攻来的电光，也并不是自然界的闪电。

那是象征着风暴力量的三股叉所化，是湿婆神力的一个侧影。

看似是一条纤细的电光，实际上是千百座雷云风暴的合体，可以从南极大陆扫过整个南极圈，环游全球的伟力。

而比这一条闪电更加需要注意的是紧随着闪电而来的神之身姿。

三眼四手的湿婆已经转化成了接近于正常人的体形，身高大约有两米左右，四条手臂中现在只有两条手臂抓着武器，另外两条手臂则举着头顶一个巨大的罐子。

大概是因为那个罐子里面还存储着整个东海的水量，所以变小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湿婆本身大小变化的速度。

当湿婆席卷而来，杀向杨广的时候，他头顶上那个罐子还有十几米的直径，于是，第一击，便是湿婆把这个巨大的罐子朝着杨广砸了过去。

杨广横臂一推挡住了这个巨大的罐子，但是东海之水的恐怖质量凝聚在这区区十几米直径的罐子里面，令他的手臂骨骼也略微有些吃痛，更身不由己的朝后退了一步，在这一退步之间，湿婆的一条手臂从侧面劈斩过来。

杨广立刻侧身闪过了湿婆的这一击，然后在其他三条手臂如同车轮般扫过来之前，他推着罐子的那个手掌旋转90°，手臂略微弯曲，以屹立于数个世界巅峰的武斗技艺，在这极小的距离之间将庞大的质量冲击卸去，然后顺势一翻身，站上了这个罐子的顶部。

湿婆的四条手臂轮转舞动着，紧追不舍，赤着双脚，以稳如泰山而又轻灵如惊鸿的姿态，踩着罐子的外壁奔跑，追上了杨广。

杨广身体旋转半周，手掌已经顺势挥出了暴风狂镭一般的攻势。

两人就在这个罐子的上方进行一场激烈无比的搏杀。

明明都可以腾空而起，却因为战斗实在是太过激烈，以至于脚下这个罐子提供的一点点反作用力，都到了举足轻重的地步，两人踩在罐子上的步伐都是如此坚实，没有一丝轻忽飘渺。

这个罐子原本的直径有十几米，可是它还在持续的缩小，很快，整个罐子就只剩下了大约五米的直径，在这个距离上，给杨广和湿婆的腾挪空间都不多了，而湿婆的四条手臂，更是在这种紧凑的空间之中有了夺取优胜的更大把握。

恍如在云雾之中连续曲折挪移的杨广身影，忽然一定，就在这一个停顿之间，他的左边肋骨，右边颈部，都承受了足以击断山岳的打击，而他仿佛不闻不问的凝视着湿婆所在，趁着躯体被攻击的这一瞬间，左手如同孔雀开屏般一展一揽，湿婆的两条手臂都被绞在他左手的漩涡之中。

金色的火焰和黑色的水流，分别从左眼，右眼之中满溢而出，好像杨广的躯体内突然出现了一场震动无边的对撞和爆炸。

阴阳两极的力量碰撞汇聚着涌向他的右手，即见右手并指如剑，一剑点出。

湿婆连忙用剩下的两条手臂来招架，因为动作太急，剩下那两条手臂上抓着的神螺和鼓竟然被甩飞出去。

属于毁灭之神的两条手臂，上下相对，如同龙的上颚和下颚，又好比旋转的莲花，试图锁住杨广的这一指。

然而，金黑二色铸就的无色锋芒划过，莲花凋零，龙牙断折，湿婆的鲜血首次在战斗之中喷洒而出，杨广的剑指从他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擦过，一分一毫的偏移都没有，仍然刺向湿婆的咽喉。

湿婆的双脚用力一蹬脚下的水罐，疯狂后退。

包含着整个东海之水质量的水罐，在他这一蹬之下，就如同被弹弓射出去的一块小石子，呼的一下就砸在了日本不死火山侧面。

八个火山口同时喷发，紧接着，如同汪洋大海般的岩浆和火山灰，又被那一个小小水罐带来的恐怖冲击力压下，就像是巨大的黑红色幕布，翻转了一下，冲出山口一点点距离，又被扯了回去，而且还一下子连附近的所有山峰一起扯塌。

岩浆和火山灰一下子被压回了地面以下二十公里的位置，而那个包含着东海之水的小罐子继续向下，这一边向下一边放大，饶是如此，仍然在深入了五万多米之后才停顿下来。

造成如此恐怖坍塌，只为了提供一些反作用力的湿婆，如愿以偿地获得了几近于他本身全速的移动速度。

但是他还是摆脱不了那如影随形的一记剑指。

湿婆后退，杨广前进，四周的一切景物仿佛一下子拉长成了无数朦朦胧胧的彩斑，幽世的空气一开始在湿婆的背后变成千百重暴烈的气环荡开，但是很快，连这些气环也被他们远远甩在后面。

一切的声音都在离他们远去，天空和大地在他们的感官之中都好像变成了不那么坚硬的纯色幕布。

就连光线也好像没有办法侵入他们的节奏，以至于两人的感知之中已经不存在光线这种东西，只剩下纯粹的黑暗以及敌人的存在。

霎时间，他们两个人的身体撞穿了整个日本，在日本群岛上留下了一条贯穿全境的大裂谷，无论沿途之上是山峰还是海洋，都在二者的力量纠缠之下被粉碎、排斥开来。

而到了这个时候，之前被湿婆抛出去的鼓和海螺也终于撞在了一起。

鼓，代表着创生，螺，代表着记录和传递。

这两样东西撞击在一起的时候，本来已经陷入无上寂静中的杨广，忽然听到了如此清晰，清脆，令人心动的，一声鼓响。

一声螺曲。

这两道或者只是一道声音传递过来的时候，杨广的躯体一下子发生了天翻地覆那样的急剧变化。

他躯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好像突然拥有了独立的生命和自我的意识，而且是强烈无比的追求自由的意志。

足可以追的毁灭之神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伟大力量，在被分割成数十亿份之后，还每一个都有了不同的方向，仅仅拥有一份意志一份力量的杨广，又要如何继续他的追击？

做出了这一重高明反击的湿婆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的变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在杨广的前进之势出现衰竭征兆的第一时间就将对方摧毁。

可，没有。

杨广的剑指，杨广的杀意，没有半分的动摇，没有半分的衰竭，没有半点的势弱。

因为鼓和螺而分割活化的数十亿个细胞，在追求所谓的强烈自由之前，就已经再次统和起来，发自真心的发自本能地仍然拥护着同一个方向。

有宛如不朽的金色光芒统御着数十亿的新生，令他们越来越强盛，越来越融合。

那金色的象征是太平之道，是以杀止杀，是黄天至阳。

生生世世，神人鬼妖，一切万象，森罗世界。

谁不羨太平？

沧海桑田，从海洋中初始的第一个细菌到成长于顶峰的巨龙妖兽，无知无识的植物，有智有灵的人物，谁不依赖于太阳的光芒。

当无上的太阳带来太平，塑造金色不灭的天穹，给予生灵永生的追求。

皇天在上，谁不顺道而行？！

分割活化的诡异力量，只存在了一瞬间，就为杨广这些已经被分割的力量自发排斥出去。

数十亿生命再次融合，仍然是杨广，仍然在前进。

这一剑，湿婆已经抵挡不住。

终于，在珠穆朗玛峰的山脚下，湿婆被杨广彻底追上，他的脖子被孕育着不灭锋芒的剑指击中。

他们两个停了下来，时间似乎也随之停顿。

轰！！！！！

湿婆背后的珠穆朗玛峰齐根而断，巨大的山峰一点点倾斜，遮天蔽日的阴影朝着站立在山脚下的两个人覆盖过来。

当这个阴影的边界逐渐的推移，从湿婆的后背到湿婆的头顶，到湿婆身前。

等阴影落在杨广脸上的时候，来自于古代婆罗门的语言再次响起。

湿婆的嘴唇开合着，上翻的獠牙在阴影之中闪动莹莹白光。

“吾为毁灭之神，渎神者，近于吾，则近于毁灭矣！”

狰狞的面部肌肉，从两颊向下垂落，而眼皮朝上翻转。

毁灭之神展露出了倾倒世间的愤怒、庄严与魅惑。

青黑色的毒液从湿婆的脖颈之中流出，甚至可以说是喷涌着，用一种优美的弧线缠绕在杨广的手臂上，连至阳的力量都被侵蚀，带着祸害众生的死亡魅惑向杨广的躯干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