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暗地谋划

而在几天前，京师当中，战报直接呈递到了内阁。首辅方从哲看到战报是开心不已，而次辅叶向高看完却是一脸阴沉之色，没有表态。

随后，杨镐的密函也到了内阁，两人是一同翻看，看完之后，皆是沉默不语，场面一度凝滞。

好半晌，方从哲才道：“老夫不同意杨镐的建议，收归兵权，功过相抵。把他们调到沿海去防备倭寇，这简直是荒谬至极。他的做法太过激了！很可能将这十几万大军逼反。”虽说方从哲在叶向高面前处于弱势，但毕竟明面上他才是首辅，不得不出来首先表态。

叶向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扑面而来的寒意让方从哲是不寒而栗。要知道叶向高可是被称为“独相”，又是东林党元老，岂是那么好相与的。而他却只是占了首辅的名头，手下的势力几乎没有，所以造成他式微的局面。

果然，叶向高缓缓道：“杨镐的做法确实是过激，但是这些边关将士却是不得不防。这样好了，这次就功过相抵，收回他们近半的兵权，至于调离的事，那就徐徐图之，不可轻举妄动。”话语之间却是一锤定音，不容反驳之态。

“可这次，边关将士的却是立下了大功，这样做，会不会引起哗变？”方从哲摸着胡须问道。

“不会，他们不敢！当年李成梁，戚继光在我们手下还不是任我捏搓，这一次，他们翻不了天。至于赏赐的事，进攻科尔沁的后金国都的战利品都没找他们要，还敢向朝廷要赏赐？真是便宜这帮武夫了！”一句冷冷的话语甩出，让方从哲真的是有些心惊。

是的，心惊！他做了几年的首辅，也是独相，对大明的情况是了如指掌。他是编外人员，不在任何党派，这也是为何当初叶向高被齐楚浙党逼出朝堂后，提议他当首辅的原因之一。

现在，朝堂的官员们，他觉得都已经疯了！是的，官员们已经是疯了，行事肆无忌惮，朝堂的党争他也无力去控制。这么多年，他也仅仅是维持了一些局势，当个裱糊匠罢了。也正是因此，才得以遍观朝堂内外的局势。

越是看得多，他越是心惊！他甚至怀疑，当年的几代皇帝之死和一些文官有所牵连，但这些事情，他是万万不敢拿出来说的。

想到这里，他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思虑良久之后，他做出来一个决定，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他要辞去首辅之位，告老还乡，不再涉足官场。

以前的他，批评时政，可以肆意妄为。但是真正当了官，他才知道，朝堂的水是有多么深，一不小心就会被淹死。现在，叶向高回来他的话语权也被压缩到了极点，这样的首辅，当着有什么意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要给叶向高让位的。与其如此，不如主动退让，还能得个清明。这朝堂的事，他是一点都不想参与了。

三天后，万历首辅方从哲向皇帝乞骸骨，请求告老还乡，再三推辞后，皇帝还是同意了。

于是，在万历四十七年夏天，叶向高再次成为首辅，也继续开始他的独相生涯，成为了万历年间的第十三任首辅。

一上任，他就以雷霆手段打击了多位齐楚浙党的政敌，提拔东林党人，使得朝堂政事一度好转。在民间，这事也被迅速流传，因此，他也隐隐有了一个称呼“张居正第二”。

其实，他的出山跟张道真不无关系，杨镐的一封密函过来，他就知道，边疆大捷，时机差不多，也是该他来收割声望的时候。因此，他成为了次辅。谁知道方从哲如此机灵，不等他使手段把他赶走，自己就提出了辞职，还推荐他来继任首辅。

叶向高也乐于如此，顺水推舟，升任首辅。不久后，京师传出一则消息，天下大惊，百姓震动。

在上任首辅和叶向高的运筹帷幄之下，明军打败后金，一战灭国，解救无数辽东百姓。还进攻科尔沁草原，斩首无数。

这封邸报，只字未提张道真和边镇的将士，只是一味的说，首辅是如何的识人之明，调动粮草后勤是如何的辛苦。至于辽东的十几万大军，没人去关心他们的生死。

深夜，辽东，赫图哈拉城外，军营之内。中央的大帐灯火通明，要是有人在这里肯定会震惊。

这里汇聚了辽东全部的将军，李如柏，杜松等人，还有另外的几个人，在场的一些人都有点陌生。很显然，这里在召集会议，军方的会议。

会议一开始，就有士卒上前给他们每人发了两份文件。能在座，当上将军，总兵的，不可能不会认字。

不多时，他们就看完了。

“岂有此理，真是欺人太甚！”

“我们兄弟为朝廷出生入死，一句功过相抵就没了？”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那帮狗官也太黑了吧，什么功劳都要抢，简直不是人。”

······

大营内，一时间是热火朝天，群情激奋，就跟菜市场一样。张道真接到信报之后，丝毫不觉得意外，当年的事，已经是证明了文官的贪婪和心狠手辣。现在，他们只会更加猖狂。

除了张道真以外的将军和总兵看完朝廷的邸报，都是一脸愤恨和不甘。李如柏他们也不例外，是的，他们本来以为朝廷只是功过相抵，不会吞了他们的功劳，起码他们还有个名。

没想到，功也没有，名也没有，封赏利益都没有。这样的朝堂，让在座的将军们都是寒心了。

“咚，咚，咚”

张道真敲了敲桌子，虽然不大，但是有人听到了，也看到了，赶忙立马收声，这可是威名赫赫的耿少南啊，谁不敬服。其他人看到同僚的样子，也是一同收声。

张道真慢慢站起身，沉稳而有力的话语传出。

“想必，你们都看到了。我们在辽东浴血奋战，舍生忘死，换来的就是这个下场。当初我说了，平定后金的功劳会被吞，因此提出了攻伐科尔沁草原，想要以此来保住军功。”

说道这里，张道真微微收声，接着道：“没想到，我错了，我们都错了。那帮文官的贪婪简直是世所罕见，天理难容。我们兄弟用生命打出来的胜利，而他们坐享其成，名，没有，利，也没有。落到最后，只有一身的伤痕和残躯。”

“那么，我请问各位将军，当兵不求名利，求的是什么？不要说是什么保家卫国，这些我们都不信。当兵就是刀口舔血的活计，脑袋别在裤腰上办事。这是一个高危险的职业啊，不像是那些坐在衙门的官员一样，动动嘴就能过日子。”

“现在，我只想问一句，你们是要死还是要活？是想站着死，还是想跪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