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客蓑衣，醉百岁
天擎峡下，绝命司步步逼近，将还珠楼众杀手包围。
眼见已无退路，百里潇湘从一个手下那里接过一柄长剑，咬牙凝视着前方冷漠身影。
“刚刚你说我远不及楼主，那我就用他的剑法，证明自己并不输他！”
百里潇湘凛然一喝，剑锋飞转，真气凝练无俦，化为空虚无形之剑，缥缈任意之招，朝绝命司刺去。
此乃缥缈剑法第五式，剑五·虚！
还珠楼真正的楼主任飘渺，号秋水浮萍，风云碑上留名天下第一剑。
其人天纵奇才，二十多岁便凭借自创的缥缈剑法第八式击败武林所有用剑高手，留名天下第一剑，之后以剑九灭巫教全族，便隐退江湖多年，追求更高的剑十。
百里潇湘跟随任飘渺许久，在后者有意无意之下，学会了五招缥缈剑诀，剑五便是他最强之招。
面无这虚无缥缈的一剑，绝命司神情淡漠，眼有睥睨天下之感。
剑意临身刹那，但见他单手握住虚空，澎湃气劲随之卷席，落在一个角落里。
崩！
百里潇湘手中之剑的前半端，竟尔断裂，凌厉的剑意瞬间瓦解。
绝命司身影一晃，出现在百里潇湘身后，一把将之提起：“即便是全套的缥缈剑法，在我眼里也只是小孩子的把戏，区区剑五也妄想杀我，即便任飘渺也没有这个本事。”
“是这样吗？”百里潇湘忽然大笑起来，眼中射出厉芒。
被绝命司提着的他，身子像蛇一样贴了上去，骨骼软化般，缠绕着绝命司。同时他以那口断剑，再度施展缥缈剑式，扎向绝命司后背。
“妄想！”
这突来的变化让绝命司有些意外，但千年经验的他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双手霎时就锁住百里潇湘，同时左脚诡谲的向后弯去，砸在百里潇湘手腕上，踢落那口断剑。
做完这些，他一只手夹住百里潇湘的脑袋，一只拳头砸向百里潇湘胸膛。
“噗！”强烈的锤击使得百里潇湘吐出大口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还珠楼的杀手试图救援，却被绝命司的手下拦住。
绝命司面容冷酷，一拳又一拳地砸在百里潇湘的身上，“还不松手！”
“松手，不可能！”百里潇湘忽然大笑起来，早已被鲜血染得通红的脸孔格外悚然。
“你说我伤不了你，那我就让你看看，我的实力！”大喊了一声，百里潇湘被绝命司牢牢锁死的身体，竟眨眼间四分五裂开来。
即便是绝命司也惊诧了，这惊诧随即就成了惊恐。
四分五裂后的百里潇湘，身体各个部分同时砸向绝命司的四肢，限制住他的行动。
而百里潇湘的左手，像一支利箭，带着最后的力道，朝着绝命司的心脏射去。
这样分裂身体的武学，是百里潇湘在刚刚成为杀手时学的，为的是万一中了什么毒物，能够在第一时间舍弃身体的一部分求生，但不大量失血。
这武学的精要在于割裂身体，但只少量失血。
但把身体分成五六块，就算不失血，也绝对活不了。
百里潇湘此举自是想与绝命司同归于尽。
这既是还珠楼杀手对任务的执着，也是他要证明自己并不比任飘渺差！
带着他最后力量的左手，狠狠射入绝命司心脏。
扑通！
碎裂的身体坠落地面，只剩下一个脑袋与大半个躯干的百里潇湘，艰难的睁大眼睛，望着上方。
绝命司的胸口溢满鲜血，鲜红的手指精准的扎入他的心脏位置。
心脏破碎，没有人可以活下去。
百里潇湘慰藉一笑，就要闭目待死。
骤然一幕，让他要闭上的眼睛死死的张大！
本该倒地身亡的绝命司，竟丝毫没有气绝的迹象，他将插在胸口的血手轻轻拔出，冷漠至极的朝着自己走来。
“惊讶吗？以你的眼界，自是不会清楚我是怎么做到的。”绝命司冷蔑一笑，语气既带着讥诮，也含着愤怒。
嘭！
他用脚踩爆了百里潇湘的脑袋。
悚然的画面，即便是还珠楼的杀手们也为之惊惧。
绝命司对他们露出了一道狰狞的笑容。
下一刻，屠杀开始了。
仅仅十几个眨眼的功夫，百里潇湘带来的几十个还珠楼精锐，就被绝命司屠杀殆尽。
被鲜血染红衣袍的他，独自站在一颗岩石下，喘了几口粗气。
其实百里潇湘的搏命一击，饶是绝命司千年见识也略有意外。
他这具躯体太弱了，许多手段无法施展。所以他只好利用‘五脏易位大法’，将自身五脏六腑移动，使得心脏避开了致命的攻击。
但这门还是他在盛朝时学到的武学，有着很大的后遗症。
在施展后的短暂时间里，五脏六腑会剧烈震动，身体爆发巨大潜能。
正是凭借着这股爆发的力量，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诛杀了还珠楼数十精锐。
但一旦这股爆发的势头结束，他的五脏六腑就会产生衰竭，这对眼下的局面非常不利。
以他的见识，自然看出来了，还珠楼的杀手只是一开始的试探，这次的围杀仅仅才开始！
凝视着天擎峡上方，绝命司眼神冷峻，让手下们将运送的货物统统丢弃，围在他的四周掩护。
果不其然，在还珠楼杀手们死伤殆尽后，天擎峡上随即千箭齐发。
刹那间，绝命司的手下们一排排倒下。
但在所有手下都中箭身亡后，露出的中央地带，却早已没了绝命司的踪影。
“怎么可能，他去了哪里？”天擎峡上方，指挥射杀的崆峒脸色震惊。
“大人，他在那里！”一个箭手指着天擎峡山岩底下喊道。
崆峒望去，绝命司不知施展了什么武功，竟像一只穿山甲，沿着山崖的壁垒，飞快的爬动着，沿路留下显眼的凹槽。
“壁行功？”崆峒忽然想到了一门失传多年的武学，但来不及细思，他下令手下箭手朝着绝命司行进的地方放箭。
嗖嗖嗖！
一只只锐利的羽箭破风而来，上天下地笼罩绝命司。
乱箭如雨，不存任何间隙，绝命司无法躲避，只好使出一门御气成甲的功夫，护住周身要害。
眼下的局面已不容许他浪费真气护住全身。
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道伏杀在等着自己！
“究竟是谁？”绝命司恨急怒急，即便在逃亡的时候也在思考，到底是什么人在暗算自己。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
“那小子刚刚加入十部众，我就遭到伏击，一定是他！”绝命司咬牙道，“墨家的人，我让他加入十部众，本是想过段时间就用他的躯壳进入墨家，毕竟我也是鬼谷一脉的祖师，遇到宿敌总要好好招待。没想到、没想到……”
“哼，我一定会让墨家永远消失在历史中！”绝命司心中厉喝，数十根利箭已然笼罩他。
饶是他躲闪及时，大部分利箭都钉在山壁上，仍是有着两根射中他手臂。
与此同时，崆峒埋伏的一批人马已经得到调动，出现在绝命司前方山口。
他们大约有着百人，具是江湖好手，配着尖刀利剑，严阵以待。
前有伏兵，后有箭雨，五脏六腑愈发衰弱的绝命司难以停下脚步。
他掰断射中身体的箭杆，催发仅剩五成的真气，冲向前方山口。
在即将遭遇伏兵的刹那，绝命司停下脚步，双手结出一道复杂的术印。
“阴符七术·五龙盛神！”
霎时，两条虚幻的龙影萦绕而出，绝命司一扫萎靡气势，锐利杀向四周伏兵。
阴符七术乃墨家宿敌鬼谷纵横一脉创派祖师所创武学术法，其中五龙盛神这一招，乃是一种能够暂时提升自身根基的秘法，其最高境界乃是浮现五条龙影。
不过这门术法对个人体质的要求极高，虽然徐福在境界上早已修到最高境界，但限于肉身，眼下也只能施展出二龙境界的五龙盛神。
即便如此，他的根基依旧在瞬间提升数成。
这让受制于根基，无法施展绝大多数手段的他，得到了解放。
眨眼间，他使出了二十多种绝顶武学，如一柄最无情的利剑，碎裂一切阻碍，重重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逃离天擎峡。
见到此幕，天擎峡上方的崆峒渭然一叹：“好恐怖的武功，此人想必就是东岳要除之人了。只可惜我无法拦住他，现在只能看南岳的了。”
他下令不要追击。
杀出天擎峡，绝命司浑身浴血，五脏火焚，几近气空力尽。
但他心知绝不能倒下，奋起最后力量，在树林中急急而奔。
“只要离开这里，我便能着手修行蜕变大法，再重的伤势也无奈于我。到时候，我一定要让那人后悔没能杀得了我！”
绝命司内心咆哮，足下行程越发快捷。
终于，他穿过树林，前方出现了一条小河。
“这么久还没有人影，看来追兵已被我甩远了。”这样想着，绝命司准备喝口水。
忽然，远方飘来一道竹筏。
绝命司抬头望去，那竹筏坐着一个老者，身披蓑衣，腰背佝偻。
老者的左手边放着一坛酒，右手边放着一口刀。
绝命司的脸色凝重了，他感觉到了杀意。
“你也是来杀我的？”他问道。
老者没有回答他，而是拿起了手边的刀。
当刀锋拔出的刹那，一抹绝伦的寒气使得天地凝固。
绝命司的脸色变了，他不再犹豫。
五龙盛神加持之下，他催动最后的真气，一拳袭向蓑衣老者。
錚！
一抹刀光灿烂划过，像一首惊艳了光阴的诗。
一汪殷红过后，绝命司倒下了。
他的身体与头颅被整齐的切开，切口光滑，跌落在河流里。
用河水洗干净刀上的血，蓑衣老者低头喝了口酒，然后吟了首诗。
竹筏默默驶向远方，河岸只留诗号回荡。
“十年诗酒客刀洲，每为名花秉烛游。
老作渔翁犹喜事，数枝红蓼醉清秋。”