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另有出路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挑起话头的李如柏。
此时的他，苍白的老发，双眼泛红，一脸悲戚。颤抖的道：“不错，我们武将真的是太卑微了。就算是先父在世时，也不得不低头屈膝。宁远伯，为了这个宁远伯，我李家付出了何等代价。李家九子，还剩下几人存活？”说完话，整个人已经是深深的低下头，难以言表。
这句话一说出，在其他的总兵参将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李成梁镇压辽东三十年，有他在，辽东局势就会稳定住，他就像是大明朝的定海神针一样，在军方也有着崇高的地位。
但是，由李成梁亲子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心惊胆寒。
“我父亲在这辽东之地征战半生，却是因朝中弹劾被罢免，不念他的半点功劳。九年的时间，辽东的局势恶化，已经快无法掌控。我父亲那时候已经是七十六岁了啊，七十多的高龄还要去带兵。可是等到辽东局势稳定，他又被罢免了，然后在京师老死。”
“我父至死没有多说什么，朝廷是怎么待他的？宁远伯又如何？军方又如何？”此时的李如柏已是满脸通红，神情激动不已。
吼道：“朝廷忘恩负义，卸磨杀驴。有在乎过我们的感受吗？把我们当成挥之则来弃之则去的狗吗？呸！”
李如柏吐出一口唾沫，指着在场的其他参将总督道：“我就不信，你们当中，没有一个人看不出来，杨镐这次的举动是为什么，泄露军情就是要我们和建虏拼个你死我活，削掉我们的兵权，然后他好捡便宜。这是让我们去送死，我们有办法吗？没办法啊，我们是武将，他是文官，文官啊。除了去送死，我们还能怎么办？”
到最后，他已是站不住身，扶着案牍，双眼怒睁，就像是暴怒的狮子一样，面目狰狞。
这时，张道真站出来道：“现在捅破了这层窗户了，我也就明说了，我们为朝廷用命拼杀，他们却想着让我们送死。就算是躲过了这次，朝堂上不知道还有多少罪名等着我们，等着我们去送死。到时候，死的就不是我们一个，而是全家老小了。你们，想好，怎么做决定！”
这时，大殿上不再安静，有的人一脸沉思之色，有的人则是在小声说话互相交谈。没有一个人能淡定，这可是能够翻天的大事。
好一会儿，杜松瞟了张道真一眼，沉声道：“朝廷不会这样对我们的，最多也就是夺走兵权而已，不会杀我们。大明立国两百余年，我们不能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一旦失败，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此话一出，众人交谈的声音一度停滞，就好像是冬天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冰冷刺骨。是的，一旦失败，后果是不堪设想。
这时候，莽汉刘铤站出来，大大咧咧的吼道：“朝廷那帮子官，个个都是一肚子坏水儿，不是好东西。没想到那个杨镐老头那么阴险，读书人可都是杀人不见血的。我们没了兵权，可都是任人宰割了。就像是城内的建虏一样，反抗不了，还不如最后拼一把，老子干了！”说完，他一把扯掉脖子上的围脖，扯着喉咙喊。
两个颇有分量的总兵都发表意见了，剩下的人就看着马林，等他发话。
一时间，马林也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眼神躲闪不敢看他们。这几个总兵里面，张道真分量最重，他虽然是文官派进九边掺沙子的人，但是也还是属于军方势力，他身份摆在那里，无人能忽视他，所以都在等他的意见。
场面一度凝滞，无人发话。好半晌，他才支支吾吾的道：“耿军门，你刚才不是说有两个办法吗？另一个办法是什么？”
面临这个重大的抉择，马林也无法做出决定，所以，又把问题抛给了张道真，让他解决这个问题。
张道真也不慌乱，微微一笑，马林的反应在他的意料当中。当即，他就不紧不慢的说道：“另一个办法，还是要打仗，打一场胜仗！”
“打仗？”在场的人都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不知道张道真说的打仗是打哪里。而李如柏则是不复之前的暴怒，平静下来，一脸若有所思，一口一口的饮着酒，看着其他人的反应。
刘铤笑骂道：“狗日的，别卖关子，赶紧说，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一口气说完不行？”
张道真摆摆手，笑道：“等我慢慢说，这可是关乎我们诸位身家性命的大事，马虎不得。这场大战不是对内，而是对外。”
“对外？”这下已经有部分人反应过来，恍然大悟。
“对外，我们现在是处于赫图阿拉，距离蒙古科尔沁草原不过几百里的距离，骑兵全力进军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大军需要修整，两天的时间足以我们进攻科尔沁草原。蒙古鞑靼内斗严重，现在继任的林丹汗大权旁落，他们反应不过来，这正是出击的好机会。”
“我们可以凑齐两万精锐骑兵，带上火枪和其他火器弓弩等，不说完全全歼，打个措手不及，斩首几千还是能做到的。我之前镇压西北，犁庭扫穴，已经是让他们的大部落元气大伤了。”
张道真给自己倒了杯酒，接着道：“进攻鞑靼是政治正确，就算是朝中大臣也堵不住天下的悠悠众口。只有立下足以功高盖主的功劳，才能震慑他们，让他们忌惮。现在我们打败建虏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杨镐也不知道，朝堂更是不知。我们以追击建虏余孽为理由，进攻科尔泌草原，就算是朝堂诸公也挑不出刺。你们觉得如何？”
这个主意可是退让了很多，比起谋反的风险可是降低了不少。正如张道真所说，蒙古鞑靼和明朝是世仇，延续了上百年的仇恨，九边重镇的设立就是为了对付蒙古鞑靼。一旦立功，谁也不能掩盖，也不能抢功。这是掩盖不了的事实，谁也无法反驳。
至于会不会打输，这位耿总兵已经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蒙古并非无法战胜。此时的蒙古鞑靼内部分裂，离心离德，不像明朝开国时有那么高的战斗力和凝聚力。他们的军力不说是将鞑靼全歼，进攻科尔泌草原，直捣鞑靼在边境的最大一股势力，减除羽翼，这次是他们占着先机。至于蒙古林丹汗，等以后再说吧，先收点利息。
有心算无心，要是这都能输，他们这些总兵还不如直接去死。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蒙古鞑靼的情况确实是如张道真所说的那样。现在都知道他们对后金用兵，谁也不会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全歼了敌人，更不会想到他们会这么大胆，敢直接进攻科尔泌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